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三合一)
聽系統(tǒng)說, 這一次的新副本很大, 目前正在更新當中, 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刷新完畢。
沒關(guān)系,反正現(xiàn)在還沒有到每天晚上例行的副本時間。
唐教授正在一臉期冀地看著自己,那還是先忙好現(xiàn)實比較重要一點。
葉千盈看著唐教授的眼神里帶上了幾分征詢之意:
“教授, 我什么時候去實驗室報道比較好?”
唐教授可能也是被葉千盈之前幾次沒來上課的事給搞怕了,一聽葉千盈這么說,當機立斷地表示道:“就現(xiàn)在,我立刻帶你過去, 你馬上跟我過去?!?br/>
聽著小老頭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樣子,秦海豐和葉千盈對視一眼, 不由得隱隱覺得好笑。
唐教授領(lǐng)著兩個學生走出教室。一想到自己看中多時的寶貝疙瘩正跟在自己的身后,他連步伐都變得虎虎生威了起來。
在他的身后, 葉千盈目光飄忽地看著唐教授的背影, 心里閃過那么一點點的錯愕。
她在游戲副本里面,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跟在唐教授身后, 隨他穿過長長的實驗室走廊,所以對小老頭的走路姿勢還算熟悉。
這個……怎么在她的印象里, 唐教授走路的時候,沒有這么走路帶風,也沒有這么腳下安了彈簧的模樣?
她悄悄地看了看自己身邊的秦海豐師兄,發(fā)現(xiàn)師兄捂著嘴偷偷地笑。
意識到漂亮師妹正在看著自己,秦海豐當即正色道:“師妹,這回咱們可是真是同門的師兄妹啦?!?br/>
葉千盈也笑了笑:“是啊, 師兄一直幫了我那么多的忙,我還沒好好謝謝過師兄。過幾天師兄有空,一定讓我和沈瀚音請你吃飯?!?br/>
提到沈瀚音,秦海豐臉上就浮現(xiàn)出了一絲八卦的神色。
這位有點嘴碎、有點婆媽,還有點喜歡吃瓜的師兄向著葉千盈的方向蹭了蹭,用一種唐教授絕對聽不到的音量問葉千盈:
“沈瀚音……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小師妹葉千盈在b大還是很出名的。畢竟她那么漂亮,人也相當有能力,而且家世還好。這一串串的光環(huán),共同映照出葉千盈身上的傳奇色彩。
如果她沒有這么技術(shù)宅,沒有入學大半年了,除了幾個熟悉的朋友之外,根本沒有和外界交流的意思,那她恐怕會成為新一代的校園女神。
相對而言,沈瀚音雖然沒有葉千盈那么出名,但他的名氣也不小。
首先,他在數(shù)學院里口碑比較好。
其次,他長得好看。
俗話說得好,好看的小姐姐到處都有,好看的小哥哥百里挑一。
由于先天條件和后天環(huán)境,男生的顏值普遍低于女生。在大學校園里,端正的男孩子很多,但能稱得上“好看”的,卻是很難得的。
特別是好看、且知道自己好看、并且并不因為知道自己好看而變得油膩的男生,簡直是人間的瑰寶。
像是秦海豐這種這么關(guān)心八卦的男子,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同學聊天的時候提到過葉千盈和沈瀚音,并且直言他們兩個“真是好配”。
除此之外,秦海豐自己也親眼見過,這兩個人一起來聽過物理院的課。
故而,他才有今天這么一問。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葉千盈不由得一臉懵逼:“?。俊?br/>
搞清楚秦師兄到底誤會了什么,葉千盈不由得啼笑皆非。
“怎么可能。師兄下次再聽到類似的話,替我澄清一下吧?!?br/>
她和沈瀚音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因為前世的淵源,葉千盈自以為有幾分保護沈瀚音的義務(wù)。
但也僅止于此了。
哪怕從上輩子開始算起,葉千盈也從未對沈瀚音有過別樣的心思——而且她可以保證,沈瀚音也一定沒有動過類似的念頭。
沈瀚音是葉千盈意象中的那輪明月,寄托著她對人性美好的向往。
而明月……
眾所周知,明月應(yīng)該高高地掛在天上。
葉千盈覺得,自己真是很難想象和沈瀚音談戀愛的樣子。
畢竟,他們兩個在某種意義上,性格有點太像了。
他們兩個都足夠執(zhí)著,而且在很多事上,也都堪稱隨和。
只是,沈瀚音的隨和是因為他心里確實那么想,而葉千盈的隨和,是因為她先天條件的優(yōu)越,足以讓她不在意世上的大多數(shù)事罷了。
或許就是因為他們的性格這么相似,葉千盈和沈瀚音才能這么快地成為朋友,并且關(guān)系一直都這么融洽。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我,沈瀚音是我遺失已久的同胞兄弟,我聽著都不會感覺這么別扭?!比~千盈悄悄地和系統(tǒng)在心里吐槽:“秦師兄說的這個可能,就好像是一個人在和自己的大腦談戀愛一樣。”
系統(tǒng)準確地從葉千盈的話語中提取了關(guān)鍵詞。
“宿主覺得沈瀚音像你的大腦嗎?”
“怎么可能。”葉千盈十分肯定地說道:“我的大腦一定比他聰明多了?!?br/>
系統(tǒng):“……”
老實說,宿主你是不是還記著上回在機場,沈瀚音說他比你聰明的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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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撲絕緣體的研究實驗室里,實驗員們有些詫異地看著唐教授領(lǐng)進來了一個……看起來似乎才剛剛成年的小姑娘?
實驗師們有些詫異地彼此交換了幾個眼色。
前兩天的時候,大家晚上聚餐聊八卦,確實聽說過物理院的趙老師想往唐教授的實驗室里插人。
只是誰都沒想到,這回送進來的學生居然這么小。
她今年都應(yīng)該大三準備考研了吧,怎么看起來還和十八歲似的。
要不是知道唐教授對于科研有多重視,從來不許他們把不懂事的外人往實驗室里帶,實驗員們還以為唐教授是把自己的哪個侄女外甥女給領(lǐng)進來了。
對于研究員們微妙的心情,唐教授自己并沒有體會到。他此時已經(jīng)樂得眉開眼笑,把這個小姑娘往前一推,給實驗室里的大家介紹道:
“這是你們新來的葉千盈師妹。她雖然年紀小,能耐卻不小,你們有事沒事使喚她就是了!”
聽唐教授這么一說,實驗室里的師兄師姐登時對葉千盈刮目相看。
唐教授要是不理你,那是看不上你。要是對你客客氣氣的,那是惹不起你。
要是對你猛然發(fā)了一通火,那說明你該收拾收拾滾蛋了。
但是小老頭一旦露出這種有點嫌棄,有點矜持,還有一點想顯擺的口氣,那就只能說明他對這人非常滿意!
能得到唐教授這么高的評價,那可不多見。
在一片好奇和探尋的氣氛里,葉千盈成為了這個實驗室的一員。
秦海豐自愿留下來照顧葉千盈。在他看來,自己的這個小師妹就算是再天才,也絕不可能違反自然規(guī)律,熟悉每個儀器的操作方法。
在網(wǎng)上或者資料上看了,那有什么用啊,剛開始上儀器操作的時候,大家都會手忙腳亂地慌一陣的。
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教葉千盈,秦海豐還有點小興奮呢。
他是唐教授今年收的學生,唐教授對他的要求十分嚴格,這讓秦海豐忙得吐血,也讓他為此感到安心,可以說是痛并著快樂著。
幾乎從跟隨唐教授開始,秦海豐就沒見過教授過多地表示滿意。
誰知道,一碰上葉千盈,那簡直是邪了門了!
葉千盈哪兒哪兒都令人滿意,在唐教授眼里,這個小師妹似乎就沒有不好的地方。
——當然,葉千盈確實是非常完美。最起碼,有時候她能回答上來的問題,秦海豐自己搜羅自己的大腦,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想而知,現(xiàn)在他終于有了一個能知道小師妹的地方,秦海豐心里真是美滋滋的呢。
“所以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鼻睾XS笑著露出了八顆大白牙:“這臺儀器應(yīng)該這么操作,師妹我先和你講一遍,再做給你看一遍,你要是有不會的地方,隨時停手問我?!?br/>
停頓一下,“事兒媽”秦海豐有點擔心葉千盈愛面子,不敢問,于是用金錢對她進行恫嚇:“一定要問啊,瞎操作把儀器搞壞了事情就大了,這臺儀器將近一千萬呢!賣了你都賠不起的啊。”
葉千盈:“……”
系統(tǒng):“……”
這個嘛……嗯,確實是很大一筆數(shù)字呢!
秦海豐給葉千盈講了一遍,幾個他當初不明白的地方,他還特意停頓了一下,結(jié)果一直沒等到葉千盈叫停。
“會了嗎?”
“會了?!?br/>
“師妹你真會了?”
“真會了?!?br/>
唉,看來到底是小女生抹不開面子。
秦海豐很有師兄的責任感,他示意葉千盈:“既然你會了,那你就自己試試做一遍吧。師兄在這里看著?!?br/>
要是葉千盈真的搞出了什么錯誤操作來,他也好在一邊隨時喊停。
結(jié)果,大大出乎秦海豐意料的是,從頭到尾,葉千盈的操作標準快速,一套實驗流程如同行云流水,連對于實驗數(shù)據(jù)記錄里的暗卡她都很清楚。
如果不是認識葉千盈,秦海豐甚至會以為她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是在實驗室里渡過的!
捫心自問,秦海豐不得不承認,葉千盈的這個操作,簡直比他自己都要熟練了。
天啊,這真的是看一遍就能看熟悉的嗎?人真的可以天才成這樣嗎?
秦海豐不信邪地看著葉千盈,指了指不遠處的另一臺儀器。
“師妹,我?guī)闵夏莻€儀器試試吧?!?br/>
葉千盈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又是一個熟悉的操作系統(tǒng)。
——怎么可能不熟悉,這間實驗室的布局、儀器、實驗記錄,乃至一半的師兄師姐,她都在副本里接觸過啊。
面對秦師兄的好意,葉千盈卻之不恭,當下便笑道:“好啊?!?br/>
秦海豐就把她領(lǐng)到了新儀器的面前。
儀器前正有一個師兄在紀錄實驗數(shù)據(jù),一看秦海豐帶著新人過來,當下不耐煩地驅(qū)趕他。
“去去去,剛剛不是看你教她制備呢嗎?你們繼續(xù)制備啊,來我這里添什么亂?!?br/>
秦海豐哼哼了幾聲:“想不到吧,師妹聰明,制備都已經(jīng)學會了?!?br/>
“學會了?”
那個研究員終于抬起頭來,他匆匆地把最后幾個數(shù)據(jù)字跡潦草地寫在實驗記錄上,反復端詳了葉千盈幾眼,充分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我不信?!?br/>
秦海豐:“嗨呀,還由不得你不信了?!?br/>
這個師兄,是葉千盈的游戲副本里沒有出現(xiàn)過的人。
她禮貌性地看了師兄一眼就收回目光,很謙虛地說道:“我以前做過很多功課,師兄想考我的話可以提問的?!?br/>
就是不知道,在現(xiàn)實世界里還有沒有“百問百知”的成就可以拿了。
這個師兄也不是要為難她,主要是看不慣秦老媽子這么囂張。他一看小姑娘態(tài)度居然這么好,當下就給她騰了位置。
“這臺儀器秦婆婆不熟,還是我給你講一遍吧?!?br/>
說完這句話以后,研究員又一臉殺氣地看向秦海豐:“我跟你說,要是我教一遍師妹還不會,那你就是在涮我,你死定了?!?br/>
秦海豐:“???”
他有點緊張地把目光投向了葉千盈——師妹可以的吧?對,就是可以的,師妹一定行。
葉千盈果然就非常行。
她操作起來那臺研究員當眼珠子一樣小心翼翼捧著的儀器時,動作嫻熟而有分寸,老練得就像是和這臺機器曾經(jīng)談過十年的熱戀。
研究員在一旁瞪得連眼珠子都快彈出來!
他把手攏在嘴邊,很小聲地和秦海豐bb:“你還記得嗎,你剛剛來的時候,這個機器碰都不敢下重手,就怕它和個豆腐一樣,一摸就碎了?!?br/>
研究員這么一說,秦海豐也想起了當時的場景,立刻就苦下了臉。
“沒辦法,這臺也太貴了,三千五百萬,碰壞個鏡片都必須要指定的品牌來配。每次修理還要從d國把專業(yè)人員請過來修,來回機票錢也要報銷。你說這么嚇人,誰敢下重手碰啊?!?br/>
說到這里,他聯(lián)系到葉千盈剛剛就很嫻熟的表現(xiàn)、再結(jié)合一下幾篇新聞報道里關(guān)于葉千盈的家世,秦海豐終于恍然大悟。
“啊,我知道了,師妹膽大心細,她知道萬一碰壞了自己能賠得起!”
覺得邏輯似乎不該這么擺放的研究員:“……”
無意中聽到最后一句話的葉千盈:“……”
她停頓了半秒鐘,還是決定假裝成什么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其實吧,在游戲副本里呢,她也不是沒有碰壞過機器。
只是當時碰壞了機器也不用賠。
一來是因為這是實驗室的東西,實驗室每年都會計算這種儀器的意外損失,所以修理費或者報廢的額外損失,官方都能給報銷。
二來就是……
她碰壞了儀器以后,當場就被趕出實驗室,game over了,所以根本不用賠= =
等到儀器操作完成,葉千盈把數(shù)據(jù)記錄下來,順手也把那個研究員師兄上一組記錄完,還沒有計算調(diào)整的數(shù)據(jù)給一并做了。
看著她那毫不猶豫的動作,感受著葉千盈幾乎沒有間隔的心酸技能,研究員這一次真是嘆為觀止,贊不絕口。
“這個新來的小師妹,可真不是一般人啊?!?br/>
秦海豐哼笑了一聲:“那你以為呢?”
第一節(jié)課才見面,就能讓老唐頭差點親自跑去數(shù)學院要人的學生,怎么可能沒有兩把刷子。
心算算什么,那是人家吃飯的老本行。
要讓秦海豐說,葉師妹不但數(shù)學的本職學的漂亮,就連凝固態(tài)物理都研究得這么透徹,這才讓人徹頭徹尾,心服口服呢!
“師妹,你做完了?”
看著葉千盈停下手中的筆,秦海豐雄赳赳氣昂昂地挎起了她的胳膊。
“走,我?guī)闳タ葱碌膬x器,用你的完美表現(xiàn)去征服他們!”
從他的氣勢上來看,想帶著葉千盈征服的恐怕不是區(qū)區(qū)一個儀器,而是一片星辰大海才配得上。
葉千盈:“……”
那個,她有種感覺,似乎不是錯覺。
她怎么覺得,自己的這位秦師兄正在借助自己的表現(xiàn),來體味著越級刷怪的快.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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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從實驗室里直接出來了?”
“對,畢竟怪都刷完了嘛?!比~千盈飛快地做著橢圓曲面的計算,一聽到談詩凝的問題,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句。
等回答完了,她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對?
“實驗室里怎么樣?”一聽這個話題,連諸夢都把頭從床上探出來問了一句。
也難怪她們兩個都對此感到好奇。
數(shù)學實驗室里最貴的硬件,通常就是不同種類的計算機,不像是物理實驗室,儀器多半外國進口,維護費用就已經(jīng)高得嚇人。
“也就是普通實驗室的樣子。師兄師姐多一點,儀器貴一點,然后教授的脾氣稍微大一點。”
葉千盈想了想,覺得倒也沒什么特殊的地方。
“哦?!?br/>
簡單地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諸夢又把自己的腦袋縮回床帳里,繼續(xù)翻自己的拓撲學。
倒是葉千盈在停了筆以后,想起來了另外的事。
“夢夢,你的論文怎么樣了?”
“主編已經(jīng)來信,告訴我過稿了,只是還需要按照他的意思修改。我上午剛改完第四遍發(fā)過去,他現(xiàn)在還沒有回復我,大概還有的磨吧。”
諸夢平淡無波的聲音透過床帳傳出來,她把手里的專業(yè)書往下翻了一頁,筆抵在指尖上,劃出一道道記錄的沙沙聲。
聽到這個消息,葉千盈不由得為諸夢感到高興。
“凝凝呢?”
諸夢的眼神仍然粘在自己的課本上,她把同樣的問題拋給了下鋪的談詩凝:“你最近不是在研究函數(shù)嗎,有興趣的話也投一篇啊?!?br/>
談詩凝笑盈盈地說道:“確實有這個打算,想先試試外文刊物。如果不行的話,那就投國內(nèi)的雜志。你們都這么努力了,我也不能落后,至少在大一之前定下來一篇sci啊?!?br/>
葉千盈和諸夢聞言就笑了:“好的,等著吃你的論文聚餐了?!?br/>
她們?nèi)齻€有說有笑,sci在嘴邊輕飄飄得像是一個符號。
談笑之中,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另一張床的上鋪,室友黃黎黎曾經(jīng)掀開了床帳一角,像是想要說點什么,最后卻又無力地放下。
“……”
遮光的床簾里,黃黎黎仰躺在自己的枕頭上,目光失神而挫敗。
床帳里亮著一盞充電的手握小燈,在她的枕頭邊上,堆著搖搖欲墜的厚厚一沓書。只要她翻身時胳膊肘不小心撞上,“書山”就會立刻坍塌下來,劈頭蓋臉地灑她一身。
她已經(jīng)很努力了。
她真的已經(jīng)拼盡全力。
葉千盈每天九點半洗漱上床,黃黎黎就會一直堅持到十二點。
葉千盈早晨四點半就收拾起床,黃黎黎也不過比她晚起一個小時。
葉千盈每一周要蹭三四個學院的課,黃黎黎沒有這個精力,她學習數(shù)學本專業(yè)就已經(jīng)很費勁。特別是在參加了兩個研討班以后,跟上那些進階的思路,實在是要絞盡她的腦汁。
而她的拼盡全力,卻好像仍然比不過葉千盈的一心多用、舉重若輕。
這一屆的英才班里一共有四個女生,三個都是好朋友,這三個人的天賦也都亮眼得令人側(cè)目。
聽她們用那么輕松的語調(diào),如此過早地談?wù)撈鹪趪饪锇l(fā)布sci的事,黃黎黎的心里又酸又苦,被一把尖刀攪成一團,竟然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出什么樣的表情才好。
能在全國高中生里考入集訓隊,通過b大的面試進入英才班,她也是少有的天才啊。
她只不過……只不過不是沒有那個幸運,成為被數(shù)學大神最青睞的1%。
不知不覺之間,淚水已經(jīng)無聲地橫了黃黎黎滿臉。
她好羨慕葉千盈的天賦,好羨慕諸夢的專注,也好羨慕談詩凝的好人氣。
但那些風光都是別人的,黃黎黎自己并不能擁有。
三個室友對黃黎黎并不差,她們在入學以前就是好朋友,但既然被分到一個宿舍,那就什么事都不會忘了她。
葉千盈常年給宿舍里訂零食和水果,談詩凝總有各種小甜品分給每個女生,諸夢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筆記拿給黃黎黎看,有時三四天都不急著追要。
但正是因為大家都是這么好的女孩子,黃黎黎才會忍不住在這樣的一個晚上,聽著床帳外的歡聲笑語,無聲地咬著自己的胳膊,哭得淚流滿面。
她實在是……
實在是無法承受了。
……
又過了一個星期,葉千盈回到宿舍的時候,突然覺得哪里不對。
她在宿舍里轉(zhuǎn)了兩圈,突然意識到墻角那個屬于黃黎黎的行李箱消失了。
而黃黎黎的床上,也撤走了床帳和被褥,變成了空蕩蕩的一張床板。
“凝凝,黎黎把東西拿去干洗了?”
談詩凝回過頭來,對葉千盈比了一個十分無奈的手勢。
“她換宿舍了。”
“……什么?她自己要求的?怎么突然就換寢室了?”
談詩凝輕輕搖頭,往日里如同太陽一樣溫暖的目光里隱隱地帶著幾分哀愁。
“可能是……因為我們吧?!?br/>
聽她這么說,葉千盈不由愣了一下。下一秒鐘,葉千盈突然想到一件事:
“等等,周三的時候她拿一道題來問我,我當時著急上廁所就讓她等一下。我從廁所里出來以后她已經(jīng)上床了,我就沒給她講成——是因為這個嗎?”
即使有些不開心,談詩凝都差點被葉千盈的思路逗笑。
“不是,怎么可能是因為這個。”
“那,怎么突然就搬走了?”
因為她們?nèi)齻€人的關(guān)系太好了嗎?
但是,在實際生活里,葉千盈三人的時間表明明是互相錯開的。
葉千盈滿學校亂竄聽課、諸夢天天泡圖書館、談詩凝總有各種各樣的妹子約。
她們?nèi)齻€雖然關(guān)系好,但平時并不抱團行動,也從來沒有排擠過黃黎黎啊。
談詩凝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和我說了兩句搬走的原因,其實我倒是能夠理解一點。黎黎她搬走也好,畢竟她留在這個宿舍里,心態(tài)經(jīng)常失衡,壓力也太大了?!?br/>
這種屬于平凡人的壓力,最優(yōu)秀的葉千盈無疑感受不到,而比頂尖稍差半步的諸夢又心無旁貸。
只有談詩凝想想自己當初落選國家隊時的心路歷程,便能和黃黎黎共情一二。
這不是黃黎黎一個人的壓力,在b大數(shù)學系,身為尾部的那30%甚至更多,都或多或少地體會過這種巨大落差之下的壓力。
一邊是自己高中時意氣風發(fā)的樣子,另一邊則是自己如今被學神反復碾壓的情形。
談詩凝知道,黃黎黎必定是遭受著折磨的。
每一天清早睜開眼睛,她的信心和傲氣都在遭受著來自精神上的拷問。
——我真的適合學數(shù)學嗎?數(shù)學這門學科真的非我不可嗎?我今后真的能做出有意義的學術(shù)來嗎?我現(xiàn)在連大學專業(yè)課都掌握得不好,以后不會產(chǎn)生一堆學術(shù)垃圾出來嗎?
她的壓力太大了。
特別是,黃黎黎還是葉千盈的室友。
葉千盈當然不會排擠她,葉千盈甚至不回宿舍,宿舍對葉千盈而言,就是睡個覺的地方。
然而宿舍里雖然沒有葉千盈的肉.體,整所學校卻到處都遍布著她的影子。
而在神的陰影之下,凡人充滿了對自己的不確定和懷疑。
從心理層面上講,談詩凝能和黃黎黎感同身受的,畢竟她也曾經(jīng)有過那種時候。
而她的經(jīng)驗就是——要么平靜地接受,要么平靜地離開。
談詩凝接受了這一切,留了下來,并且十分樂觀:數(shù)學固然需要葉千盈和諸夢這樣的天才,但也需要她這樣稍微遜色的聰明人啊。
至于那些無法接受的……
數(shù)學院每年都有一批轉(zhuǎn)專業(yè)的學生。
他們不是矯情,是真的無法在這種環(huán)境下呆下去了。
“黎黎很堅強,而且很有韌性,我相信她會想通的?!闭勗娔龑θ~千盈點了點頭,主動上前接過了她肩膀上的書包:“好了,別多想了,你不是說最近研究橢圓,有事和沈瀚音商量嗎?”
見葉千盈眉目里仍有幾分怔然,談詩凝加重力氣拍了她一下。
“事物都有兩面性,既然我們選擇了純數(shù)這條道路,這就是我們必然要面對的光和影啊?!?br/>
往前看,是談詩凝黯然離開國家隊,在今天,是黃黎黎從這間宿舍轉(zhuǎn)走。
到了明天,假如世界上誕生了一個比葉千盈更加厲害的神童,那葉千盈和沈瀚音也要學著面對和接受自己的“不懂”。
整件事情里,最讓人難受的,大概就是沒有人在故意排擠,也沒有人對黃黎黎瞧不起。她黯然離去,甚至無法在灰敗之中找到一個可以責怪的罪魁禍首。
但,這也恰恰是整件事里最好的那一部分。
——大家都不是壞人。
——大家都還是朋友。
——數(shù)學如此殘酷。
——數(shù)學如此的美。
————————————
葉千盈本來是有幾何問題要和沈瀚音一起研究的。
能讓她今天這么早就回來,當然是有其他原因。
——在“螺絲釘升職記”副本結(jié)束后,新的副本終于加載完畢啦!
葉千盈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到里面去看看。
處理完今天在研討班里記錄下來的難題,完成了每天例行的關(guān)于無人機的計算,又用手機隔空指導了一個值夜班的實驗室?guī)熜郑~千盈終于迫不及待的洗漱上床。
此時,宿舍里的時鐘才剛剛指向八點出頭的方向。
“盈盈你是不是不舒服?”談詩凝有些擔憂地碰了碰葉千盈的床帳,“肚子痛嗎?用不用我給你沖一瓶姜糖水?夢夢有熱水袋,我給你灌一個抱著吧?!?br/>
“沒事?!比~千盈從床帳的縫隙里探出腦袋來:“今天有點累了,我想早點睡覺?!?br/>
談詩凝滿口答應(yīng)。她蓋上床帳,和上鋪的諸夢交流了一個眼神。過了兩三分鐘,宿舍里的大燈便被熄滅了。
葉千盈感受到瞬間暗了下來的光線,只覺得心里十分溫暖。
她進入學習空間,“螺絲釘升職記”的副本大門上也浮現(xiàn)出了“已通關(guān)”的印記。
葉千盈試著用手拉了拉,這扇門已經(jīng)鎖死,不再對她開放。
而在“螺絲釘”木門旁邊的墻壁上,如今又多出來一道原木色的、同一規(guī)制和材質(zhì)的木門。
新副本的名字叫做“種太陽”。
門把手打磨光滑,葉千盈把手按在上面,輕輕地吸了口氣。
她還記得,系統(tǒng)曾經(jīng)回答過自己,所有的大門都是原色,是在意喻知識是樸實無華的。
葉千盈推開大門,往里邁進了一步。
下一秒鐘,她只覺腳下一空,隨即墜入了一片深沉而不見底的黑暗。
……
“嗯……”
葉千盈醒過來時,只覺得自己頭腦一片混沌,視野也毛玻璃一樣的模糊,脖子就更是落枕一樣的疼。
她反復地眨了兩三下眼睛,這才讓漂浮的意識回到現(xiàn)實里來。
在環(huán)顧四周,看到自己正處在一個什么樣的環(huán)境當中,葉千盈不由得微微一愣。
等等!她記得她是進入了系統(tǒng)的游戲副本大門啊。
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
葉千盈在腦海里疾呼系統(tǒng):“系統(tǒng),你在嗎?”
“隨時等待應(yīng)和您的召喚,宿主?!毕到y(tǒng)的電子音如流水般緩緩地安撫了葉千盈的警惕和愕然。
聽到系統(tǒng)的聲音,葉千盈緩緩地松了口氣。
“這是副本?”
“這是副本?!?br/>
“……天下間,怎么會有這樣的副本?”
葉千盈郁悶地吐出一口氣:“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是你們有什么劇情需要嗎?”
也怪不得葉千盈如此防范。畢竟,她現(xiàn)在的情況實在是不怎么好。
她正位于一間窄小潮濕的病房之中,病房的四壁都特意做了軟包。在淡灰色的天花板上,總共懸著兩個led燈管,其中一個已經(jīng)打碎,另一個燈管的光芒也明明暗暗,慘淡的燈光若隱若現(xiàn),讓人心跟著燈光的明滅,提起又放下。
至于葉千盈本人,則是被裹得像個蠶蛹一樣,四肢和軀體一起包裹在緊身服里,整個人都被兩道寬闊的皮帶固定在身下的硬床上。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葉千盈喃喃道:“我感覺這個待遇有點像精神病院。”
系統(tǒng)誠實地回復她:“您有沒有想過,您現(xiàn)在就是在精神病院。”
葉千盈:“?。?!”
什么?居然真的是!
游戲副本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好吧。
第一次是像素風戰(zhàn)斗游戲,第二次是沉浸式rgp游戲,那這一次的精神病院,莫非就是最常見的恐怖大逃殺游戲嗎?
葉千盈:“系統(tǒng)你解釋一下。”
系統(tǒng)停了停,最后還是決定不要擔起這個過于沉重的擔子。
“我想……還是讓游戲副本的畫外音來給您解釋一下吧?”
幾乎在它話音剛落的時候,游戲的畫外音就同時響起。
那是一個發(fā)音尾調(diào)冰冷空靈的電子女音。
【啊,頭好痛、好痛、疼得像是要炸開了……】
【你從昏睡中清醒過來,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身處一間潮濕的病房,而你的行動被完全束縛著?!?br/>
【“我是什么人?”這個念頭第一時間跳入你的腦海。然而,你愕然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br/>
在女音敘述到“頭痛”的時候,葉千盈的腦仁也配合副本,應(yīng)景地疼了一下。
不過,也只有那么一下。
【走廊里傳來轱轆滾過冰冷大理石地板的聲音,在幽暗安靜的房間里,這聲音是如此的清晰,與之一同響起的,是一個屬于年輕男性的腳步聲,很沉重?!?br/>
【一下、兩下、三下……你能感受到,腳步聲在你的房間門口停住了?!?br/>
【有人在拉扯你的房門?!?br/>
隨著畫外音的講述,葉千盈的耳畔當真響起了推車軋過走廊的聲音,以及男性踏踏的腳步聲。
下一秒鐘,她的房門被人推開。
受限于身上的這件束縛衣,葉千盈的視線完全正對著天花板。她拼命地把自己的眼睛朝著門口的方向偏斜,也只能看到白大褂的一角。
推車的轱轆聲逐漸地朝葉千盈接近。
【醫(yī)生站在你的床頭,他面無表情,你發(fā)現(xiàn),你竟然對這張臉很有印象?!?br/>
白大褂緩緩地走進葉千盈的視野,他低下頭來直視著葉千盈,一縷黑發(fā)垂在他的耳邊。他生了一張冷淡削瘦的面孔,在led燈跳動的光源下,顯得分外陰沉。
但是……
這張臉就是再陰沉,也嚇不倒葉千盈。
因為這人是竇信然。
葉千盈:“……”
幾乎在看到這個人的瞬間,葉千盈便覺得,畫外音辛辛苦苦積攢出來的恐怖氣氛,就被竇信然用一張臉直接驅(qū)趕得無影無蹤。
……副本npc的挑選能不能上點心???
葉千盈十分崩潰地閉上眼睛,默默想道:你們這個樣子,我真的很想笑場知道嗎?
【你想起來了,這個男人是你的主治醫(yī)生。每次吃下了他給的藥,你都會昏睡不醒?!?br/>
【你恐懼著那些白色的藥片,感覺它們會帶走你的靈魂。】
【哦……天啊,他又在催促你吃藥了?!?br/>
【不!你不要吃!那是魔鬼的召喚,那是地獄的號角,那是、那是……】
隨著畫外音的敘述,“竇信然”面無表情地從推車上拿起一杯水。
他干巴巴地對葉千盈說道:“大郎,吃藥了?!?br/>
葉千盈:“……”
不行了!真的要笑場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