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信仰10第二個死亡條件。
“甭跟我扯這些空話,都他媽這樣了,唱高調(diào)灌雞湯,有個屁用!”衛(wèi)東用手抹了把臉,兩頰帶上了神經(jīng)質(zhì)的微紅,盯著柯尋。</br> “東子,冷靜一下。”柯尋察覺了衛(wèi)東急促變化的情緒,伸手過來握他的肩,被他一把撥開。</br> “行了,我用不著你可憐我,”衛(wèi)東知道自己情緒崩潰了,他口不擇言,但他阻止不了自己,“別整得你自個兒有多積極向上正能量似的,你真不想死嗎?你真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嗎?</br> “自從你爸媽……你看看你變成什么狗屎樣了,家里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吃喝拉撒睡要多湊合有多湊合,錢也不在乎,是想著有今天沒明天,愿怎么花怎么花,沒得花了就死,我說得沒錯吧?</br> “以前的你是什么樣?現(xiàn)在的你又是什么樣?自個兒心里沒點兒B數(shù)?</br> “你無牽無掛死了沒所謂,我他媽的才不想死!我家里有爹有媽我他媽還有工作,我又沒像你似的看破世事得過且過一切都無所謂,我就想好好兒活著,像以前一樣平平凡凡的活著,我他媽……”</br> 衛(wèi)東說著帶上了鼻腔音,捂著臉埋首在膝蓋上。</br> 柯尋沒有說話,一動不動地坐著,目光盯在身下的破氈毯上。</br> 牧懌然也沒有說話,帳篷里只有衛(wèi)東壓抑著的粗沉的喘息。</br> 這喘息持續(xù)了很久,漸漸地緩慢且綿長起來,聲音也似乎顯得空曠,繞在身體四周,甚而頭頂上空。</br> 柯尋一把握住衛(wèi)東的后脖頸,聲音極輕地送進他耳朵:“東子,禁聲。”</br> 衛(wèi)東驟然停住,僵在柯尋手掌下一動也不敢動。</br> 帳篷外的雪光變得慘白,比白天看上去低矮數(shù)倍的天空上,一大團濃黑粘稠的東西緩緩向著地面滑落,并逐漸生化出八條粗壯的手臂和軀干頭顱,兩只粗壯彎屈的腿落在地上,緩慢地邁動了步子。</br> 躺下。牧懌然沖著柯尋比了個手勢,順便將手里的紫茉莉揣進了懷里。</br> 帳篷里地方狹小,三個人并排躺都得側(cè)著身,并且還十分擁擠。</br> 柯尋把衛(wèi)東摁躺下之后,一扭身,背對著他,就面向了牧懌然。</br> 牧懌然躺到一半,見此情形,頓了頓,也一轉(zhuǎn)身,把后腦勺留給了柯尋。</br> 誰知剛一側(cè)躺好,身后這貨就手腳并用地搭到了他的身上,并從后面緊緊把他摟住,牧懌然身上一僵,伸手捏住柯尋摟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一個用力,柯尋登時就疼出了一身冷汗。</br> “地兒小,忍一忍,”柯尋虛聲在他耳邊吹氣,“東子快被擠出去了。”</br> 過了好半天,牧懌然才勉強松開了他的手腕。</br> 眼底忽然瞟見懷里露出的幾小朵紫茉莉,就不由得額筋直跳。</br> 這個人真是他生平僅見的,最會打蛇隨棍上、給個臺階就敢給你上房頂揭瓦片的家伙!</br> 巨影的腳步緩慢地走到了沙柳和李紫翎所在的帳篷,最后和她們兩個結(jié)組的人是秦賜。巨影在他們的帳篷邊彎身查看,八條不受操控的胳膊在混亂地扭動揮舞。</br> 看了一陣,巨影挪開了腿,向著那一家三口所在的帳篷走過去。</br> 觀察了很久,巨影終于來到了柯尋他們所在的帳篷邊。</br> 巨大的黑團隆隆地壓在帳篷頂,粗沉綿長的喘息聲仿佛就在耳邊翕動,柯尋聽見了隱隱約約的肢體摩擦聲,而后就是指甲刮在帳篷皮上的撓動聲。</br> ——它選中了這頂帳篷嗎?</br> 柯尋感覺到背后衛(wèi)東的身體在顫抖,但他幫不了他,也幫不了自己。</br> 也許因為這是所進的第二幅畫,對于死亡有了更多的經(jīng)歷和感受,對于恐懼,也多了承受力和習(xí)慣性,又也許是因為剛才衛(wèi)東情緒失控所說的那些口不擇言的話,戳到了柯尋長久以來一直避免深思和細想的痛楚,如今死到臨頭,突然能夠直面自己最真實的內(nèi)心。</br> 于是柯尋意外地發(fā)覺,原來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怕死。</br> 然而衛(wèi)東說得不對,他得過且過,不是因為失去了好好生活的**,他只不過是沒有了牽掛和執(zhí)念,活得更加隨意任性而已。</br> 他不怕死,但他也愿意努力地活。</br> 他的信仰不是錢,或者,也許他根本就沒有什么信仰,再或者,隨心隨性,才是他真正的信仰。</br> 指甲抓撓帳篷的聲音忽然消失了。</br> 巨影從頭頂緩慢地移開,步向了周彬、趙丹和馬振華所在的帳篷。</br> 凄厲無比的慘叫聲驟然炸響,巨影直起身體,頭頂天空,腳踏大地,數(shù)條手臂扭動纏結(jié)著,齊齊握向另一只手里正瘋狂掙扎的人。</br> “不要——求求你——放過我——我不想死——”馬振華撕心裂肺的聲音像是直接扯開了自己的胸膛后發(fā)出來的,而就在下一瞬,巨影的手捻住他的頭皮,輕輕一撕。</br> 柯尋閉上眼,馬振華仿如野獸厲鬼般的慘叫聲幾乎要刺穿耳鼓。</br> 這叫聲又持續(xù)了一段時間,漸漸地弱下去,漸漸地消失。</br> 這一夜,沒有第二個人死亡。</br> 可能是昨夜幾乎一宿未眠,也可能是馬振華的死況讓人的神經(jīng)繃到了極致后產(chǎn)生了疲憊,柯尋后半夜竟然睡著了,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微明,帳篷里沒了牧懌然,衛(wèi)東在他的旁邊沉睡如豬。</br> 柯尋起身鉆出帳篷,看見晨曦里牧懌然立在那兒一動不動,望著周彬他們的帳篷。</br> 柯尋走到身邊順著他的目光一起望過去,見那頂帳篷不遠處的地面上,蜷縮著一大團血肉模糊的人形。</br> 那是被活活剝?nèi)ト似さ模R振華。</br> “怎么回事?!不是有祭物庇護嗎?為什么還是會死人?!”鉆出帳篷的周彬崩潰地捂著頭癱坐到地上。</br> 秦賜回身擋住兩個女生的視線,讓她們不要往那邊看,耿家三口更是連帳篷都沒有走出來。</br> “這次換了一種死法,”柯尋收回目光,望向牧懌然,“看來這些祭品并不管用,而且那巨影挑人跟每個帳篷有幾個人好像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br> “帳篷的人數(shù),只是第一道死亡觸發(fā)條件,”牧懌然邊思忖邊說道,“當(dāng)這個條件無法滿足,才會退而求其次,用第二道死亡條件來進行篩選。”</br> “那這第二道條件你覺得會是什么,會不會跟祭品的種類有關(guān)系?”柯尋也邊思忖邊說。</br> “也許有。”牧懌然道。</br>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柯尋說,“我總覺得昨天晚上那個巨影,比前天晚上的巨影要大。”</br> “你確定?”牧懌然看向他。</br> 柯尋仔細回想了一下,點頭:“確定,而且我確信絕對不是因為光的遠近造成的大小不同,它的確是比前天晚上看上去要大要高。”</br> 牧懌然垂眸思索,柯尋也不打擾他,回到帳篷把衛(wèi)東拎起來,再次從帳篷里出來的時候,馬振華血淋淋的尸體已經(jīng)被秦賜用一塊破毯子蓋住了。</br> “皮剝得很完整利落,”秦賜正在大帳篷里低聲和牧懌然說話,“沒有一絲殘留,是整張剝下去的,我懷疑這和上幅畫一樣,有什么東西規(guī)定了我們這些人不同的死亡方式。”</br> “難道是因為祭品不同的緣故?”沙柳在旁邊插言。</br> “可這卻不能解釋為什么昨晚只死了馬振華一人。”秦賜說。</br> “也許是因為從頭到尾,馬振華都沒有像我們這樣親手準(zhǔn)備過祭物。”周彬已經(jīng)從早上的崩潰狀態(tài)中平復(fù)下來,一直在旁邊安撫驚嚇過度的女友,“他那人一直都處在極度的恐慌中,又膽小又畏縮,昨天我們準(zhǔn)備各種肉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動手幫忙,一直在旁邊哆嗦。”</br> “這么說來也有道理,”秦賜微微點頭,“似乎除了他之外,我們所有人都至少努力地尋找過祭物。”</br> “照這么說來,剩下的我們這些人都親手弄到過祭物,今天晚上就不會有人再死了?”沙柳問。</br> 秦賜沒有回答,只是垂眸沉思。</br> 牧懌然在旁思忖著說道:“這幅畫和上幅畫的死亡規(guī)則顯然不同,如果說上幅畫的死亡規(guī)則是以分類決定死亡方式的話,這幅畫我想也許就是以設(shè)置的條件是否被滿足,而進行整體篩選。</br> “‘畫’在這里設(shè)置了死亡篩選條件,一旦有人滿足某一道條件,這個人就會被選中,但如果所有人都不滿足這道條件,那么很快,‘畫’就會用第二道條件來對我們進行篩選。</br> “以此類推,條件會因不斷增加而越來越苛刻,我們能夠避免死亡的可能性就越來越低。那么也意味著,這幅畫里將不會出現(xiàn)某一夜一人不死的情況。”</br> 幾個經(jīng)歷過上一幅畫的人,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br> 秦賜若有所思:“也就是說,第一夜的篩選條件是帳篷里落單的人,第二夜的篩選條件是沒有親手準(zhǔn)備過祭物的人。”</br> “不,”牧懌然看著他,“我認為,這兩個條件是疊加的。第一夜的條件是帳篷里落單的人,如果第二夜還有人落單,這個條件仍然適用,但如果沒有人落單,那么馬上就會出現(xiàn)第二個篩選條件,同時第一個條件仍然存在,則,會被選中的人是【落單的人】,和【沒有親手準(zhǔn)備過祭物的人】,這兩個條件不管符合哪一條,都會被選中。”</br> 秦賜目光一沉:“也就是說,這些條件是隨著每一夜的到來而遞增疊加的,到了第三夜,還會多出一個新的篩選條件來,和前兩個條件一起對我們進行死亡篩選?”</br> 眾人聞言齊齊大驚。</br> 這意味著什么呢?意味著每個帳篷的人數(shù)限制并沒有取消,并且一直存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