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緋色之獸01自己這個東西是看不見的。
天氣說涼就涼,幾場秋雨過后,轉眼就到了穿毛衣的季節(jié)。</br> “本心藝術館”位于一座三線老城市,難得在這里有一條學術氣息濃郁的街道,更為難得的是,這里的店鋪均為私營。</br> 本心藝術館坐落于本心圖書館和本心電影院之間,從名字來看,經(jīng)營者應該屬于同一位老板。</br> 老板似乎非常任性,藝術館的營業(yè)時間居然在晚上21:00到第二天清晨9:00,門票30元。</br> 這還是幾人經(jīng)歷的第一家收費美術館。</br> 衛(wèi)東瞅了瞅美術館門上的營業(yè)時間:“漲姿勢了,頭一回看見夜店風美術館兒。”</br> 更多人的目光則是被門口醒目的廣告牌所吸引——本周末藝術展主題:深秋,談一場成熟的戀愛。</br> 旁邊另有小字寫著:美術館深夜食堂同時開放。</br> 穿著同款套頭毛衣的牧懌然與柯尋站在一起,仿佛追求小資情調的情侶,已過了緊張和試探,正準備“談一場成熟的戀愛”,兩個人的顏色也很符合深秋——牧懌然是深駱駝色,柯尋是暖米色。</br> “周末正是咱們進館的日子,”朱浩文面無表情地念叨著畫推的狡猾,“也就是說咱們無法提前看到畫作。”</br> “除非咱們提前聯(lián)系上藝術館的主人。”說話的是秦賜。</br> “其實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主人是個叫蘇本心的年輕女孩兒。”牧懌然暴露出自己這幾天的“研究線索”。</br> “那女孩兒怎么說?”柯尋也是頭一回聽牧懌然說這個。</br> 牧懌然的表情有些無奈:“她說,歡迎大家踴躍提供畫作,這個藝術館是以自由創(chuàng)作為本心的,只要覺得合適,誰都可以把自己的藝術品擺在里面,上面再標上自己認為合適的價格。”</br> “這么一來,藝術展的流動性就更大了,說不定在展出當天都有可能隨時掛上新的作品。”秦賜本想蹙眉,但抬頭看到天上的新月,以及一望無垠的晴朗夜空,卻忍不住彎了彎眉毛,“聽天由命吧,愛誰誰。”m.</br> 眾人都被秦醫(yī)生難得的豁達樂觀所感染,柯尋甚至提出去旁邊的電影院看看,反正等也等不出個鳥兒來。</br> 于是,六個男人來到了旁邊這座簡約風格的小電影院,羅維走在最后,這個人本就不愛說話,經(jīng)歷了上一幅畫的離別,愈加沉默寡言。</br> 電影票很便宜,15元,院線美食也并非俗套的可樂爆米花,而是熱的咖啡和棗子蛋糕,以及小包的橘紅糖。</br> 電影一共三部,循環(huán)播放,片名分別是:《天地玄黃》、《客途秋恨》、《茜茜公主》。</br> 衛(wèi)東坦承道:“就看過最后一個,我媽愛看這片子。”</br> “我也是,”柯尋看看牧懌然,“第一次一起看電影,沒想到趕上這么一波兒另類的片子。”</br> “挺好的。”牧懌然一笑,仿佛深秋里的春風。</br> 柯尋屁顛兒著就去買票了,時不時還回頭問大伙:“這兒還有自制小豆冰棍兒呢,誰吃?”</br> 誰也不吃,都嫌涼。</br> 于是,大家端著各自的熱咖啡走進影院,各自根據(jù)視力和喜好選擇了合適的座位——牧懌然柯尋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里面,羅維坐在最前排離門口最近的邊兒上,其他三人則坐在觀影角度最舒適的中后排正中。</br> 整個影院只有這六個成員,衛(wèi)東忍不住腹誹:“感覺就跟入畫兒了似的。”</br> “人數(shù)不對。”朱浩文無表情接茬兒。</br> 秦賜無聲一笑,就在旁邊悶聲吃橘紅糖,帶著甘草陳皮味道的糖在口中慢慢變軟,仿佛童年味道。</br> 影院燈光暗下來,大銀幕出現(xiàn)了影片名稱:Baraka。</br> “這是不放錯片兒了?第一部片子不是叫《之乎者也》嘛?”衛(wèi)東十分疑惑。</br> 朱浩文面無表情道:“是《天地玄黃》。”</br> “那都差不多~現(xiàn)在這串字母也太扯了吧,雖然我英語不怎么靈,但這串字母應該和天地玄黃沒什么關系。”衛(wèi)東說到這里頓了頓,望著影片里無聲無息的長鏡頭,堅持了一會兒,沒看明白怎么回事兒,又繼續(xù)說道,“是吧,放錯片子了吧。”</br> “這不是英語,是古伊斯蘭語,Baraka的意思是祝福。”</br> 衛(wèi)東愣愣地望著令人一頭霧水的影片場景,努力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費解,“古伊斯蘭語?沒看出來啊浩文兒,你還懂這個呢?可祝福和天地玄黃有什么關系呢?”</br> “我不懂伊斯蘭語,這也是從影評上看到的,等你把整個影片看完,就會覺得天地玄黃這個翻譯挺貼切的。”</br> 衛(wèi)東懵懂地看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這種不言不語兒的片子,弄得跟紀錄片兒似的。”</br> “這就是一部紀錄片。”</br> “……是吧。”衛(wèi)東還有很多疑問,比如紀錄片為什么沒有解說之類的,但還是咽下去了——這世上令人疑惑的東西太多了,比如畫這件事,還能有比這更令人疑惑費解的嗎?</br> 這樣的電影放過去,衛(wèi)東一分鐘也看不下去,這會兒卻絲毫不覺得枯燥,電影里所表達的那種無法言說的東西,或許只有出入過畫中才能更深切地體會到。</br> 生死無常,輪回有道。</br> 影片進行到后半段,朱浩文輕輕站起身來,無聲息地離場,打開側門發(fā)現(xiàn)風很涼,用風衣帽子兜住頭,雙手插在口袋里,用腳輕輕將門帶上。</br> 等候廳小而簡陋,朱浩文索性走到影院門口,在夜風里點了支煙,眼神平和地望了望夜空,依然面無表情。</br> 不一會兒,又有個人影從影院走出來,是羅維。</br> 兩個男人站在夜色里,許久都沒有講話。</br> “你認為,‘畫推’這次會擺一個怎樣的局?”沒想到,最先開口的是羅維。</br> 朱浩文看著夜空上的寒星:“我們誰也揣摩不透他的用意。”</br> “我以為你是最樂意猜測的人。”</br> “面對這一場浩劫般的游戲,我們每個人都不惜絞盡腦汁,因為所有人都惜命。”</br> “你惜命,但又享受于這場游戲。”</br> 朱浩文笑了笑:“也許吧。”</br> “正因為如此,或許會有不同于其他人的觀點。”羅維死寂的眼神里有著超然于本性的求勝欲,這一場倒霉催的‘被動歷劫’,似乎更愿意被其演繹成‘主動復仇’。</br> 朱浩文看向羅維的眼神有幾分嚴肅,但心里也清楚,此時的所有告誡都不會被眼前這個人聽進一星半句,此時偏過頭去,猛吸了幾口煙,看似調侃地轉了個話題:“你知道山本耀司嗎?”</br> 羅維顯然也沒有預想到對方的‘神轉折’,想了想道:“是個,日本人?寫推理的?”</br> “一個日本設計師,其風格被稱為反時尚風格。”朱浩文每次想到這個‘反時尚風格’都覺得有些無厘頭——偏偏‘反時尚風格’被‘時尚界’所津津樂道。</br> 作為一個理工男,羅維對設計師之類的領域并不了解,也不感興趣,此刻直接了當:“你想說什么?了解這個日本人對我們下一步的入畫有幫助嗎?”</br> “或許一絲幫助都沒有,又或許幫助很大。”朱浩文想讓對方沉淀一下自己,所以并不急于揭曉答案。</br> 很顯然,羅維心情不爽,這份不爽自從女朋友死在畫中之后就一直持續(xù)著,不薄反濃:“我不認為大家現(xiàn)在應該沉下心來‘看電影’,美術館就在前面,我們要進的畫就在美術館里,只要想進,我們現(xiàn)在有一百種辦法可以進去!根本不必等到周末21:00!”</br> 朱浩文不急,看著羅維:“我以為我們還在進行山本耀司的話題。”</br> 羅維攥了攥拳頭:“這個日本人對我們有什么幫助?”</br> “他有可能會幫助我們認清楚自己。”朱浩文的語氣依然平和,但眼睛卻完全盯住了羅維,“我從來不認為我們入畫是為了別人,我是指,任何的別人。”</br> 羅維緊蹙的眉頭并沒有松開,但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自己,這個范圍太廣,有時候自己這個定義是可以囊括別人,甚至囊括世界的。”</br> 朱浩文微微一笑,并沒有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語氣淡然地道:“我們還說回山本耀司,這個人曾經(jīng)說過一段話——‘自己這個東西是看不見的,撞上一些厲害的東西,反彈回來,才會了解‘自己’。所以,跟很強的東西、可怕的東西、水準很高的東西相碰撞,然后才知道‘自己’是什么,這才是自我。’”</br> 很久,羅維都沒有作聲,朱浩文也不再說什么。</br> 蒼茫的夜色下,兩個男人站在老城的舊影院門口,仿佛一幅擱置了很久的寫生畫,墨色褪成一種蒼黃,又像是某夜不小心打翻落下的茶漬,擦不掉抹不去,就這樣帶著烙印被壓在玻璃板下,一壓就是很多年。</br> 夜色吞噬了一切,但朱浩文還是聽到對方說了一句:“謝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