第352章 山海06詭影。
“也許是風(fēng)或者回聲的緣故?”吳悠刻意往不那么令人害怕的方向猜。</br> “不管是什么,晚上大家都警醒點(diǎn)。”柯尋連猜都不猜,大手一揮,“先吃飯,有了力氣才能干。”</br> 大家就在各自車上好歹吃了些牦牛肉干和干糧裹腹,時間也不過才晚上七點(diǎn)多鐘,外面的天卻已黑得如同深夜,狂風(fēng)雪暴仍不休止,時而排山倒海一般掀起鋪天蓋地的雪浪,時而龍卷風(fēng)狀席卷起無數(shù)根龐大的天柱,尖利的嘶嚎從四面八方滾滾地狂嘯而來,整個山谷間就像充斥了十萬鬼眾,在眾人的眼前瘋狂肆虐。</br> 華霽秋因高原反應(yīng)而頭痛不堪,在服用了秦賜給的藥物后就披著厚厚的毯子在座位上睡了過去。邵陵開了大半天的車,也很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沒有多久就呼吸均勻地睡著了。</br> 羅勏卻睡不著,伏在方向盤上看手機(jī),手機(jī)雖然沒有信號,但不妨礙看本機(jī)存儲著的視頻,朱浩文瞥過一眼去,發(fā)現(xiàn)他看的是他和女朋友拍的家中日常。</br> 畫面里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和陽光帥氣的男孩子懷里抱著他們心愛的寵物貓狗,說說笑笑撲抱成一團(tuán),背景是充滿生活氣息的房間,透過房間明亮的窗戶望出去,是一座經(jīng)過精心打理、花木蔥蘢的小花園。</br> 薄金色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房間中,灑在貓狗柔軟的身體上,灑在小情侶無憂無慮的眼睛里。</br> 朱浩文無從猜想羅勏是如何同自己的女朋友做最后的訣別的,也許笑著哭,也許哭著笑,也許就只是揮手說了個再見,告訴對方自己再次回來時想吃一碗她親手做的蛋炒飯。</br> 而自己身邊的這些同伴,哪一個又不是如此呢?</br> “蘿卜,早點(diǎn)休息,”朱浩文挪開目光,不去看他發(fā)紅的鼻子,“你開了一天車,養(yǎng)養(yǎng)精神。我值第一班夜。”</br> 羅勏揉了揉眼睛應(yīng)了,正要裹上毯子休息,突地一指車窗前方的風(fēng)卷雪滾處,嗓音都嚇到變形:“文兒哥——那——那是誰——”</br> 朱浩文也看到了——就在車前方的風(fēng)雪湍流里,有十來個黑色的影子正快速地向著峽谷的深處方向移動!</br> 這樣大的風(fēng)雪,正常人根本寸步難行,而那些黑影卻似乎毫無阻礙,幽靈一般僵直著上身,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交流,也不東張西望,更沒有多余的動作,就這么默默地前行,很快就消失在了混沌的沙雪風(fēng)暴里。</br> “這——這是什么——”羅勏驚恐地睜大眼睛看向朱浩文,“是我的幻覺嗎?是我的幻覺吧!”</br> “不是幻覺,”朱浩文拿起槍,伸手就要開車門,“你在車?yán)锸刂囬T鎖上,我去柯尋他們那輛車上商量一下。”</br> 后排座上的華霽秋和邵陵睡得很沉,此刻一動不動。</br> “文兒哥——我害怕——”羅勏拽住他袖子。</br> 朱浩文隨手把車上自帶的Ipad遞給他:“看小電影吧,柯尋下的。”就開門出去了。</br> 羅勏:“……”不,我就算嚇?biāo)酪膊幌肟粹}片啊……</br> 朱浩文頂風(fēng)冒雪地走到牧懌然的車邊,還沒有來得及伸手敲窗,車門就從里面打開,一只手伸出來,把他迅速地拽進(jìn)了車內(nèi)。</br> “你們也看到了?”朱浩文抹了把臉上的沙土和雪,望向車?yán)锒歼€醒著的幾個人。</br> “看到了臥槽,那他媽是鬼吧!”衛(wèi)東驚魂未定地緊緊裹著身上的毯子。</br> 李小春瞪大了眼睛看著朱浩文:“浩文兒你可真膽大,這樣還敢從車?yán)镒叱鰜恚 ?lt;/br> “你們怎么想?”朱浩文問柯尋和牧懌然。</br> “我們想跟上去看看。”柯尋道。</br> “如果那是個引誘我們?nèi)胩椎南葳迥兀俊敝旌莆牡馈?lt;/br> 柯尋笑了笑:“文兒仔,你忘了咱們是來干什么的了?咱們現(xiàn)在是明知山有虎,不得不往虎山行,要是想自保,那來這兒干嘛,咱們來這兒本來就是明知有陷阱還得往里跳的,如果剛才那些黑影是誘餌,那他們最多是想把咱們引著再次入畫,或者是找到最終的答案,如果是為了在半道上殺害咱們,那就太無厘頭了,咱們?nèi)肓诉@么多幅畫,最終就死在這荒郊野外?意義何在?”</br> 朱浩文一時無話可說。</br> 他發(fā)現(xiàn)如今的柯尋已經(jīng)越來越讓人hold不住了。</br> 很久以前還是個傻白甜來著,短短幾個月之后,說話有理有據(jù),行動有分有寸,思考有條有序,悟性與腦洞齊飛,霸氣共騷氣一色……快盛不下他了。</br> “不過那些影子剛才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現(xiàn)在咱們再追是不是來不及了?”李小春道。</br> “如果是誘餌,應(yīng)該還會有后手,”牧懌然道,“如果僅此一次,那么我們也沒有必要再跟上去。”</br> 朱浩文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急于回去,就坐到后排座上,和這四人一起靜靜地盯著車窗外。</br> 一股又一股地狂風(fēng)繼續(xù)由四面八方卷過來,幾個人需要不停地擦抹掉側(cè)面車窗上的水氣,窗外黑一陣灰一陣白一陣,風(fēng)雪沙草雜糅在一起,將整個峽谷攪得幾近扭曲。</br> 遠(yuǎn)處的群山就在這扭曲的風(fēng)屏雪幕中若隱若現(xiàn),時而看上去很遠(yuǎn),時而卻又似突然擠到了眼前,原本雄蒼剛勁的山廓竟顯得猙獰尖利起來,峽谷兩邊包夾的連綿山峰一時間宛如戾鬼的獠牙,而這條蜿蜒扭曲的峽谷便好似冰冷腥粘的鬼舌,將眾人卷在舌背上,只需輕輕向下一送,就能把這幾個渺小脆弱的人類吞噬入腹。</br> 車窗外的狂風(fēng)“嗚嗚”作響,一時像百獸齊嗥,一時又如萬鬼同哭,尖利時仿佛快要刺穿厚實(shí)的車皮,幽咽時又讓人從骨頭縫里向外泛著層層的寒意。</br> 就這么折磨著眾人的身心不知過了多久,朱浩文有些擔(dān)心羅勏,同幾人打了個招呼,正要回到那輛車上去,卻聽得柯尋突地指著車窗外低聲道了一句:“來了!”</br> 幾人齊齊一激凌,連忙向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見風(fēng)雪交加之處,一隊(duì)黑色的影子又一次迅速且沉默地向著峽谷的更深處行去。</br> “果然!”柯尋瞇起眼睛,“如果我們沒有跟上去,這些東西恐怕會一次又一次地出現(xiàn)。”</br> “看樣子咱們是必跟不可了。”衛(wèi)東說著,握緊了手里的槍。</br> “發(fā)現(xiàn)了么,”牧懌然忽道,聲音里帶著微微的異樣,“這兩次出現(xiàn)的黑影,都是十三個。”</br> 幾人聞言不由驚怔,半晌,朱浩文也語帶異樣地開口:“你的意思是,這些影子,很可能……是以前的入畫者?”</br> 衛(wèi)東和李小春聞言又齊齊地打了個激凌。</br> “他、他們還活著?”李小春饒是一向膽大,這個時候也有點(diǎn)兒覺得心里頭上下夠不著。</br> “不確定,”牧懌然沉吟,“就算是上一批入畫者能活著,現(xiàn)在也都至少一百一、二十歲了,這樣大的年紀(jì),在如此猛烈的風(fēng)雪中行走,不可能像我們剛才看到的那樣平穩(wěn),甚至輕飄,我更傾向于,那些影子是一種映像,也許是之前某一批入畫者的映像,還也許是……”</br> 抬眼看向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幾個人,隱約聽見誰因緊張而吞咽口水的聲音,于是把剩下的半句話輕輕地吐了出來:“……是我們自己的映像。”</br> 李小春發(fā)出了重重的抽氣聲,衛(wèi)東有些恍惚地?fù)u晃了一下身子,朱浩文半天沒有說話。</br> “不管是什么,”柯尋平靜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我們跟上去。浩文兒,你回你們那輛車上,把邵總叫醒,讓他去女生們那輛車,還按白天的分組各就各位,當(dāng)下一次黑影出現(xiàn)時,跟著懌然的車走,我現(xiàn)在就去用拖車?yán)K把三輛車連起來。”</br> “我和你一起去。”衛(wèi)東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臉,讓自己振作起來。</br> “我也去。”李小春也找回了自己的膽量。</br> 幾個人跳下車,把睡下的眾人都叫醒,然后連車、換車,做著緊張的準(zhǔn)備。</br> 當(dāng)那一行十三個黑影再度出現(xiàn)在暴風(fēng)雪中時,三輛車甚為默契地同時發(fā)動引擎,由牧懌然在前,羅勏居中,邵陵殿后,一字列開,追隨著那隊(duì)黑影向著峽谷深處駛?cè)ァ?lt;/br> 黑影的速度既不快也不慢,但那絕對不是人類能走出的速度,它們始終保持在車輛的前方,但哪怕用望遠(yuǎn)鏡也無法看清它們的本體。</br> 它們靜默地前行著,風(fēng)吹不晃,雪摧不搖,明明是一種一往無前的態(tài)勢,卻又在它們的身上彌漫著濃濃的死寂和喪氣。</br> 柯尋放下了手中一直舉著的望遠(yuǎn)鏡,用力地揪了揪自己的頭發(fā)。</br> “怎么?”牧懌然盡管全神貫注地開著車,仍沒有忽視坐在身邊的他。</br> “不能這么一直盯著它們看,”柯尋的聲音有些暗啞,“盯得久了會被一種特別壓抑的絕望感充斥全部的心神,就……特別難受,有種無法言說的痛苦和悲哀……”</br> 牧懌然伸過胳膊,用手握在他的后頸上,輕輕捏了捏,道:“深呼吸,不要再看它們了,不會跟丟的。”</br> “嗯。”柯尋依言做了幾個深呼吸,岳岑從后排遞過來一只保溫杯:“人參烏龍茶,補(bǔ)氣安神,喝幾口會好些。”</br> “謝謝岑姐。”柯尋接過來喝了兩口,目光垂下來盯著自己的膝蓋,沒有再抬頭。</br> 就這樣行駛了不知多久,柯尋忽覺車外的風(fēng)聲似乎小了不少,這才再度看向車外,果見狂風(fēng)已弱化為了勁風(fēng),暴雪減小為了細(xì)雪,沙石漸漸由高空降至地面,只是那隊(duì)黑影卻依然若隱若現(xiàn),模糊不清。</br> 隨著繼續(xù)前行,風(fēng)雪越來越小,越來越靜,直到恢復(fù)了常態(tài),那隊(duì)黑影也如同淡化特效一般,徹底消失在了黑夜的峽谷中。</br> 牧懌然把車停了下來,看了看腕上的機(jī)械手表,這是為了此次行動而特意帶上的,車上的電子儀器已全部失靈,連時間和公里數(shù)都無法再顯示,“我們大概已經(jīng)走到了峽谷的中心。”他心算了一下車速和時間,得出了行駛的粗略距離。</br> “這是不是就是它們要引我們找到的目的地?”一直嚇得不敢吱聲的吳悠終于磕著上下牙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br> “應(yīng)該是了。”牧懌然解開安全帶,拿過手電,“我下去看看。”</br> 柯尋也打開車門,回頭囑咐了兩位女士一句:“岑姐,拿好槍,注意著點(diǎn)外面。”</br> “好。”岳岑持槍在手。</br> 朱浩文、邵陵和秦賜也從車上下來,其他的人留在車?yán)锟词兀硕寄弥鴺尯褪蛛姡翍豢聦显谝黄稹?lt;/br> “奇怪,下了半天的雪,可是地上的雪呢?”秦賜微訝地看著腳下的荒草和枯石,雖然遠(yuǎn)遠(yuǎn)近近也留有一些雪漬,但以剛才那段時間的雪量,地面上絕不該只有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痕跡。</br> “可能是被風(fēng)刮走了。”朱浩文并不在意這些雪,“或者根本全是幻象。”</br> “你們看。”柯尋忽然沖著幾人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指向不遠(yuǎn)處荒涼冰冷的地面。</br> 手電的白光照射處,一片高高低低的怪石嶙峋而立,在光影的作用下,呈現(xiàn)出一副副猙獰的面貌。</br> 而在這片怪石的周圍,甚至更遠(yuǎn)的范圍內(nèi)外,四處遍布著一具具看似是動物的尸體和骨骼,這些尸體有的像是才新死不久,有的則具有不同程度的腐爛,有的早已成了一副殘缺不全的白骨,有的甚至只剩下了破爛殘敗的皮毛。</br> 幾個人舉著手電向著四面八方照射開去,將光的亮度打到最高檔,所見的景象卻是令人觸目驚心,一股驚寒之意瞬間從腳底升起,爬遍了全身。</br> 作者有話要說:</br> 羅勏:文兒哥,我害怕!</br> 浩文:看小電影吧,柯尋下的。</br> 羅勏(點(diǎn)開電影):《午夜兇鈴》《咒怨》</br> 羅勏:——(0Д0)!!!</br> 羅勏,卒。</br> 死因:島國小電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