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信仰13柯尋的信仰。
柯尋連忙囑咐衛(wèi)東找個安全的地方窩著,自個兒跟上牧懌然,向前又走了一陣,站到一塊巨大的山石上,這才得以把整個山凹的景象收在眼底。</br> 就見漫坡野花,鮮艷奪目。</br> 如果不是因為在畫中世界里,這地方真的可以算上是人間仙境了,可惜,在柯尋看來,再美好的景色,在這兒都有一種特別假、特別死氣的恐怖感。</br> “這些花和那些紫茉莉一樣,沒有一丁點兒香味。”柯尋吸著鼻子。</br> “下去看看。”牧懌然道。</br> 下到山凹里,柯尋才發(fā)現(xiàn)這地方植被眾多,有野花蔓草,有藤蘿樹莖,簡直五色繽紛,然而依舊缺乏生氣。</br> 牧懌然在花草間穿行,時不時停下來,拔幾根草,摘幾朵花,甚至挖幾塊根莖。</br> “我能知道一下你現(xiàn)在的思路是什么嗎?”柯尋問。</br> “這些花草來得奇怪,”牧懌然沉思,“就像之前的紫茉莉,眼下并非紫茉莉的花季,而這里的這些植物,有許多也不是應(yīng)季開花結(jié)果的植物,更有一些不該生于甘雄高地,現(xiàn)在卻都湊到一起生長在這兒。”</br> “的確很奇怪,”柯尋點頭,“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些東西咱們不如每一種都帶回去一點,問問村子里的人,就算問不出什么來,這些東西說不定還能換到一些有用的其他東西。”</br> 牧懌然看他一眼,不得不承認,這個家伙時常能想到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十分跳脫的點子。</br> 就比如,用這些東西去換其他的東西。</br> 他還真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過,因而沒有反對。</br> 兩人回去找衛(wèi)東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貨竟然沒在原地,四下里了無蹤影。</br> 柯尋一股子急火直上腦門,罵了一聲就往天葬臺的方向沖。</br> 沖到一半的時候,看見衛(wèi)東臉色刷白地向著這邊跑過來,柯尋上去就照他腦瓜子乎了一巴掌:“不讓你在原地老實等著嗎?你又亂躥什么?嚇得你老子我老年癡呆差點犯了!”</br> “臥槽別提了,”衛(wèi)東直擺手,“我剛他媽還差點嚇得犯了小兒麻痹呢!”</br> 就把事兒和柯尋牧懌然說了一遍。</br> 原來剛才他突然想大解,就欲找個避人的地兒解決,繞來繞去,忽看見周彬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往天葬臺那邊摸。</br> 衛(wèi)東覺得這幾個人在作死,為避免受到連累,趕忙臨時找了個能藏身的地方躲了起來。</br> 還沒躲片刻,就聽見周彬大呼小叫的聲音從天葬臺的方向傳過來,不過一兩分鐘,周彬就飛快地從附近跑了過去,身后還跟著天葬臺上的那幾個人。</br> 衛(wèi)東擔心自個兒一會兒被那幾個人發(fā)現(xiàn),不敢再多留,連忙從藏身處轉(zhuǎn)出來往回跑,卻遠遠看見天葬臺上,沙柳耿大哥他們那些人正搶命一樣地,把那具已經(jīng)被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尸體斂起來,不好拿的部分甚至還揣進了懷里。</br> “我看他們是瘋了,”衛(wèi)東說,“嚇得我也沒敢跟他們搭話,趕緊原路跑回來了。”</br> “他們這是用了個調(diào)虎離山計,目的就為了要那具尸體。”柯尋也覺得不可思議,看向牧懌然,“他們這是想干嘛?”</br> 牧懌然動了動唇角,扯了個毫無笑意的笑容:“收集祭品和法器。”</br> 柯尋就問:“那我們呢,還收集法器嗎?”</br> “你想收的話就收。”牧懌然看他一眼,邁步就走。</br> “都這個時候了還分什么你你我我的呢,”柯尋跟上去,“你收我就收,你不收我也不收,可別跟我見外。”</br> 走在最后的衛(wèi)東:……沒眼看。</br> 回到大帳篷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要黑下來,周彬等人比柯尋三人晚了十來分鐘才到,個個臉色都有些疲憊和難看,但精神上卻有著隱隱的興奮。</br> 吃過晚飯,中年男人照例來安排帳篷:“今晚每三人一個帳篷,要兩男一女,記住,每個帳篷里必須要三個人,兩男一女。”</br> 眾人聞言齊齊怔住。</br> 眼下一共有十一個人,柯尋,牧懌然,衛(wèi)東,秦賜,周彬,耿爸,耿家的小孩子,七個男人。</br> 女人卻只有耿媽、趙丹、沙柳和李紫翎,四人。</br> 每個帳篷兩男一女的話,意味著將有一男一女被余出來,無法滿足條件。</br> 耿家三口緊緊地抱在了一起,這一夜他們似乎可以提前“保釋”。</br> 周彬緊緊攥住趙丹的手,一指秦賜:“秦醫(yī)生,你和我們一組。”</br> 秦賜自然不會推拒,剩下的就只有柯尋三人和沙柳李紫翎兩個女人了。</br> 衛(wèi)東臉色慘白地看著柯尋和牧懌然。</br> 他萬萬沒有想到,命運的巨斧竟然在今夜降臨在了他和自己的好兄弟頭上。</br> 他知道柯尋對牧懌然有好感,也知道柯尋絕對不是重色輕友的人,可規(guī)則注定了他們?nèi)齻€里只有兩個人能得到這一線生機,任何一種選擇,都將是無比殘忍,無比慘烈。</br> 沒有等柯尋說話,李紫翎已是尖叫一聲撲向了牧懌然,跪倒在他面前拼命磕著頭,淚水在她幾天沒洗的臉上劃下了扭曲的痕跡:“小哥哥,求求你,求求你和我一組吧,我不想死,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選我吧,選我吧……”</br> 一邊說著一邊又轉(zhuǎn)向牧懌然身邊的柯尋:“小哥哥,求求你,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真的,什么都行,只求你們兩個能和我一組,求求你們……”</br> 沙柳臉色蒼白地呆立在原地,直到李紫翎的聲音已經(jīng)哭得啞了,沙柳才抬起目光渙散的眼睛,望向柯尋:“你們?nèi)齻€,也會死一個,想好了嗎,選……誰呢?”</br> 眾人的目光忽然齊聚在柯尋的臉上。</br> 這一刻誰都沒有發(fā)覺,明明牧懌然才是所有人心中那個舉足輕重的人,可每當面臨選擇,眾人卻又莫名習慣性地去找柯尋要答案。</br> 柯尋卻意外地把頭轉(zhuǎn)向秦賜:“秦醫(yī)生,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借一步說話。”</br> 兩個人去了帳外,片刻后回來,李紫翎還在嚎啕地哭,衛(wèi)東和沙柳仍然失魂落魄,其余人照舊一片沉默。</br> “選好了嗎?沒時間了,我們要回帳篷了。”周彬?qū)聦ふf。</br> “選好了。”柯尋說。</br> 眾人的目光再次齊聚向他,見他看向牧懌然:“拜托你個事,”一指衛(wèi)東,“把東子給弄暈。”</br> 衛(wèi)東一怔,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見牧懌然略一點頭,向著他走過來,“等——”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整,脖頸已經(jīng)被牧懌然伸手扼住,不過兩秒,眼前一黑就暈倒在地。</br> 眾人一臉驚愕,但他們驚愕的不是牧懌然掐暈衛(wèi)東,他們驚愕的是,就在牧懌然走向衛(wèi)東的時候,柯尋緊緊跟在了他的身后,衛(wèi)東暈過去的一剎那,柯尋手起掌落,不輕不重地劈在了牧懌然的后脖頸處。</br> 牧懌然吃力地偏了偏頭,眉頭緊蹙,眼底帶著惱火、不解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向柯尋,下一秒就向地面倒去。</br> 柯尋伸手攬住他,彎腰扛到肩上,另一手拎住暈在地上的衛(wèi)東的衣服,轉(zhuǎn)頭沖著沙柳笑了一聲:“你倆決定好了就去帳篷找我們,時間不多了。”</br> 就扛著一個拖著一個地走出了大帳篷。</br> 秦賜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柯尋的背影。</br> 劈人后頸是非常危險的動作,力道輕了不管用,力道重了很可能直接就會把人劈殘甚至劈死,劈暈的成功率本來就極低,更別說他只是臨時教了教他手法、位置和形容了一下大概需要使用的力道。</br> 這個人可真是膽大妄為,決定了的事情毫不猶豫,說做就做。</br> 但他也真是個……某方面的天才,對身體力量的掌控,驚人的精準。</br> 秦賜跟著周彬趙丹離開了大帳篷,耿家一家三口也去了自己的帳篷,大帳篷里只剩下了李紫翎和沙柳這對同學(xué)兼朋友。</br> 柯尋把牧懌然和衛(wèi)東并排擺在帳篷里,然后低頭看著牧懌然眉頭猶蹙的臉,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指抹平他的眉心,笑了一聲:“怎么樣,像我這種沙雕你沒見過吧?我也挺意外的,我爸為救人把自個兒填進去之后,我還罵他是老沙雕來著,沒想到沙雕這種屬性還他媽遺傳。”</br> 說著,聲音慢慢低下去,目光落在虛無的某個點上,過了許久,輕聲說了一句:“我不想讓我爸為我感到丟人。”</br> 柯尋回到自己的帳篷,從懷里摸出之前撿到的那塊邊緣鋒利的石片來,握在掌心里,雙手枕到腦后躺了下來。</br> 思緒一時清明一時紛亂,一時緊張一時平定,一時覺得自己后悔了,一時又豁出去橫下一條心來。</br> 亂七八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見大帳篷的方向響起一道踉蹌的腳步聲,去了衛(wèi)東和牧懌然的帳篷。</br> 沙柳和李紫翎,不知道剩下了誰。</br> 然而又過了很久,也不見另一個過來找他,想來可能是因為知道,就算和他一個帳篷,也無法滿足人數(shù)條件,遲早還是逃不過,索性就認命地留在了大帳篷里。</br>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剩下的那個已經(jīng)沒有命再找過來。</br> 夜?jié)u深,雪光慘白,巨影由天空滑落,八臂猙張,扭曲如蟒。</br> 柯尋捏著石片,橫在自個兒喉嚨前,目光盯著帳篷頂。</br> 小小一頂帳篷,此刻竟顯得無比空蕩,只有他一個人,如此孤單,渺小,無助。</br> 巨影走過了耿家三口的帳篷,走過了衛(wèi)東牧懌然的帳篷,停在了他的帳篷邊。</br> 鋪天蓋地的黑影兜頭壓下來,緊緊地貼住了帳篷頂。</br> 柯尋覺得帳篷頂部的皮子好像忽然變薄了一樣,透明得幾乎能看得清壓在上面的巨影的臉。它五官怒張,碩大的眼睛眨動著,觀察著帳篷內(nèi)的一切。</br> 柯尋盯著它,手里的石片抵住自己喉嚨處的皮肉。</br> 帳篷頂越來越薄,巨影的五官越來越清晰,漆黑如怪石的臉,碩大向外暴凸的血紅眼球,血盆大口里向外呲出的四根尖長的獠牙,慢慢向下壓,向下擠,眼看就要擠破帳篷皮,腥紅的長舌蜷曲滾扭著,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帳篷里渺小的人類卷進嘴里。</br> 到了,要到頭了。</br> 柯尋手里的石片向下摁,鈍痛割入脆弱的皮膚,這一刻他所有的恐懼,后悔,不甘,和怨惱,突然間都消失殆盡。</br> 他甚至還有點兒想笑。</br> 頭頂上方的這個東西,就是某些教派所謂的神?所謂的信仰?</br> 信它干什么呢?能讓人永生?能給人財富?能讓人骨肉不分離,生死不相隔?</br> 如果能,那他也信它。</br> 可它不能。那他還不如信自己,信自由,信恣意,信隨心所欲,信歡痛由己。</br> 柯尋高高地比出一記中指,另一手拿著石片就要壓著脖子上的大動脈狠狠一割。</br> 作者有話要說:</br> 柯尋:爸,兒子就要下去陪你們啦,么么噠~</br> 柯爸:滾!我和你媽好不容易過幾個月二人世界,你小王八羔子死遠點兒!</br> 柯尋:……我究竟是不是你們親生的?</br> 柯爸:不是。沒有。別亂認。</br> 柯尋:……</br> 柯尋:【孤兒認證.jpg】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