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嫁嬌女 !
第133章
次日一早,秦蓁梳洗后坐在鏡臺前,剛拿起的妝粉,便瞧見了鏡中的模樣,沉默片刻后,又將妝粉放了回去。
秦意這個臭小子,得了他的指點,戳著她的軟肋來翻舊賬,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終是攪得她徹夜難眠,既不能妝點的毫無痕跡,又何必叫他看出這份刻意的掩飾?
剛走進博士廳,她座中已經(jīng)蹦起來個人,一張笑臉剛漾到半路,就硬生生僵住。鄭煜星一路看著秦蓁走進來,眉頭皺了一下。
她的臉色著實不太好看,晚上睡得不好?
秦蓁低頭看著書案上擺著的食盒,然后扭頭看他。鄭煜星立馬回神,殷勤道:“公廚做的東西味道一般,須知一日之計在于晨,朝食很重要的,我給你帶了肉餅,是城東大街最好吃的一家。”
說著,他忽然壯起狗膽,伸手拍拍她的頭,作呵護狀:“我們阿蓁要吃的飽飽的,才有力氣做事。”
秦蓁目光隨著他的手抬起又落下,非但沒生氣,反而撇嘴笑起來,鄭煜星愣了一瞬,秦蓁忽然學(xué)著他的樣子,抬手也拍拍他的頭:“多謝。”
在鄭煜星呆滯的目光中,秦蓁從容落座,打開食盒,取出一張肉餅美滋滋的吃起來,邊吃邊點頭:“的確好吃。”
鄭煜星的手垂下,指尖輕輕摩挲,似在回味她發(fā)間的觸感,他站在書案邊打量她,臉上的嬉笑早已淡去,眼底明暗起伏,若有所思。
秦蓁似乎對他的眼神有所察覺,抬頭看他一眼,鄭煜星的嬉笑模樣瞬間爬回臉上,他一撩衣擺,挨著她坐下:“喜歡就多吃些,管飽。”
她聞言,抿唇笑起。秦蓁今日沒上妝,雙唇是漂亮的本色,這肉餅令她雙唇油亮,隨著她抿唇輕笑,又紅又潤,竟比任何一種口脂都要勾人,仿佛在對他說——想嘗嗎?
鄭煜星一驚,發(fā)現(xiàn)自己滿腦子骯臟,心虛的瞄向秦蓁。秦蓁漂亮的指尖輕輕捻著肉餅一角,口中慢條斯理的嚼著,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滿是戲謔。
鄭煜星呼吸一滯,她故意的,故意勾他!
鄭煜星心中警鈴大作,非但沒覺得高興,反而心頭發(fā)沉。
在她的事情上,他已極度敏銳,不愿放過任何可以讓她打開心扉的線索。秦意說過,她不主動,不決絕,不負(fù)責(zé)。面對他時,她主動幫他,卻拒絕他。這一度讓他覺得,她的“拒絕”,反倒是對他的不同。
但今日,她沒拒絕他,甚至?xí)谒臅崦林希僮芳訒崦痢?墒菬o論是曖昧的的舉動,還是她表現(xiàn)出的神情態(tài)度,都太過浮于表面,像是耍玩一般。
像是……把他當(dāng)做了從前那些男人一樣。
秦蓁吃的差不多,抽出帕子:“吃好了,多謝。”她拿走教案,剛走出博士廳,學(xué)鈴就響了,鄭煜星盯著食盒里剩下的幾張肉餅看了半晌,起身拎著它們往正堂去。
咣。面前放下一只食盒,秦意如夢初醒。
他一抬頭,鄭煜星眼里的殺氣都夭折了,訝然道:“你眼睛怎么了?”
若說秦蓁面露疲色是沒睡好,那秦意這對腫眼,絕對是無盡的淚水泡出來的。
鄭煜星非常疑惑。
若秦意說的都是真的,秦蓁在那樣的秦家長大,那家人對她的態(tài)度,應(yīng)當(dāng)就是她心中最大的坎,按照正常情況來分析,秦意一番剖白,不該是她留下了委屈的淚水,在弟弟懷中宣泄多年來的委屈壓抑,秦意百感交集,面露憔悴嗎?
他們倆怎么反過來了?
秦意昨天哭的費力,這會兒還沒吃東西,見到肉餅兩眼放光,立馬抓起來吃,鄭煜星看著他吃的滿嘴流油,心里的嫌棄一重蓋過一重。一雙姐弟,都是吃的滿嘴油,你怎么就這么丑呢?
他敲敲桌子:“你到底怎么跟秦蓁說的,她什么反應(yīng)?”
秦意擦擦嘴,積極配合的全都說了。末了,他活動一下筋骨,對鄭煜星甚為感激:“鄭大人,這次我要多謝你。若非有你指點,我也不能與姐姐說開。”
鄭煜星瞇眼看他,半晌才問:“還想留她嗎?”
這一問,讓秦意愣住,他面色沉冷的思考了很久,然后搖頭。
他和姐姐不一樣。從小到大,姐姐督促他,教導(dǎo)他,甚至為他謀劃,是因為她本就是走在前頭的那個人。他依賴她多過于她依賴他,他沒有資格,也沒有本事為她規(guī)劃什么。
“我不會強行留她了。我們是始終是姐弟,并不會因為她在或不在身邊,就影響了這重關(guān)系。”
他說的都是仔細(xì)思考過的真心話,可說完就覺得不妥,小心去看面前的男人——原本他們是一個陣營的,應(yīng)該齊心協(xié)力留下姐姐,自己現(xiàn)在說撒手就撒手,他會不會惱火?
可秦意想錯了。
鄭煜星平靜聽完,并沒有生氣或者惱火,他淡淡一笑,點頭道:“你姐姐沒白疼你。”
秦意被他說得又是一愣。他隱隱覺得,鄭煜星對姐姐,和之前其他男人對待她的方式和態(tài)度是完全不同的,正如姐姐在對他的態(tài)度上,也不似從前那樣無所謂。
思及此,秦意又補了一句:“但我愿意相助鄭大人。若鄭大人真能善待我姐姐,你們二人成了好事,我也是十分樂意的!”
鄭煜星顯然沒在聽,他擰著眉頭在想事情,想來想去,語氣漸漸不甘心:“還有沒有別的?”
秦意沒懂:“什么?”
鄭煜星嫌棄的抿了一下唇,一母同胞的姐弟,他和秦蓁說話,剛起個頭她就能猜到,到了他這里,非得說的明明白白,真是一點也不聰慧:“我說,除了秦蓁在秦家那些年的事,和你的心結(jié),還有別的沒,可能會讓她耿耿于懷,不能釋然的事?”
沒等秦意發(fā)話,鄭煜星福至心靈:“恩人。她在長安有個恩人對不對。”
秦意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鄭煜星擰眉:“怎么了?”
秦意輕咳兩聲:“鄭大人還是想留住我姐姐嗎?”
鄭煜星苦笑一下,已經(jīng)懶得與這憨子多解釋。他要的,不是她走或者留的結(jié)果。她不愿意接受他,即便近在眼前,也如隔萬水千山。她把心封得死死的,一扇窗都不肯給他開,這才是他要追究的原因。
原本以為,秦家和秦意是她心里那道坎,他愿意像她對他那樣,耐心仔細(xì)去為她掃清心中所有的不平和委屈,改變過去那些事對她的影響,如此,他總是能慢慢走到她心里的。
如今,從秦意的話來判斷,她心中的確有秦家和他這道坎,但卻不是全部。
鄭煜星咬著牙:“我就是想知道,她心里藏著多少心事。不管有多少,我都給她清干凈。”這樣,他才能舒坦的住進去!
秦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忽然覺得自己之前那個猜測有點虛。鄭煜星喜歡姐姐,倘若是和姐姐有關(guān),他不可能不知道,若他是姐姐的恩人,哪里還用在這里抓耳撓腮的?
鄭煜星發(fā)現(xiàn)秦意的眼神變得古怪,心里一咯噔:“是有什么不方便說的嗎?”
秦意被他鋒利的目光盯得越發(fā)心虛,心中不斷在搖頭。不可,不可再說。之前是他一時腦熱猜測鄭煜星會是姐姐的恩人,可如今看來,他根本毫無印象,那這事就不能說。陳徹當(dāng)日一樣指天誓日的對姐姐表真情,可只是聽說了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便發(fā)了狂的指責(zé)姐姐水性楊花,眼前的男人,是忠烈侯府的嫡出公子,是殿下心腹,不知能成多少姑娘的夢中情郎,若讓他知道自己喜歡的女子從前可能遇到過什么不好的事,他這份喜歡又能堅持多久?
然而,秦意完全低估了鄭煜星看人的眼力,他眼神一動,鄭煜星的心就沉了。
既是遇到恩人,自然是先遇到了難處。
她一個姑娘家,獨自闖蕩在外,能遇到的難處無外乎那些,難道……
“秦意,你跟我說實話。”鄭煜星語調(diào)猛地冷下來:“你若不說,我去問你姐姐,也一樣。”
“別!你別問她!”秦意伸手阻止,像是經(jīng)過萬千思慮,終于艱難道:“鄭大人,若你真心愛護我姐姐,就請以她的清譽為重!”
“清譽”二字,像是側(cè)面驗證了鄭煜星的猜測,一顆心驟然沉下,如墜無底洞。
鄭煜星雙目圓睜,喃喃道:“秦蓁她……她……”
秦意忙道:“什么都沒有!”
然而,鄭煜星的腦子飛速旋轉(zhuǎn),已經(jīng)在一瞬間想明白很多事,他目光冰涼的看著秦意,淡淡道:“所以,她能親手毀了自己的婚事,來者不拒,卻從不留情,所以,她從骨子里不愿意相信男人,都是因為這個?”
因為她曾遇到過很不好的事,被欺辱,或是別的……
秦意的閃躲和急躁,在他看來已經(jīng)是默認(rèn)。他怕他知道這件事,對秦蓁有別的看法,甚至?xí)驗楹颓剌枳卟坏揭黄穑瑨端綀髲?fù),抖出這事毀她清譽。
鄭煜星想砸自己的腦袋。他怎么會現(xiàn)在才想到!倘若只是秦家和弟弟的委屈,何至于在男女感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意沒想到鄭煜星腦子轉(zhuǎn)的這么快,讓他所有的掩飾都是白費。
他眼眶紅了,啞聲道:“姐姐從前,頂多只是想從秦家分出去過,并不如現(xiàn)在這般冷硬,可三年多以前,她來了一趟長安,整個人都變了,她從不想自己的婚嫁之事,手段越發(fā)狠厲,對男子尤其不留情。我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長安的事,她不愿意多提,若你真的愛護她,不想惹惱她,請你不要再提!”
“三年多以前,她來過長安?她來長安為何不住伯府?有池家人在,她怎么可能會被別人欺負(fù)?”鄭煜星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急氣。他努力的想著三年多以前自己在干什么,可一時半會毫無頭緒。
秦意知道的也不多,鄭煜星知道問不出什么,便沒再勉強,再三思慮后,他走到秦意面前,重重拍他的肩膀:“此事,不會從我嘴里說出去。我既知道了,只會一個人帶去墓里,對你姐姐,我也不會提,請你信我。”
秦意落下淚,點頭:“我信大人。”
鄭煜星告別秦意,心情沉重的回到博士廳。他坐在秦蓁的書案前,看著她干凈整潔的桌面,心狠狠地揪疼起來,揪疼之中,又夾了細(xì)細(xì)密密的刺痛。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她,愛慕她,可是在她需要一個人依靠和保護的時候,他從來都不在。
鄭煜星忽然想起了和秦蓁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此前,他一直說她居心叵測,可就是這么個居心叵測的姑娘,在還滿是無助和不安的年紀(jì)里,會幫第一次見面的他出主意;她意外抓住他的秘密,卻沒有貪心的要很多,只是想要一個學(xué)騎馬的機會,這個過程,她拼命又努力,全都是付出。
再次相遇,其實她一直記得當(dāng)年的事,但從來沒有拿這事來威逼利誘,若非他被蕓菡的是激的情緒失控,她可能永遠(yuǎn)都不會提。他求她幫忙時,她一口答應(yīng),他心煩意亂喊停時,她不問緣由應(yīng)下。
她真的很好啊。
這么好的秦蓁,為什么還會遇到可怕的事,為什么還要欺負(fù)她?
鄭煜星眼眶酸脹,心疼加劇,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模糊。他死死咬著壓,抬手無助的抱著頭。他想將欺負(fù)過她的人全部五馬分尸,想一輩子守在她身邊保護她,像她對他的溫柔照顧一樣,為她撫平心里所有的傷痛和委屈,他要她一輩子都安安穩(wěn)穩(wěn),平安喜樂。
秦蓁,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蜷著身子,抱頭嗚咽起來時,身邊忽然想起一個不安的聲音:“鄭煜星,你、你在干什么?”
鄭煜星猛地抬頭,一雙通紅帶淚的桃花眼把秦蓁嚇到了。
“你……”
鄭煜星茫然四顧,這么快就散學(xué)了?
他的目光慢慢轉(zhuǎn)到秦蓁身上,那些關(guān)于她的過去,關(guān)于她的心事,關(guān)于他和她的事,一瞬間全部擠上心頭,幾乎令他喘不過來氣,只有眼前的人是救命稻草。
“秦蓁……”他囁嚅一聲,眼淚大滴大滴的滑下來,秦蓁雙目圓瞪,下意識起身退開,他忽然伸手,握著她的手臂用力一拉,秦蓁剛起一半的身子俯沖撲下去,他穩(wěn)穩(wěn)接住,于懷中輕轉(zhuǎn),下一刻,秦蓁整個人窩進他懷里,他屈起雙腿,墊著她的后背與一雙腿,雙臂將她死死鎖進懷里。
“阿蓁……”他一遍又一遍念她的名字,用力的懷抱近乎顫抖。
秦蓁本想推開,不料一滴灼熱的淚液忽然落在她臉龐,順勢滑入頸中,她便直接僵住,半晌,要推的手,改為輕輕抱住,一下一下的拍。
這種不受控的感覺,太熟悉了。
上一次發(fā)生,是他與鄭蕓菡說開,坐在教舍里,攤著一份手札痛哭時。那時,她告訴自己,仁至義盡,再無拖欠,可是看著他頹然的身影,還有那低低的嗚咽,她卻走了進去,輕輕坐在他身邊,故作兇狠岔開話題,成功把他哄住。
她該推開的,應(yīng)該狠狠推開!
然而,當(dāng)她不受控的抱住他,輕輕哄拍時,心里只剩無奈的哀嚎。
又哭!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