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事21出畫!
就見被眾人拋在身后不遠處的那三棵槐樹,樹身上的鬼臉已經(jīng)完全從樹干上剝離了下來,千百顆鬼頭蜂擁著,扭曲猙獰著,爭先恐后著向著眾人追涌而來,糟亂的頭發(fā)虬結(jié)成一團,在后面拖成一片毛云麻霧,涌得慢的鬼頭在糾纏不清的頭發(fā)間時隱時現(xiàn),慘灰干裂的面孔上五官暴張,恨不能立刻追上前面的人,好活生生的啖肉飲漿。</br> 煎餅老板和馬振華嚇軟了,爬了半天也沒能爬起身,直嚇得肝膽欲裂,屎尿失禁。</br> 柯尋扭頭,回身過去扯住煎餅老板的衣領(lǐng)就跑。</br> 他沒有能力幫兩個人,上學(xué)時常常做負重跑步練習(xí),一個成年人的重量已經(jīng)是他的上限。</br> 眼見衛(wèi)東也轉(zhuǎn)過身來想要去拽馬振華,被柯尋罵回去:“你拽得動他嗎傻逼?!量力而行,跑你的!”</br> 衛(wèi)東連忙轉(zhuǎn)回身繼續(xù)狂奔,卻是牧懌然看了柯尋一眼,回身拽上了癱成泥的馬振華。</br> “能行嗎?”柯尋問他。</br> “看樣子你已經(jīng)忘了第一夜是被誰摁趴下的了。”牧懌然淡淡回道。</br> 柯尋笑起來,沖他一擠眼睛:“別得意,我不過是沒防備才讓你得了手,面對面來的話,誰壓誰還不一定。”</br> 眼看著牧懌然冷下臉,大步地超過他往前去了。</br> 逗他玩兒可真有意思。柯尋心想。</br> 身后越追越近的鬼頭卻讓人覺得非常沒有意思。</br> 伴著狂風(fēng)與尖叫,鬼頭群已經(jīng)幾乎要追上了跑在最后的張懋林,張懋林哭嚎著拼命往前跑,誰料腳下一記絆蒜踉蹌了一下,被追在最前面的一顆鬼頭咬下了一只鞋。</br> 張懋林下意識地扭頭看,見咬掉他鞋的鬼頭,正是劉宇飛,此刻一臉猙獰地笑著,露出青白細小的牙齒,嘶嚎著再一次撲上來。</br> “救我——救我啊——”張懋林跌撞著拼命前沖,在登上觀火臺臺階的時候死死地扯住了馬振華的褲腿。</br> 馬振華一直被牧懌然拖著跑,直到進入觀火臺才勉強恢復(fù)了運動神經(jīng),四肢并用地玩命往上爬,卻不料被張懋林扯住,直嚇得慌忙收腿,卻被張懋林死死揪著不肯放開。</br> “放開!你放開!”馬振華目眥欲裂,恨極地瞪著張懋林,用力地嘗試掙脫。</br> “救我——求求你——救我——”張懋林的眼珠因為極度的驚恐和極力的乞求,竟有大半個凸出到了眼眶外,這讓他的臉看上去分外的扭曲可怖,他手上用足了全身的力氣,似乎想要把馬振華拽下來丟到身后的鬼頭堆里去,好讓他頂替自己先擋一擋鬼頭的追勢。</br> “給你錢——我給你錢——我全部的身家都給你——我有八個億——都給你——救我——救我——”張懋林哭嚎著,聲音尖利得幾乎能刺穿人的鼓膜。</br> “放開——你去死吧!去死吧!”馬振華急了眼,狠狠地用腳踹向張懋林的臉和喉嚨。</br> 一腳,兩腳,十腳。</br> 一腳比一腳更重,一腳比一腳更狠,直到最后用盡全力的一腳,蹬踹在張懋林的咽喉上,讓他產(chǎn)生了劇痛和窒息,手上不由自主地一松,整個人滾下臺階,正落進身下那片被綿密的頭發(fā)和葡萄似累疊的鬼頭堆涌出的漩渦里去。</br> 無數(shù)的鬼頭登時撲涌上來,瞬間將張懋林包裹了起來,張懋林伸著形狀扭曲的手,似乎仍在乞求著解救。</br> 鬼頭們?nèi)缤活w顆結(jié)生的肉瘤,牢牢地嚙綴在張懋林的身上,并且發(fā)出撕咬吞咽的聲音,此起彼伏,串連成片。</br> 張懋林凄厲的慘叫聲像是一柄柄生滿了毛刺的糙刃,從眾人的腳底心鈍銼地刺穿上去。</br> 馬振華小便再度失禁,跌爬著拼命攀著臺階。</br> 并不算高的觀火臺,竟像攀爬了一個世紀才到頂端。</br> 木屑剝落的亭柱上,落著一枚泥色暗紅、字態(tài)蕭涼的鈐印:李京浩印。</br> 秦醫(yī)生微微嘆息,之前大家搜過這里,那時這柱子上并沒有這顆鈐印,現(xiàn)在卻顯現(xiàn)出來,想必是因為,牧懌然破解了他這痛苦悲劇的一生經(jīng)歷,讓他這數(shù)十年所積郁的怨恨苦悶,有了可借畫傾訴的人。</br> “然后呢?!”第一個跑上來的衛(wèi)東看著這鈐印吼著問。</br> “用手摁住它!”緊隨其后的秦醫(yī)生道。</br> 衛(wèi)東正要伸手,扭頭看見柯尋還在后頭,急得沖他大吼:“柯兒,快!頭們追上來了!快!”</br> “你先走!我沒事!”柯尋叫道,轉(zhuǎn)頭去拽落在后面的牧懌然。</br> 牧懌然是被馬振華拖累了,在他和張懋林撕打的時候,牧懌然就扔下他不想再管,不成想這人竟然還能重新追上來,并且現(xiàn)在又像剛才的張懋林一樣,死死抱著他的腿,不肯讓他丟下他。</br> 鬼頭們洶涌而上,眼看就要追上馬振華,馬振華在這一刻體會到了張懋林剛才的至極恐懼,他死死抱著牧懌然的腿,他怕被他像自己對馬振華那樣踹下去,他想著,就算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br> 憑什么,憑什么我就這么死了,你們卻都能活下去?馬振華不甘心,他恨,他無比的怨恨。</br> 人之將死,力氣往往突破極限,牧懌然被他拽著,一時間竟不能脫身。</br> 柯尋去拽他,可發(fā)現(xiàn)這樣不行,他們沒有時間了,不能再這么糾纏不休。</br> 柯尋把煎餅攤老板一把推到前面去,拋給秦醫(yī)生一句:“帶上他走!”緊接著轉(zhuǎn)身,伸手就去脫牧懌然的褲子。</br> “你找死!”牧懌然怒目咬牙。</br> “想什么呢你,這個時候我能把你怎么著?!”柯尋邊說邊手里不停,兩下就把牧懌然身上寬肥的麻布褲子給擼了下去。</br> 馬振華懷抱著牧懌然的褲子滑脫了出去,嘴里登時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哀嚎。</br> “呵。”柯尋恨不能把這人一腳踹進鬼頭堆里去,然而還是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領(lǐng),把他往上拎了一把。</br> 最后幾級臺階,柯尋和牧懌然幾乎是同時邁上來的,兩只手同時摁在了那鈐印上,柯尋只覺眼前一片白光閃過,白光里似乎浮現(xiàn)出一個畫框樣的東西。</br> 身體下意識地向著這畫框沖過去,不過是一秒鐘的事,再定睛看時,就見頭頂燈光柔和,身周四外環(huán)壁,壁上掛著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畫。</br> ——回來了,那家美術(shù)館,那家古怪的,引出了這一場噩夢般的詭異之旅的美術(shù)館。</br> 衛(wèi)東撲上來掐住柯尋的脖子一陣猛搖:“柯兒!我不是做夢吧?!咱們回來了?咱們真回來了?快讓我掐你一把,疼不疼?真不是做夢?”</br> 柯尋一把推開他,揉著脖子咳了兩聲,剛要開口,卻被身后一股大力壓得向前一個踉蹌,扭頭看時,卻見是馬振華,一臉眼淚鼻涕五官扭曲地癱跪在了地上。</br> “命挺大的哈。”柯尋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不再看他第二眼,只抬頭看向身后這面墻上掛著的那幅畫。</br> 畫作名為《白事》,畫作者:李京浩。</br> 柯尋這才看清這幅畫的本來樣貌。</br> 四外是深遠的群山,李家村就包裹在這群山之中,果然是夠偏遠,夠封閉。</br> 孤伶伶的村落,破敗的房屋,灰暗的色調(diào),無不透出這個村子所籠罩著的悲劇和壓抑的色彩。</br> 村郊,有人在掘墳。村子的北端,一戶人家設(shè)著靈堂,院子里有穿著麻衣的零星幾人在來來往往。</br> 這戶人家的院外,三株鬼姿獸貌的老槐樹陰森靜立。</br> 細看這三株槐樹,樹干上果然嶙峋佶屈,似有人面的形狀布滿表皮,再貼近細看,其中一株槐樹的樹根處,豁然有一張人面,酷似劉宇飛。</br> 柯尋后退了一步,再打量村南的觀火臺和旁邊的河灘,兩處景物的外形,倒真像“京浩”兩個字。</br> 柯尋指著那張酷似劉宇飛的樹瘤,轉(zhuǎn)頭看向牧懌然:“這是畫上本來就有的嗎?”</br> 牧懌然陰冷著臉盯著他,卻不理他。</br> 柯尋挑眉,正要詢問,聽見秦醫(yī)生在旁邊接口:“不,這幅畫上并沒有這張臉,只是因為……他人死在了畫里。我們所進過的前兩幅畫也是這樣,一旦有人死在畫里,那么他的影像就會被保留在畫中,成為這幅畫的一部分。”</br> 柯尋望向他:“那在現(xiàn)實世界中呢?這個人就這么憑空消失了嗎?不會有人懷疑?”</br> 秦醫(yī)生垂眸:“現(xiàn)實世界中,這個人還會存活幾天,只是在這幾天時間內(nèi),他會失去在畫中的所有記憶,而后以一個看似正常的方式死去,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br> 柯尋無言,不再看這幅畫,轉(zhuǎn)而繼續(xù)問向秦醫(yī)生:“接下來呢?我們會不會馬上再次進入又一幅畫?”</br> 秦醫(yī)生平靜地提示:“摸摸你的兜。”</br> 柯尋和衛(wèi)東聽了忙各自摸兜,柯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換回了現(xiàn)實世界中穿的那一套,卻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從沒見過的硬紙片來。</br> 硬紙片的正面,印著“長河美術(shù)館美術(shù)展”一行印刷體大字,硬紙片的背面,印刷體小字印刷著日期、時間、長河美術(shù)館的地址,和“三號展廳”的字樣。</br> “這是……”柯尋有個不好的預(yù)感。</br> 秦醫(yī)生聲音低沉:“下一幅畫的入畫時間和地點,這是只有我們才有的門票,也是……不能推拒轉(zhuǎn)手的,入畫強制邀請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