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我只得停留一盞茶的功夫
    夏寧略一頷首,“收,先請魏姑娘去看一眼,確認(rèn)沒什么異樣后,再放進來,先不忙安排住進客棧里,往新建的那片屋子里引,住個三四日后再慢慢安排入客棧里,進了客棧后,按照如今的規(guī)定,安排他們練功、巡邏,一樣都不可落下。”
    侍衛(wèi)一一應(yīng)下。
    夏寧露了個笑臉,語氣溫和著:“辛苦了,去罷。”
    侍衛(wèi)抱拳:“夫人客氣了,此乃屬下職責(zé)所在!”
    顧兆年在一旁聽了后,掐指一算,嘶了聲,“咱們這收了多少批人了,客棧怕是要不夠住了吧?”
    “如今客棧里一間屋子里住七至八人,如今勉強還夠住著,”夏寧揉著額角,“新建的木板屋舍倒是還有空的,但這雪下個沒完沒了,若要安排人長住在里頭,少不得得用木炭,雄先生說茶州的炭火漲了價錢,這些能省的地方只得省著。”
    是啊。
    銀子啊。
    顧兆年嘆了口氣,向南境的方向眺望著,“南境不知如何了,戰(zhàn)役何時才能結(jié)束啊。”
    “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夏寧揚了下顎,“這不剛到兗南鄉(xiāng)的南境百姓?”
    兩人往城門口走去。
    都不需要他們開口打聽,逃來的人早就往外說了。
    西疆還在攻打南境外城,且手段愈發(fā)不要臉,兩三個時辰來騷擾一波,都不讓人安生,且前來的人個個騎著馬匹,且西疆人號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人,善育良駒,南境也有騎兵,但架不住西疆車輪戰(zhàn)的騷擾。
    西疆此次一上來就用炸藥轟炸,顧忌他們上一回慘無人道的虐殺,在西疆內(nèi)城、外城的婦孺全部撤離之前,南境不會主動出擊,只能防守。
    這也是為了減少無辜百姓的傷亡。
    自南境出事后,已有月余。
    逃來的婦孺也越來越少,也有些婦孺不愿繼續(xù)呆在兗南鄉(xiāng),休整幾日后離開前往茶州,夏寧也不阻攔,剛好給其他人騰地方。
    冷清的兗南鄉(xiāng)收留了這么多婦孺,熱鬧非凡。
    孩子們天性愛鬧,在正街上到處撒歡跑動。
    婦人則是按編排巡邏、練兵。
    或是在客棧里打打下手,略收拾下屋子,給各個崗執(zhí)勤的人送飯。
    逐漸有了規(guī)模后,婦人間笑著說,她們是不是像極了夏夫人的曾率領(lǐng)的娘子軍,也是這般威風(fēng)凜凜。
    這話傳到夏寧耳中,她也只是笑笑。
    紅裝披甲,是無奈。
    但如今,這些婦人也需要以這為支撐,都在盼著南境的戰(zhàn)事能早一日結(jié)束,她們能早日歸家。
    雄先生出入茶州,帶來了消息。
    說輔國公已率八萬大軍先遣援軍趕往南境增援!
    余下各州軍總計十萬聽從定國公、何將軍調(diào)遣,于南境匯合直取西疆。
    兵貴神速,此次南延賭上全部兵力。受陛下之意,西疆屢次進犯、辱殺我南延子民,此次發(fā)兵定要一舉拿下西疆!
    雄先生說完后,按捺不住語氣之中的激動。
    從茶州這一路急急趕回來,就是為了將這好消息早一日告知夏夫人!
    累的嘴上起了干皮,都顧不上喝一口水。
    夏寧聞言,看向跟在她身邊的侍衛(wèi),“西疆大軍有多少人?
    “約有十二萬左右,只是這兩年里,第一皇子掌權(quán)后快速擴充兵力,具體數(shù)目屬下不得而知。”
    雄先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十八萬對十二萬,理當(dāng)咱們不會輸。只是十萬州軍分布在各個州之下,怕是……”
    怕是在舊政之下,早已養(yǎng)廢了一半。
    夏寧垂下眼瞼,盯著自己茶盞中的茶水。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顧兆年清了清嗓子,說道,“那什么,不是有那個定國公、何將軍統(tǒng)領(lǐng)嗎?”
    “對,我等不能太過悲觀。此次陛下將定國公、輔國公統(tǒng)統(tǒng)派出,輔國公行軍的能力毋庸置疑,可是常勝將軍!而定國公更是策如鬼才,南境更是精兵良將,我南延如何會輸!”
    顧兆年連連點頭,應(yīng)和著:“是!南延必勝!”
    兩人一唱一和,好不熱鬧。
    夏寧放下茶盞,問了句:“先生聽到的這消息,是何時從京中傳出來的?”
    雄先生捋了把胡子,“說是南境八百里加急送去朝廷后就定了下來,快有……一個月了吧?”
    “一個月啊……”夏寧看向窗外陰沉沉的天色。
    雄先生算了算,這才恍然:“若將軍率領(lǐng)精兵先行一步,也該途經(jīng)兗南鄉(xiāng)了!”
    等耶律肅率領(lǐng)的精兵抵達(dá)南境。
    屬于南延的戰(zhàn)役才真正開始。
    這一年的正月,竟是連一日都不曾放晴過。
    似乎連老天爺也知道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即將血流成河,連一日好天氣都不曾給他們。
    兗南鄉(xiāng)關(guān)閉城門,屯夠了米糧后不再城門大開。
    夏寧一日日愈發(fā)睡不安穩(wěn),也不再強撐,打算去魏娣的醫(yī)館里抓一副安神助眠的方子,去了才知道魏娣去客棧給孩子看診去了,不在醫(yī)館里。
    只有魏長與魏序守在醫(yī)館里忙活。
    兩個孩子見了她,停下手上的活計,規(guī)規(guī)矩矩的見禮,“夏夫人。”
    夏寧應(yīng)了聲,“你們忙你們的,我自己抓藥就成。”
    魏序才六歲的年紀(jì),人比魏長活絡(luò)些,上前一步,笑著道:“我與大哥剛忙完了,我們替夫人抓藥罷,夫人將方子給我就是。”
    夏寧搖了頭,“沒有方子。”
    魏序啊了聲,露出些許為難的臉色:“沒有方子怕是不好——嗷!”
    話還沒說完,魏長就抬手狠狠拍了下魏序的腦袋,黑著臉訓(xùn)道:“夏夫人的醫(yī)術(shù)不比長姐的差,方子自在心中,還不快給夫人道歉。”
    訓(xùn)完后,壓著魏序給夏寧賠禮道歉。
    全然一副嚴(yán)苛兄長的模樣。
    對更小些的妹妹們卻溫言軟語。
    魏序紅著臉請罪:“夫人勿怪!”
    夏寧淺淺笑了下,語氣溫和道:“不妨事,抬起頭來罷。”
    說著,又笑著看了眼魏長,“只有一件事說錯了,我如今久不看醫(yī)書,醫(yī)術(shù)早沒你們長姐那么好了。”
    兩個半大的孩子直起腰來,相視嘿嘿一笑。
    夏寧取了藥,又問了他們幾句近況。
    站了會兒,瞧見歡姐兒從后頭搖搖晃晃的走出來,身上穿著杏桃色的襖子,嵌著絨邊,圓滾滾的小肚子將襖子頂起來,頭上扎著兩個小揪兒,還綁著兩朵海棠絨花,白玉面粉團子般可愛。
    一雙眼睛又大又亮。
    見了夏寧就笑成了月牙兒。
    直晃晃的朝著她走來。
    夏寧彎腰將她抱在,伸手輕輕撓著她的小肚子,逗得她咯咯直笑。
    一歲多的歡姐兒,如今還不會開口說話。
    虞婆婆追著歡姐兒出來,見夏寧在醫(yī)館里,叫了聲娘子,跟著就看見她提在手中的藥包,她同歡姐兒住在夏寧的院子里,她年紀(jì)大了覺少,這些日子夏娘子似乎也睡不安穩(wěn),深夜都能看見她那屋子里點著燈,不由得心疼道:“娘子這些日子消瘦許多,歡姐兒沉的有些墜手了,娘子別累著。”
    夏寧笑著說了句無妨。
    又逗了會兒歡姐兒,方才離開。
    回去后熬了藥,在睡前服下,她藥效開的輕,本以為能一覺睡到天明,可睜開眼時,窗外月掛枝頭,拂曉未至。
    她嘆了口氣,想著明日要加些量才好。
    正打算回去看幾頁書再睡時,院外傳來細(xì)響。
    是人悄然落地的聲。
    腳步聲朝她的屋子走來。
    壓得又輕又急,可見內(nèi)力深厚。
    夏寧回到床邊去了匕首攥在手中,藏在身后,她穿著錦緞鞋底,腳步聲微不可查,走到門后,繃緊身子,眼神緊盯門口。
    門外之人推門。
    腳踏入的一瞬間,夏寧看見那雙長靴,愣了一刻。
    幾乎是不敢置信的從門后露出自己的身子,看向半夜悄然摸入自己房內(nèi)的人——
    是他!
    “您——”皎姣月光下,驚喜在她眼中盛放,似還有霧氣繚繞,“您怎么來了!”
    門外的男人展臂,所有言語都化為動作,將她用力的擁入懷中。
    他身上的鎧甲冷如寒冰,汩汩寒氣滲入她的體內(nèi),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可她卻毫無察覺,用力的抬起胳膊,回應(yīng)他的擁抱。
    “哐當(dāng)——”
    手中的匕首墜落。
    砸在石板之上。
    她的雙手已緊緊的擁住他的后背。
    男人抱著她往屋內(nèi)走了幾步,用腳勾著合上門扇,擁著她轉(zhuǎn)了半圈,將她抵在門板之上,兩人緊貼的身子才分開些許。
    可才分開,卻又疊起。
    炙熱的雙唇落下。
    急切,滾燙。
    動作粗魯。
    不像是思念至深抒發(fā),更像是……臨行前的不舍、占有,交疊纏綿的呼吸,褪去情色,似乎有股悲涼的苦澀在蔓延。
    她心如千斤沉,只昂著頭,迎合著他的索取。
    她的柔順。
    她纖細(xì)的腰肢。
    她逐漸冰冷的身軀、面頰,都像是針扎在男人的心底。
    糾纏的唇舌分開,男人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粗糲的指腹動作溫柔的擦去她眼梢的眼淚,開口時,嗓音竟是沙啞了,“我只得停留一盞茶的功夫。”???.BiQuGe.Biz
    一盞茶的功夫……
    夏寧的手從他的后背移開,輕輕捧上他的臉頰,望著他的面龐。
    日夜兼程,令他臉上的生出青色的胡茬,親近時有些刺癢。
    他眼底的冷色逐漸融化,可眼下的倦色卻掩不住。
    兵貴神速,他身為主帥,不當(dāng)脫離大軍。
    更不應(yīng)當(dāng)為了兒女情長如此。
    可他偏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