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海上燃犀圖06當(dāng)黑暗降臨。
“我也站浩文兒。”幾乎就在柯尋的話音剛落時,衛(wèi)東就緊接著做出了表態(tài)。</br> “我也站文兒哥!”羅勏只比他慢一拍。</br> 秦賜笑了笑,看向邵陵和他身旁的新人們:“所謂殊途同歸,多一種選擇和多一種應(yīng)對方式,也沒什么不好。諸位如果有愿意和我們一隊的,盡情開口。”</br> 卻見雪格忽然走出來,站到了老成員的這一邊,在經(jīng)過柯尋面前時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你說服了我。”</br>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各以各的方式來應(yīng)對今晚好了,”劉彥磊冷淡地說道,“但恕我丑話說在前面,希望你們的實際行動能夠配得上你們的口才,關(guān)鍵時刻別拖我們后腿。”</br> “彼此彼此。”柯尋似笑非笑地直視向他的眼睛。</br> 不管是論臉還是論氣勢,劉彥磊都被徹底碾壓,索性冷哼一聲轉(zhuǎn)頭就走。</br> 邵陵依舊冷靜沉著,只沖著老成員這一隊人微微頷首,道了聲:“祝好運。”就也轉(zhuǎn)頭,向著位于一樓船艙中央的中廳走去了。</br> 五個老成員外帶雪格和羅勏兩名新人留在原地,羅勏就看看柯尋,又看看牧懌然,說道:“哥,姐夫,那今晚咱們怎么辦啊?”</br> 柯尋:“……”</br> 牧懌然:“……”</br> 眾人:“……”</br> 柯尋:“誰特么是你哥又是你姐?!”</br> 羅勏:“別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哥哥們,你們倒是趕緊給個主意啊,這天都黑了。”</br> 眾人習(xí)慣性地望向牧懌然,牧懌然也一如往常任何時候一樣,從未讓他們失望:“在牛渚燃犀的故事里,燃犀是招來禍端和死亡的源頭,但考慮到我們需要尋找鈐印,也許只有點燃犀角才能獲得鈐印的線索,所以,這就成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局面。</br> “畫中致人死亡的力量不可抗拒,如果點燃犀角所招來的就是這股力量,那我們面臨的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局。</br> “但,‘畫’是不會給我們設(shè)死局的,通常都是九死一生之局。而畫中的危險力量,也不止一種。</br> “除了唯一的那道不可抗拒的死亡之力外,還有一種力量是雖然極度危險,但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就可以破解并存活。</br> “譬如在《白事》里,只要不被鬼怪看到、只要摒住呼吸,就可以不被殺死;再譬如《人學(xué)》里,只要暈厥就能避免因失去感官而瘋掉,只要配合默契,就不會被電流電死——都是可以破解的九死一生之局。</br> “由此可見,點燃犀角之后會出現(xiàn)的狀況,應(yīng)該是后者——不會讓我們毫無抵抗力的死掉,而是會有死亡的危險,但未必沒有解決方法。</br> “至于要怎么解決,這沒有捷徑,我們只能,也必須,通過第一夜的死亡,來驗證并得到破解的線索,所以我們無法提前做萬全的應(yīng)對,只能隨機應(yīng)變。</br> “這幅畫是限定型空間,無論生死,都只發(fā)生在這艘船上,所以我推斷,逃跑和躲避,都不是能免于死亡的方法,因為我們無處可逃。</br> “因此,這幅畫的死亡方式,不是無差別攻擊型,也應(yīng)該不是完成任務(wù)型,而極可能是觸發(fā)或滿足條件型。</br> “與條件相關(guān)的類型有很多種,但鑒于這艘船空間有限、船上的物品有限,我認(rèn)為該條件應(yīng)該與尋找或收集道具這一類無關(guān)。</br> “而既然與物品無關(guān),那么就很有可能與我們的行為和思想有關(guān)了,所以,我認(rèn)為,這一次的死亡條件,應(yīng)該和我們每一個人自身的表現(xiàn)密切相關(guān)。</br> “弓弩只是以防萬一的措施,能不能用得上很難說,但多一手準(zhǔn)備也是好的。至于犀角,我們不必急于點燃,先靜觀其變,如果形勢顯示必須要燃,也要做一個合理的安排。</br> “我,柯尋,羅勏,結(jié)為一組,秦醫(yī)生你們四人為一組,不必所有人都持弓弩,組內(nèi)分工合作,有人持弩負(fù)責(zé)防衛(wèi),有人持犀角和打火石,見機決定燃或不燃。</br> “我們把蹲守的位置定在船尾,秦醫(yī)生你們四人去二樓最尾部,我們?nèi)嗽谝粯俏膊浚鐭o意外,那股力量將從海中來,所以會先經(jīng)過一樓甲板,你們四人里視力好的負(fù)責(zé)偵察,見情況不妙,考慮分散躲避或進屋躲避,由你們自己相機決定。</br> “以防萬一,找兩根繩子縛于二樓欄桿上,如有意外情況,也可以順著繩子以最短的時間從二樓下到一樓,或是從一樓上到二樓。</br> “我所能想到的,暫時就這些,幾位還有需要補充的么?”</br> “沒有了!”眾人齊聲應(yīng)道。</br> “媽呀,我姐夫也太帥了點吧!”羅勏一邊咋舌一邊用肘子拐柯尋,“有理有據(jù)無懈可擊啊!哥你彎了是對的!”</br> “……”柯尋抬胳膊勒住這小子的脖子,箍著往通向甲板下層艙的樓梯口走去,“跟我下去找繩子。”</br> 其他人就在甲板上暫等,朱浩文和衛(wèi)東立到船舷邊緣向著海里看,牧懌然和秦賜則去了邵陵那一隊人所在的中廳,把牧懌然剛才的推測同那幾人講了一遍,總不能因為分隊行事就斷絕了消息往來,至于對方是否愿意相信和采納,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br> 這一隊人正在中廳里忙活,不知從哪兒找來了錘子釘子,還拆了兩張矮榻,正用拆出來的木板封窗,只留門做為唯一的出口。</br> 他們還把船長房間地板下的所有箱子都抬到了廳里,說是興許能起到什么作用,六個人在邵陵的指揮統(tǒng)籌下有條不紊地各行其是,隱隱有簇?fù)砩哿隇槭椎臉幼印?lt;/br> 聽過牧懌然的分析,邵陵頷首表示感謝,并投桃報李:“如果遇到危險就叫,我們會盡己所能相幫。”</br> 牧懌然和秦賜回到船尾甲板上時,柯尋帶著羅勏也剛回來,懷里抱著幾大卷麻繩,“一個不太妙的情況——手機被剝奪了照明功能,羅勏的打火石也無法點燃任何可燃物,”柯尋對眾人說,“我們剛才在下面只能摸黑動作,幸好我還記得放繩子的大致位置,看來這幅畫除了讓我們點燃犀角之外,不允許我們使用任何照明物。”</br> “確切的說,是在天黑之后,不允許使用其他照明物。”朱浩文補充,“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而在天亮?xí)r,我們進入下層艙還是可以使用手機光的。”</br> 柯尋一拍腦門:“我忘了在下頭多找?guī)讐K打火石上來了,我再下去找找。”</br> 朱浩文伸手拉了他一把:“別去了,沒有照明的東西,不好找,用我的。”</br> 說著從懷里掏出打火石。</br> “你也有啊,”柯尋看了看,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挑眉看他,“你抽煙?”</br> 朱浩文從沒當(dāng)著柯尋的面吸過煙。</br> “嗯,很意外么?”朱浩文淡然。</br> “戒了吧,”柯尋道,“年輕人,健身才是正確的休閑方式,學(xué)學(xué)我。”</br> 朱浩文看著他,笑了一下,沒有說話。</br> 柯尋就問秦賜:“東子不吸煙,秦哥你吸嗎?”</br> 秦賜也笑了笑:“身為一名醫(yī)者,比誰都清楚吸煙的壞處,我不吸煙。那么說我們組只有浩文有打火石了。”</br> “我也有。”接話的竟是雪格,從自己身上那件曲裾里掏出了打火石。</br> “那差不多夠用了,”柯尋說,“我們這組就用蘿卜的,你們上去吧,繩子弄好就準(zhǔn)備迎敵。”</br> “我會在上面幫你們注意遠(yuǎn)些的范圍。”朱浩文道。</br> “行,多加小心。”柯尋在他肩上拍拍。</br> 朱浩文深深看他一眼,轉(zhuǎn)頭時回了一句:“你也是。”</br> 眾人布置好繩索,柯尋牧懌然和羅勏就靠在船尾的房門外靜等,門扇開著,需要的話就躲進屋去。</br> 夜晚的海分外安靜,只有微波涌動和推送船體時發(fā)出的咯吱聲響。</br> 頭頂上的夜空有著幾顆寥落的星子,沒有月亮,云層被高空的風(fēng)吹動,時聚時散,變幻莫測。</br> 無數(shù)次的同生共死,令柯尋和牧懌然早已生出默契,不必多言,一切都心有靈犀。</br> 兩人此刻就只默默并肩而立,胳膊貼著胳膊,袖子下十指相扣。</br> 然后就有第三只手忽然暗挫挫地伸過來,同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br> 柯尋:“……”</br> 牧懌然:“……”</br> 柯尋:“你是不是想挨揍?”</br> 羅勏:“我害怕啊哥,你就加我一個吧。”</br> 柯尋:“……我加你個蘿卜頭啊加,起開,拿好你裝備。”</br> 羅勏:“我啥裝備也不想拿,我手抖,我害怕,我真的害怕……”</br> 說著竟是抽泣起來。</br> 柯尋默了默,抬手?jǐn)堊∷绨颍阉麕У缴磉叄骸霸诋嬂铮裁窗参康脑挾紱]用,就像你無論怎么害怕也沒用一樣。這么著,蘿卜,如果你不幸被死亡挑中,并且死亡方式很可能會極慘的話,我來幫你速死,讓你少受點罪,同意么?”</br> “怎,怎么速死?”羅勏哽咽著問。</br> 柯尋抬抬另一手上拿著的弓弩,“我盡量準(zhǔn)確地一箭射中你喉嚨,行么?”</br> “行,”羅勏應(yīng)得毫不猶豫,抹了把臉上的淚,“那我就交給你了哥,但你看準(zhǔn)了再射啊,萬一我還能再搶救一下呢,不到最后關(guān)頭你可千萬別輕易送我走啊!”</br> “……”柯尋不想理這貨了,目光落向黢黑的海面。</br> 時間緩慢地邁向了夜里十二點整。</br> 一大片厚重的云忽然遮住了整面天空,所有的光,剎那間被無盡的漆黑吞噬。</br> 這片黑暗委實太過濃重,讓人像是突然間失明了一般,任何的微光和影像都無法看到,柯尋甚至伸手貼在自己的眼前,也無法看到一絲的輪廓。</br> 這黑暗不正常。</br> “懌然。”柯尋用極低的聲音招呼身邊人。</br> 可身邊人卻沒有給他任何回應(yīng)。</br> 柯尋伸手,摸入了一片虛無之中,原本立在他身畔的牧懌然,此刻無蹤無形。</br> 柯尋收回手,端起弩,然而想了想,又放下。現(xiàn)在眼前這么黑,絕對不能放箭,否則極有可能傷到牧懌然或是羅勏。</br> “蘿卜?”柯尋又低聲招喚。</br> 羅勏也沒有回應(yīng)。</br> 柯尋鎮(zhèn)定地立在原地,沒有輕舉妄動,讓自己迅速靜下心來,豎耳傾聽周圍的動靜。</br> 周遭沒有任何人聲。</br> 他所能聽到的,只有海水緩慢涌動的聲音,和木制船體時不時發(fā)出的,嘎嘎吱吱的響動。</br> 嘎嘎吱吱,嘎嘎吱吱。</br> 嘎嘎吱吱。</br> 有什么東西,正嘎嘎吱吱地走在甲板上。</br> 像海水一樣緩慢,像木制船體一樣皺澀。</br> 嘎嘎吱吱地,一步一步地,在致盲一般的黑暗里,向著這邊走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