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人學(xué)10前額葉切除術(shù)。
見長方餐桌上,擺著熱騰騰香噴噴的一鍋白米花豆粥,柯尋正立在桌邊,拿著一雙筷子熟練地拌著手里的一小盆涼拌雜豆,陳醋的酸味和煮過的豆子的香味融在一起,像是一股盛夏雨后的暖風(fēng),瞬間吹開了眾人的味蕾。</br> “先吃飯吧。”柯尋抬起頭,對上了牧懌然寧靜清透的目光,向他揚起了一個淺暖的笑。</br> 美好的食物是調(diào)劑心情的良藥。也許是因為食物所具有的色香味,能讓人感受到生命的鮮活與溫度,一頓飽飯下來,希望在與絕望的較量中,終于占據(jù)了上風(fēng)。</br> “那么,現(xiàn)在我們來商量一下取號的事吧。”徐貞原本頓挫的語氣此時也和緩了很多,坐在食堂的椅子上望著眾人。</br> 眾人陷入沉默,這是個敏感的話題,誰都不想死,誰都想挑一個相對活命度更高的試驗室,事關(guān)生死,誰也不想謙讓。</br> “我事先聲明,”徐貞說,“我不想把活命的機會讓給任何人,當(dāng)然,我更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來,但不要妄圖讓我謙讓那些年紀(jì)小的或是弱者,生存面前人人平等,我的命不比別人的命賤。”</br> 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三個年輕的女孩子。</br> 女孩子們沒有吱聲,張晗睿的眼淚默默地滾落下來,李雅晴似乎已經(jīng)哭累了,只是低著頭失魂落魄地發(fā)呆,蔡曉燕咬著嘴唇,手里揪扯著衣服,顯示出內(nèi)心極大的恐懼和不安。</br> “既然這樣,那就公平一點,”開口的是朱浩文,這個人無論何時,總是理智得近乎無情,“抽簽決定吧。”</br> “我同意。”徐貞在猶豫思慮過后,點頭贊同,“這樣最公平,抽到的結(jié)果好或不好,只能怪自己的運氣。”</br> 其他人也沒有異議,秦賜起身去旁邊的辦公室尋找紙筆,拿回來裁成紙片,在紙上寫數(shù)字,因為不確定今天每個實驗區(qū)能有幾個人進入,所以只能按每人抽到的數(shù)字順序進行取號。</br> 把紙片折好,放進一只筷子筒里,晃了晃,秦賜把筒放在桌上:“抽吧。”</br> 徐貞第一個伸出手去,捏了一張紙片出來,打開看時,臉上的表情亮了一亮:“1號!”</br> 1號的話,鐵定會取到A實驗區(qū)的號卡,對于經(jīng)歷過昨晚B實驗區(qū)痛苦折磨的幾個人來說,A實驗區(qū)的實驗在他們看來,要比B實驗區(qū)的實驗舒服得多。</br> 所以這幾個人,其實更希望能去到A實驗區(qū)。</br> 剩下的眾人也依次抽取了紙簽,柯尋在牧懌然之后抽,手在筷子筒里多待了一會兒,用手指攪著剩下的紙簽,眼睛望著牧懌然簽子上的數(shù)字7,沖他眨了眨眼:“你相不相信,我的直覺真的很準(zhǔn)。”</br> 牧懌然看著他,語聲平緩:“抽吧。”</br> 柯尋覺得自己被這聲音蘇到了,后腦勺生出一縷酥酥麻麻的電流,一直傳遞到了伸在筷子筒里的指梢。</br> 指尖一動,夾住其中一張,拿出來,展開,數(shù)字8。</br> 把紙片上的數(shù)字展示給牧懌然看,柯尋的唇角翹起來。</br> 兩個人的數(shù)字挨著,取號卡能分在同一個試驗室的機率就大。</br> 眾人抽完簽后,才發(fā)現(xiàn)祁強和黃皮沒有抽,秦賜看向兩人:“怎么?”</br> 祁強不耐煩地從兜里取出個卡片,拍在桌上:“我已經(jīng)取了號卡了!”</br> 見這張通往地下室的進門卡上,分明地印著A-195。</br> 徐貞反應(yīng)過來,瞪著祁強和黃皮,敢怒不敢言。</br> 黃皮也沒有抽簽,顯然是和祁強一樣,趁著眾人從小鐵門里往外走的時候,提前抽取了號卡,他們知道先抽的必然會是A試驗室的卡,根本不會等著和其他人商量再決定。</br> 事已至此,再多說也沒有什么用,眾人起身前往通往地下室的小鐵門內(nèi),按著抽簽決定的順序,依次取號。</br> 這一次,取到A號卡的人是祁強、黃皮、徐貞。</br> 取到B號卡的人是衛(wèi)東、朱浩文。</br> 取到C號卡的人是李雅晴、蔡曉燕、牧懌然、柯尋。</br> 取到D號卡的人是秦賜、張晗睿。</br> 再次抽到C實驗區(qū)的李雅晴當(dāng)場崩潰,哭叫著癱倒在地上。</br> 在眾人看來,只有C實驗區(qū)的實驗,是必會死人的,抽到了C號卡,就意味著一只腳已經(jīng)踏進了黃泉。</br> “還有時間,”柯尋蹲身,握了握李雅晴的肩,“哭不解決問題,咱們要趕緊先找簽名,找到簽名就能離開了。”</br> 李雅晴哭著點頭,掙扎著爬起來,跟著同樣心情沉重的眾人下去了地下實驗區(qū)。</br> 這一次眾人把每一間實驗區(qū)從里到外都細細地、一寸一寸地查找,一塊磚都不放過。</br> 幾個老成員集中在D實驗區(qū),昨天檢查到一半的時候由于快到時間,沒有檢查完,今天就繼續(xù)。</br> “還是那個問題,”秦賜邊找邊說,“這幅畫想要表達的中心含義是什么?找出含義,離找到簽名也就不遠了。”</br> “如果所有的實驗都基于以人為主體而引申出的各種問題,”朱浩文說,“這幅畫的含義應(yīng)該是和人密切相關(guān)。記得門廳影壁上寫的字么,‘揭示意識本質(zhì),發(fā)掘生命力量,引導(dǎo)異化回歸自然,幫助迷失復(fù)還本性’。”</br> “意識,生理,心理,觀念。”牧懌然歸納,“囊括了‘人’這種個體能夠生產(chǎn)制造出的所有產(chǎn)物,主觀的,客觀的,實質(zhì)的,和非實質(zhì)的。”</br> “那你們說,這次的簽名會不會在‘人’的身上?”衛(wèi)東說,“就像《動物世界》那幅畫,簽名是條狗,這次說不定是人。”</br> “整個研究所里只有咱們這些入畫者,”朱浩文說,“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人,而我也不認為半途會有畫中人從外面進來。”</br> “我建議咱們仔細看一看這些研究資料,”秦賜說,“或許可以從中找到這些實驗的真正意圖。”</br> 柯尋看著手里那摞照片——這是昨晚在D試驗室看到的,然后遞給秦賜:“這個不知道算不算研究資料?”</br> 秦賜接過來看了兩眼,臉色一僵,咳了一聲,把照片遞還給柯尋:“這個可能是……嗯,辦公室消遣。”</br> “就像過去的小黃書和現(xiàn)在上班用手機上不良網(wǎng)站什么的?”柯尋把照片放回抽屜,“不過這個研究所的研究人員也是很大膽了,竟然直接拿照片來上班,小黃書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們了嗎?”</br> “你們在說什么?”衛(wèi)東一頭霧水,走過來翻抽屜,“什么小黃——我靠!”</br> 拿著照片驚訝地看向柯尋:“居然還有這種東西?!太大膽了也!我靠……我來檢查一下照片上有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br> 柯尋:“呵呵。”</br> 衛(wèi)東翻了幾張照片,語氣有些怪異:“等等,這些照片上怎么只有裸男和男男啪啪照啊?難不成這間試驗室的研究人員都是女的?還都是腐女?”</br> “也有可能是gay。”柯尋說。</br> 衛(wèi)東看了他一眼:“你似乎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不能為人道也的收藏愛好。”</br> “少扯淡,什么時候了,不看就放回去。”柯尋說,轉(zhuǎn)身走到牧懌然身邊,見他正拿著一沓文件細看,就舉著手機給他照著亮。</br> “四月十三日,經(jīng)過全組討論決定,一致通過于七天后,為213號試驗品進行前額葉切除手術(shù)。”柯尋念著文件上的字,抬頭問向秦賜,“秦醫(yī)生,前額葉是什么部位?”</br> 秦賜神情有些嚴(yán)肅:“人的大腦每半球分為四個葉,額葉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切除之后,人會失去很多身體功能,甚至包括很大一部分性格,是一種極端不人道的手術(shù)。”</br> 衛(wèi)東乍舌:“這是什么惡魔手術(shù)?!為什么要做這種手術(shù)?”</br> 秦賜道:“在十九世紀(jì)中期,西方的某些醫(yī)界學(xué)者認為,這種手術(shù)可以讓精神分裂癥患者擺脫情緒困擾,從而變得安靜并服從指揮。據(jù)說那些有暴力或自殺傾向的患者,在接受手術(shù)后也的確安靜了。這項手術(shù)的發(fā)明者莫尼茲還因此獲得了諾貝爾醫(yī)學(xué)獎,從此后在某一階段內(nèi),額葉切除術(shù)就成為了治療人類精神疾病的重要手段,甚至曾風(fēng)靡一時。”</br> “這……真的管用嗎?”衛(wèi)東問。</br> 秦賜微帶嘲諷地笑了笑:“我講一下手術(shù)的過程,你就知道管不管用了。</br> “這個過程很簡單,首先醫(yī)生采用局部麻醉,讓患者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因為醫(yī)生會告知患者接下來手術(shù)的操作步驟——甚至,如果患者沒反應(yīng),醫(yī)生還會用電擊讓患者醒過來。</br> “接下來,醫(yī)生會在位于眼皮底下,正對眼眶的骨頭上,打入一枚約18厘米長短的鋼制尖錐,用小錘輕敲鋼錐底部,鋼錐就會穿透骨骼和鼻梁骨,進入大腦。</br> “當(dāng)尖錐進入大腦額葉大約5厘米的位置后,醫(yī)生就會旋轉(zhuǎn)尖錐,用來切斷在前額葉皮層和大腦其他部分之間起連接作用的腦白質(zhì)。</br> “用某位醫(yī)生的話來說,這其實就是把錐插進腦袋里,然后攪和一通。整個過程花不了十分鐘,十分鐘,病人就很可能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br> “臥……槽……尼瑪……”衛(wèi)東目瞪口呆地罵,“這他媽不得把腦漿子攪成粥了?干這事的是醫(yī)生還是魔鬼啊?!”</br> “這種手術(shù)的死亡率高達14%,但在當(dāng)時仍有一部分醫(yī)者對使用它有著近乎病態(tài)的迷戀。”秦賜道。</br> “迷戀……居然還有人迷戀這種變態(tài)手術(shù)?”衛(wèi)東捂著自己的額頭。</br> “前額葉皮層是人做出決策、塑造并保持個性的關(guān)鍵組織,”秦賜說,“所以那個時候的某些醫(yī)學(xué)專家認為,這種手術(shù)是給靈魂在做手術(shù),他們認為通過這種手術(shù),可以重新塑造一個更能被社會和大眾接受的人。”</br> “看來關(guān)鍵就在這兒了,”柯尋說,“如果ABC試驗室是在研究人,那這個D試驗室的實驗?zāi)康模褪歉脑烊恕!?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