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竟不知夏氏還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看見男童正癡癡的看著一女子,當下狠揪了他的耳朵就往后走:“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到處亂跑!下次你再偷跑出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一邊罵著,一邊扯著男童的耳朵離開。
那男童齜牙咧嘴的喊痛,聲音聽著咋咋呼呼的,卻沒幾分認真。
想來是叫給他娘聽的。
走時還不忘與夏寧揮手道別。
夏寧嘴角的笑意加深。
下一瞬,聽見那婦人罵道:“隔壁死了那么多人!勞什子疫病越來越嚴重,你要是日日往外頭跑得上疫病了,也別來禍害我們!”
夏寧愣了下。
以為是自己聽岔了。
快步追上去,問道:“大嬸,您說的隔壁是指帳篷那處么?我昨兒個還聽說那兒得了治療時疫的方子,怎么還會死那么多人?”
婦人被她叫住,眼神戒備的上下看她兩眼。
見她美貌妖嬈,穿著頗為講究。
生的就不像是良家女子的狐媚。
皺著眉道:“你誰啊?怎的沒見過你?才來難民營里的?”連著問她兩句后,也不對等夏寧回答,接著就罵罵咧咧道:“我親眼所見一大早就抬出去十多具尸體,騙你做什么?”
朝著夏寧翻了個白眼,揪上自家兒子的耳朵快步離開。
甚至還能聽見她低咒道‘哪兒來的女人,不好擱屋子呆著到處亂晃,是晃給什么野漢子看不成?’
夏寧全然不在意那些排揎她的話。
輕咬著下唇,一臉凝重。
難道是方子無效?
可當年她那么嚴重了,羅先生也用這方子將她救了回來。
且耶律肅的確也說了,方子是有效的。
夏寧抬腳就打算往帳篷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又掉頭回去取了一個包袱,這才趕過去。
將走到帳篷門口時,見遠處黑色濃煙騰起。
夏寧似是想到了什么,臉色略發(fā)白。
抱著包袱的手不禁收緊。
帳篷門口太醫(yī)與學(xué)徒們進進出出。
士兵們運送柴火、炭火來回忙碌。
還有從難民營抬來的病患搬入。
夏寧站著出了會兒神,急匆匆的士兵跑的慌張,夏寧又擋在出入口的位置,被人不慎撞了下。
她本就分了神,被撞的跌坐在地上。
倒是撞人的士兵都沒發(fā)覺自己撞到了人,急著跑去辦事。
夏寧撐著胳膊,正要從地上爬起來。
卻從頭頂上傳來一道不懷善意的聲音:“喲,這不是將軍的外室夏娘子么。”
夏寧站起身,從包袱里抽出面巾不慌不忙的圍上,這才看清這位太醫(yī),甚至連表面敷衍的禮節(jié)都不愿意做了,冷聲問道:“方子沒有控制住疫病嗎?”
即便面巾遮住了她大半容貌,卻也難掩其姿色風情。
眼波柔媚。
雖故作冷冽,卻擋不住昨夜被男人狠狠疼愛過的滋潤。
許太醫(yī)一想到自己身為御醫(yī),就因這夏氏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自己給那些病人端了一夜的屎尿屁,渾身一股惡臭,連眼睛都不曾合上過!而這女人——
卻還有將軍行夫妻之禮!
還敢用這種口氣質(zhì)問于他!
這是真當自己有幾分姿色迷的將軍五迷三道,就一躍成為了人上人、主子不成?!
許太醫(yī)嗤笑一聲,譏諷道:“夏娘子當真以為拿出來一張方子就能止住瘟疫。了?目光短淺、婦人之見!藥材、人手、氣候、病患體質(zhì)都是需要一一解決的問題。難不成娘子獻上方子就想坐收漁翁之利?!別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
夏寧被罵了一頓,面上不見怒氣。
只是眼神愈發(fā)犀利。
冷冽的令許太醫(yī)竟有一絲怯意,旋即壓下。
區(qū)區(qū)娼籍外室!
他居然還會怕她?!
就是今日他失手殺了這外室,別說將軍,就是連南延律法也只得罰他些銀子罷了!
夏寧瞇起眼睛,厲聲質(zhì)問:“我問的是方子對疫病是否有效,其他藥材、忍受與我何干?我的出身又與這疫病有何干系!你別因著自己無能惱羞成怒,只會遷怒我這女子算那么御醫(yī)?”
說到最后一句,夏寧滿臉嘲諷。
“你——”
許太醫(yī)惱羞成怒。
抬起胳膊指著她。
他們的爭執(zhí)引來旁人圍觀。
自有激靈的士兵認出來夏寧的身份,拔腿跑去通風報信。
夏寧美眸一撇,嘴角勾起嘲諷,上前一步,“太醫(yī)還想打我不成?”
“賤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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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不好了!將軍!”士兵氣喘吁吁的尋到了耶律肅,撐著胳膊連著喘了兩口氣,才緩過來一些后立刻道:“許太醫(yī)和夏姑娘吵起來了!”
耶律肅聞言,臉色驟然一沉。
將陸元亦留下照看,轉(zhuǎn)身就往帳篷走去。
士兵小跑著追上,將方才所見所聞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個明白。
聽得耶律肅牙槽緊咬。
這不省心的夏氏!
趕到后,就看見夏氏已動了手,快速閃至許太醫(yī)身后,腳尖狠狠踢在他的腿彎處,在他失衡跪地后旋身一掃腿直接將人踹翻在地上!
身輕如燕,動作利落。
隨后一腳用力踩在太醫(yī)肩膀上,聽她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再罵我一句試試看!”
耶律肅壓住胸口濁氣,呵斥一聲:“夏氏!”
讓她不要到處亂跑,可她倒好,竟然跑到這兒來拳打腳踢太醫(yī)!
從前關(guān)她在小院里三年,竟不知道她還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當真是他的好外室呵!
夏寧久不動武,正當覺得渾身舒暢時,冷不防聽見了耶律肅的怒斥聲。
聽著還挺生氣的。
夏寧收回腳,理了理衣衫,轉(zhuǎn)過身去。
方才還一派英姿颯爽的女子,此時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杏仁眼,伸手指著躺在地上的許太醫(yī),委屈道:“是他先要打奴家,奴……跟著趙侍衛(wèi)學(xué)了幾日功夫,不敢隨意讓人欺負了去……”
眾人:夏娘子這臉變得夠快啊!
地上的許太醫(yī):這滿口胡言亂語的賤婦……
耶律肅眼角狠狠一抽,“你給我過來!”
旁人看驃騎將軍的臉色黑的能吃人一般,那夏娘子小白花般楚楚可憐的走過去,瑟縮著肩膀,伸手就要扯住驃騎將軍的袖子。
耶律肅先一步避開。
引來夏氏咬唇委屈的哀怨視線,柔著嗓音道:“將軍……”
那音調(diào),聽的人心底酥麻。
耶律肅的臉色更黑了,眼神兇狠:“站好了!好好說話!”
夏氏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
耶律肅吐息一氣,冷聲問道:“說罷,來這兒做什么。”
眾人:????這就沒事了?
地上的許太醫(yī)立刻哀嚎一聲,連滾帶爬的爬起來,積雪臟污染濕了他的身上衣袍,面巾歪歪斜斜的耷拉在面上,走到耶律肅面前,大聲哭訴道:“此女子行為荒誕、竟然動手毆打朝廷官員!請將軍明鑒!”
耶律肅哦?了聲,“許太醫(yī)要讓本將如何明鑒?”
許太醫(yī)只當耶律肅要為自己做主了,正打算開口給夏氏定罪,就聽見耶律肅清冷的聲音響起:“是要本將鑒許太醫(yī)不顧皇命無心治疫之罪,亦或是嫉妒夏氏獻方有功心生嫉妒處處刁難,嗯?!”
許太醫(yī)當場呆住,張口還想辯解,卻觸及到耶律肅森冷的視線,渾身涌起一股寒顫,最終跌坐在地上,一句也不敢再多言。
四周一片靜默。
耶律肅抬起頭,厲聲道:“如今治疫有方,疫病卻遲遲未遏!誰再敢將心思放在別處,就別怪本將不講情面。”
堵在帳篷門口看熱鬧的那群太醫(yī),后背陡生寒氣。
這是……
耶律肅借機在敲打他們……
無人敢應(yīng)答,個個靜若寒蟬。
“個個還杵著做什么,還等著本將去請你們做事不成!”
這才四散而去。
個個動作極快,帳篷門口連個鬼影都不剩下,唯恐慢了一步被抓住狠罵一頓。
夏寧正打算開口問他,結(jié)果才動了動嘴唇,就聽見耶律肅冷聲訓(xùn)道:“我今日早上和你說的,你倒是一個字都沒記住是嗎!”
四下無人。
但四處皆是耳目。
夏寧被罵的縮了下肩膀,垂著眉眼,不敢造次了,溫順道:“奴知錯了……”
見她這副故作順從的嘴臉,耶律肅的胸口更加憋悶。
再次質(zhì)問時,口氣絲毫沒有緩和:“這次又是為了什么事。”
夏寧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一步,見他面色雖冷卻沒推開自己,便愈發(fā)靠近了些,低聲說道:“方子是有效的,但為何還有那么些病人死去呢?”說著,她皺起眉來,不解道:“當年我的病癥亦十分嚴重,但先生也是靠著這方子救活了我的,既然方子是有效的,就不該還有那么多病患死去才對。”
說這話時的夏寧另是一副模樣。
是耶律肅所陌生的夏氏。
他斂著眉目,眼底的冷色沉浮,深深看她一眼,似乎像是看透夏氏這句話的真假。
夏寧豎起三指,朝天發(fā)誓:“這句絕無虛言!”
耶律肅冷冷笑了一聲,眼神涼薄。
夏寧無聲嘖了下,失策。
她收起手指,一臉悻悻。
殊不知,這不經(jīng)意的懊惱卻讓耶律肅改了主意,心中的燥怒似乎也淡了些,他冷哼了聲,“你看我像是大夫嗎。”
夏寧心細如發(fā)。
臉上攢起笑意,甜膩著伸手拽著他的袖子,撒嬌道:“奴家也不是大夫呢。就勞您帶奴家進去見見真大夫嘛~”
“你還想進去?”耶律肅直接抽回袖子。
視線冷若冰霜的打在她的臉上。
夏寧反而翹唇笑了下,抖開包袱里的白色罩衣迅速穿上,只露出一雙清澈杏眸,笑盈盈的看他,還不忘豎起一根手指,搖頭晃腦道:“行醫(yī)者望聞問切缺一不可,否則就是紙上談兵。”
這番耍寶的樣子,也沒讓耶律肅動容,冷聲嗓音斥道:“夏氏,你是覺得自己的命活了太久了是嗎。”
夏寧咬著輕軟的尾音,媚眼水波微漾,“奴家最是惜命。”
換來耶律肅冷嘲一眼。
夏寧心知肚明,在疫病面前,自己的份量遠沒有那么重要。
況且,她還獻上了對疫病有效的方子。
耶律肅即便罵她幾句,也依舊會允許她進去。
夏寧最終如愿以償進入帳篷,隔了一晚,帳篷里的氣味已經(jīng)淡了許多,不似昨日進來那般惡臭熏人。
帳篷里也按著輕癥、重癥分別收治。
那些輕癥的,因著沒有重癥病人在旁拖累,加上帳內(nèi)空氣流通不再惡臭,佐以湯藥,看著好了不少。
也令夏寧稍稍松了口氣。
夏寧與耶律肅進入帳篷后,那些太醫(yī)避的他們遠遠的,竟無人敢主動靠近。
在耶律肅沉下臉發(fā)怒之前,一位最年輕的太醫(yī)被退了出來。
夏寧先前沒見過他。
覺得面生。
年輕太醫(yī)走到夏寧面前,拱手折腰行禮:“見過將軍。”
耶律肅淡淡應(yīng)了聲,“顏太醫(yī)不必多禮。”
又向夏寧略一頷首,口吻也一如方才那般客氣溫和:“夏娘子。”
夏寧淺淺一福,算是回禮。
蹲禮輕巧,在她做來,也能比旁的女子多處一分賞心悅目來。
行完禮后,夏寧單刀直入問道:“顏太醫(yī),請問昨兒個遞來的房子可有一一給他們用過?用了幾回?高熱的、起紅疹的,腹瀉的病患分別用過之后反應(yīng)如何?”
顏太醫(yī)早在同僚的閑談中得知,這位夏娘子并非一般女子。
她說自己不同醫(yī)術(shù),但問的這些問題卻仔細周密。???.BIQUGE.biz
連他都有些意外,這是出自一位不懂醫(yī)術(shù)的女子之口。
他詳細答道:“因時間緊促,藥爐不足,服用者百人,每人才得一劑,重癥者三十七人服兩劑。風寒之癥服下后癥狀緩解一二,起高熱紅疹的逐漸退熱,但腹瀉患者卻是無用,服下后仍腹瀉不止。”
夏寧皺眉,嘟囔了聲不應(yīng)該啊。
顏太醫(yī)追問:“姑娘為何這么說?”
夏寧冥思苦想,話就脫口而出:“我用這湯藥時已有腹瀉癥狀啊……”
顏太醫(yī)瞬間起了精神,眼前這夏娘子當真患過時疫?!他連忙引著夏寧去收治重癥病患的角落,夏寧立刻跟上,留下耶律肅眼神幽幽看著二人,最終也跟了過去。
這些重癥病人個個面黃肌瘦,面色黑青,透著一股氣死沉沉。
眼神虛弱無力。
嘴唇干裂,呼吸孱弱。
皆是燈枯油凈之態(tài)。
夏寧挑了個精神好些的,低聲詢問幾句,一一對比當時自己的情況。
她蹲下身,雖為湊近,但她問詢的聲音溫柔似水,艷艷的眸光也化為關(guān)切,在她低淺的詢問聲中,如一股暖流,注入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