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逆旅03攝影師。
八位老成員走進隔壁展館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br> 聽著身后的門慢慢關(guān)閉,每個人的心情都沉下來。</br> 那幾個新人還算鎮(zhèn)定,其中有人說,是不是停電了,大家都打開手機照明吧……</br> 話音未落,一束慘烈白光直直垂射在一幅畫上,老成員們迅速走近那幅畫,試圖用最短的時間將畫面內(nèi)容和作者記清楚。</br> 五位新人目瞪口呆地望著突然走近的幾個參觀者,其中一個年輕人雙手緊緊捂住了自己剛從日本買回來的昂貴照相機……</br> 漸漸地,新人們就感覺有些不對,仿佛這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下這一束光,這十幾個人,還有墻上的這一幅畫。</br> 老成員的眼睛全都盯在畫上,這是一幅混在黑白攝影作品里的繪畫作品,畫面是黑白的,并非水墨,更像是用黑色碳素筆畫的線稿,大概是為了突出畫面感,作者在正方形的紙面上用圓規(guī)畫出一個大大的圓來,風(fēng)景就藏在圓中,令畫面平添了藝術(shù)感。</br> 構(gòu)圖十分簡單,只有一座造型樸素的房屋,被太陽照出斜斜的屋影,作者的落款是寫在圓形之外的,字體潦草:逆旅,畢笛作于1995年春。</br> 白光只存在了十幾秒鐘的時間,幾位老成員已經(jīng)有了默契的任務(wù)分配,衛(wèi)東和朱浩文重點記憶畫面,柯尋和秦賜則更著重記憶文字,牧懌然縱覽全局自由發(fā)揮……</br> 邵陵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觀察畫面的構(gòu)圖比例;方菲則發(fā)現(xiàn)了畫筆的不同,畫面是碳素筆,作者簽名和那個大圓圈似乎是用的鉛筆;羅勏直接拿手機對著畫面連拍了幾張照片……</br> 當(dāng)世界全黑之后,那五個新人終于發(fā)出了驚恐的尖叫:這是哪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是什么人?!</br> 羅勏的聲音徐徐繚繞:“同是天涯淪落人,但愿都是幸運兒。”</br> 很快,所有人都靜默了,此時的黑暗漸漸粘稠,仿佛是一種濃得化不開的秘境,只有通過窒息過后的虛無感才能慢慢融入其中。</br> 這段時間也不知持續(xù)了多久,羅勏只知道緊緊抓著柯尋和衛(wèi)東的手,雙腿死死夾著自己的‘心春體感車’,一會兒等能說話了一定跟大家傾訴自己的感受:就好像在瀝青里游泳似的……</br> “瀝青”不滾燙,是常溫的,而且逐漸在降溫,越來越?jīng)觯絹碓嚼洌路鹨獙⑷四Y(jié)成千年琥珀。</br> 混沌中也不知過了幾世幾劫,雙腳終于能踏上平實的地面,口鼻也終于能自由呼吸了,羅勏貪婪地呼吸著帶有棱角的冷空氣,就聽身邊的衛(wèi)東發(fā)表了感言:“我感覺我游透了一整只松花蛋。”</br> 無意間被衛(wèi)東比喻成了“姜汁醬油”的眾人,此刻都在調(diào)整著自己面對新環(huán)境的狀態(tài)。</br> 雖然大家仍處于黑暗之中,但可以感受到這里是室內(nèi),整個世界很安靜,蹲身摸摸腳下,是堅實的木質(zhì)地板,并不潔凈,似乎落著一層灰。</br> 經(jīng)歷了剛才那一股不可言喻的‘松花蛋’般的體感之后,五個新人也漸漸靜下來,裹緊了身上不屬于自己的舊棉袍,聽秦賜講著天方夜譚似的《入畫者說》。</br> “這兒可真冷,”柯尋已經(jīng)摁亮了手機,“臥槽我手機壞了?”</br> 柯尋的手機屏幕是亮的,但沒有圖像,就像是剛開機時屏幕的微亮,又像是早期日劇換鏡頭時的短暫空白——滿屏幕全是虛無的白光。</br> 很快又有幾片白光亮起來,所有人的手機都失去了除照明以外的一切功能。</br> “連電池多少格都看不見了。”衛(wèi)東盯著自己手機上長方形的白色光塊,臨來充滿了100%的電算白充了?</br> “也就是說,手機在這幅畫里派不上用場了?”一個陌生的感冒嗓響起來,聲音來自新人里的一個男生,男生在微光中學(xué)著邵陵的樣子摸索著身后的墻壁,很快就摸到了刻在木板墻上的劃痕,一道一道非常清晰。</br> “我的理光相機也變了,變成純機械老式相機了!”這次說話的正是之前捂住相機怕被人搶的那個。</br> 秦賜向新人們簡單介紹了幾個老成員,新人里的一位年齡稍大一點的短發(fā)女生便也主動說:“我叫奚盛楠,是‘雕刻時光攝影愛好者群’的群主,這次采風(fēng)活動是我們幾個攝影愛好者自發(fā)組織的,A市是我們此行的最后一站……”奚盛楠的聲音暗了暗。</br> 經(jīng)過介紹,大家對幾個新人有了初步認識——除了奚盛楠之外,另一個相貌清秀的女生叫杜靈雨,用日本理光相機的男生是陸恒,微胖的男生叫曹友寧,靠在墻邊尋找蛛絲馬跡的感冒嗓是麥芃。</br> “也就是說,找到了攝影家的簽名就一定能出去?”杜靈雨聲音微顫。</br> “是畫家。”曹友寧糾正她。</br> “畢笛是攝影家。”</br> “咱們現(xiàn)在是在他的畫里。”</br> 杜靈雨沒了聲音,她的手機也同時暗了下來,仿佛要和主人一起保存體力。</br> 周圍似乎稍稍亮了一些,但光線很奇怪,和正常的黎明破曉非常不同。</br> “先關(guān)掉手機。”久久不言的牧懌然突然開口。</br> 或許是牧懌然身上獨特的氣質(zhì)令人信服,幾個新人不約而同關(guān)掉了手機,此時的黑暗已經(jīng)漸漸稀薄,周圍充斥著說不清的光亮,像是冷色調(diào)的夜燈。</br> “在‘天亮’之前,我們先談?wù)勥@幅畫和作者,希望大家知無不言。”牧懌然已經(jīng)借著微光勉強看清了幾人所處的地方——這是一處木質(zhì)樓房的寬闊走廊,就在幾人不遠處有一扇木門,大概通往某個房間,另一個方向則通向一道幽深的樓梯,連接著深不見底的黑暗。</br> 簡直像個恐怖片的現(xiàn)場,四周都醞釀著呼之欲出的危險。</br> “你們剛才說,畢笛是個攝影師?”秦賜問奚盛楠。</br> 奚盛楠點頭:“我們今天來美術(shù)館就是為了欣賞畢笛的攝影作品,其實他的攝影展在下個月才開放,但我們不可能在A市待一個月,我們估計攝影展應(yīng)該會提前準(zhǔn)備出來,所以就央求著工作人員給我們開門了。”</br> “早知道是這樣,我打死也不去看什么攝影展。”曹友寧小聲嘟囔著,心里想起小時候奶奶說過的話:簡直就是讓鬼攆著去的。</br> “畢笛是個很著名的攝影家?”邵陵問道。</br> “在業(yè)內(nèi)有一定知名度,但算不上全國聞名,”奚盛楠將話題接過來,“A市的這次展出是他的第一次攝影展,因為A市是他的故鄉(xiāng),這次的攝影展也算是對這位藝術(shù)家死后的紀(jì)念吧。”</br> 畢笛已經(jīng)死了,幾位老成員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這件事情再次與之前那幾位畫家的情況相吻合,大家進入的每一幅畫都是作者已經(jīng)死亡之后的遺作。</br> “畢笛作為攝影家,偶爾也會動筆繪畫嗎?”邵陵繼續(xù)問道。</br> “這個還真說不好,畢笛40歲以后就改變了攝影風(fēng)格,首先從顏色上回歸了黑白本色,不再出彩色照片;從形式上,他幾乎放棄了捕捉和抓拍。”奚盛楠說。</br> 聽到這句話,牧懌然的目光投射過來,邵陵繼續(xù)問:“放棄了捕捉和抓拍,那簡直就失去了攝影的真諦,他為什么……”</br> “他像醞釀一本書或一部電影那樣去醞釀一張照片,”說話的是感冒嗓的麥芃,“為了一張照片,他有可能要打幾十張線稿,在成品照片出來之后,那些草稿會被他付之一炬,只有少量存于世上。我們所在的這幅畫,是很珍貴的線稿之一。”</br> “這張線稿圖的名字叫《逆旅》,你們是否見過《逆旅》的成品照片?能大概說說照片的樣子嗎?”邵陵將專注力轉(zhuǎn)向了麥芃,很顯然這個男生對畫家了解的更多。</br> 麥芃卻遺憾地搖了搖頭:“畢笛面世的所有攝影作品我都看過,內(nèi)容也幾乎都記得,但從來沒有見過叫《逆旅》的照片——今天的這張線稿圖我也是第一次見。”</br> 秦賜看了看其他幾位新人:“誰都沒有見過《逆旅》這張照片嗎?”</br> 眾人都搖了搖頭,曹友寧說:“別說照片兒了,就咱們進的這張線稿圖,我也沒看清畫的是什么,剛才光顧著害怕了。”</br> 羅勏有些失落地看了看自己手里這個功能單一的手機:“我還拍了幾張照片兒呢,我覺得咱們剛進來的時候……嗷——嗷嗷——嗷嗷嗷——”</br> 羅勏的突然尖叫把幾位新人都嚇了一跳,衛(wèi)東也跟著一慌,強做鎮(zhèn)定道:“咋了,你嗷嗷待哺呢?”</br> “有個毛毛哄哄的東西在蹭我的Jio!”羅勏整個人都嚇軟了,甚至忘記了躲開,只知道渾身冒汗地抓著離自己最近的衛(wèi)東。</br> 這下子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全都借著微光看向羅勏的腳下,好像真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動,新人里的杜靈雨尖叫起來:“天啊這是什么東西!畫里是不是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br> 柯尋點亮了手機照向羅勏的腳旁:“是一只狗。”</br> “啊?!臥槽太詭異了!”羅勏艱難地向柯尋挪過去,壓根兒不敢低頭去看,誰知那條狗就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媽媽呀,這是不是鬼畜版的NPC啊……天啊,它的顏色好詭異,怎么能這么白啊……”</br> “什么時候混進來這條狗的,它怎么無聲無息的,我不記得圖上畫了狗啊……”這次說話的是同樣嚇壞了的陸恒。</br> “我不認為它屬于畫內(nèi),”牧懌然依然是處事不變的鎮(zhèn)定,“蘿卜,你的體感車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