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
此言誅心。
臉色又驚喜又癲狂, 失去了仙階強(qiáng)者自持的義陽仙君簡直不敢置信地看著太一宗掌教。
這位無論他做什么都支持他,都贊同他的師兄,竟然第一次駁斥他。
“師兄, 你怎么可以說這樣的話?”
“那你知道, 若你跑去見芝芝, 對她說,她的父親不是廣陵, 那對這孩子的傷害多大么?”喜歡得不得了的爹是假的。
而親爹,這么久以來做了那么多的事, 沒有一件是為了她,甚至在她的面前心心念念的也依舊是另外一個別人家的孩子。
這對一個年幼的孩子傷害多大?
太一宗掌教不想知道義陽仙君是怎么知道芝芝這事兒,他現(xiàn)在只知道,既然當(dāng)初沒有去接孩子, 那就沒有父女之緣。
何必事到如今,還要去找回所謂的“真相”。
跟著義陽仙君過日子,過得肯定不會比與廣陵仙君在一起時那么快樂,又何必讓孩子生出眾多煩惱與傷心。
他沉著臉與搖搖欲墜, 臉色虛弱的義陽仙君對視,義陽仙君看著這面容冷硬的師兄,突然紅了眼眶。
他這樣強(qiáng)大的修士, 卻在此刻落淚。
“師兄, 我只剩下芝芝了?!?br/>
道侶隕落,師妹成了叛徒,他如今遭受重創(chuàng), 魔氣纏身, 修為大退, 幾乎失去了一切。
唯一還能擁有的, 就只剩下一個女兒。
一個他本以為失去,卻原來一直都存在的女兒。
這就像是沙漠中最后的綠洲,是他此生唯一的藉慰了。
本以為一無所有,原來,他還是有的。
失而復(fù)得。
“不要去打攪芝芝清靜。還有,當(dāng)年的事,我只想對你說一句。”
大概是如今不再以“掌教”的身份來看待陳年舊事,太一宗掌教難得會說公道話,對義陽仙君輕聲說道,“若當(dāng)真這樣戀戀不舍,你當(dāng)初怎舍得讓芝芝的母親離開?”
他這話又讓義陽仙君身軀晃動,他一時竟說不出解釋的話,只流淚輕聲說道,“師兄,我為宗門付出一切,如今,一無所有。”
“宗門依舊是你的宗門。你為宗門付出,宗門依舊會供奉你。同樣,你沒有為芝芝付出什么,哪里有資格去找芝芝?!碧蛔谡平涛⑽u頭,不再多說這個話題。
只義陽仙君搖搖晃晃,氣息微弱地看著繼續(xù)與目光震驚的宗門長老們說到自己前往魔域之后的安排。
他目光怔怔的,心里那么多的復(fù)雜的感情,卻只讓義陽仙君想到,怨不得。
怨不得當(dāng)初,無論那個孩子怎樣討厭他,他都生不出不快。
原來那是他的女兒。
可為什么……明明是他的女兒,他卻沒有認(rèn)出來。
三尾,紅狐,似乎當(dāng)日他被廣陵仙君重創(chuàng)神志模糊的時候,也隱隱地聽說過一聲“芝芝”,可那個時候大概是意識模糊。
而且,那個孩子的年紀(jì),也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樣,似乎有些太小了。
所以,他才會一直都沒有發(fā)覺。
若不是這一次,有兩個年輕的宗門弟子除魔歸來,你一顆靈丹我一顆靈丹地低聲念叨“芝芝真是好孩子,換個人,誰會愿意那么辛苦煉七棄丹給我們。心疼她!”。
這兩個弟子也經(jīng)歷過隱月山莊的事,自然得到了芝芝的饋贈,如今恨不能一天吹狐貍崽兒七遍。
哪怕芝芝不是太一宗弟子,可因與朝鳳走得近,這些弟子對她也都很親近喜愛。
他們的話,正落入近日引了至陽靈氣拔除血絲后格外虛弱,艱難地出來走動走動的義陽仙君的耳朵里。
待聽到“廣陵仙君真是幸福,天天被芝芝貼貼”這樣的話,他突然靈臺一醒,驟然想到了那一日,深受重創(chuàng)時模模糊糊聽到的那一句“芝芝”。
因為這,他心中突突直跳,又狂喜,又有不敢置信,又有驚恐,那么多的感情都匯聚在他的心頭,他還覺得自己大概聽錯了。
明明當(dāng)初師弟說過,芝芝已經(jīng)死了。
因為自己打開了禁制,跑出去,死于野獸之口。
可為什么,廣陵仙君的那三尾紅狐幼崽,也名叫芝芝?
也會……也會煉丹?
他要問個明白,就先去跑去質(zhì)問師弟渭河。
曾經(jīng)他那么相信的師弟,第一次露出了他不敢置信的猙獰與嫉妒的嘴臉,嘲笑他。
大概是因為成了廢人,渭河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他都不能認(rèn)出來的扭曲的人。
看著他悲痛與震驚的表情,他甚至還在幸災(zāi)樂禍,大聲承認(rèn)說道,“你說的沒錯,那小狐貍就是你的女兒,那又怎么樣?我騙了你,又怎樣?師兄,師兄!憑什么你還想父女團(tuán)圓,我卻要一無所有?明明,明明你們能救我,為了你和湘水,我落到這步田地,憑什么你們還能舒服過日子?”
為了湘水,他淪落至此。
還有義陽仙君,若他更出色一些,能鎮(zhèn)壓廣陵仙君,他早就復(fù)原了。
渭河道君只覺得落入現(xiàn)在的地步都是因義陽仙君這無能的廢物。
所以,他哪怕知道湘水背叛,不再為湘水母女考慮,也沒有把芝芝的事告訴義陽仙君。
直到他知道真相,跑來質(zhì)問他。
“我那么相信你……”義陽仙君看著這個師弟,又覺得驚喜,所以跑來尋找太一宗掌教。
師弟師妹弟子。
都背叛,拋棄,傷害他,可沒關(guān)系,他還有女兒。
會那么愛著爹爹,那么乖,那么可愛的芝芝。
她能在廣陵仙君這個虛假的父親的懷里那么乖巧,一心一意維護(hù)廣陵仙君,那么,若是知道他才是她的父親,也一定會同樣會很愛很愛他吧。
這樣的想法,在修為倒退,被師弟師妹背叛,幾乎一切都失去又空虛之中,就像是一團(tuán)燃燒的火苗,幾乎是支撐著義陽仙君的最后的力量。
哪怕如今被太一宗掌教阻止,可義陽仙君還是忍不住。
他忍不住退出掌教大殿,咬著牙,忍著瀕臨崩潰的仙嬰虛弱無力,放出一件飛行法寶,誰也沒有告知便往萬象宗的方向去了。
今日的萬象宗其實沒有什么變化。
唯一有變化的就是狐貍崽兒正抱著尾巴,坐在一面水鏡前對她的大師兄噓寒問暖。
看著水鏡里仿佛融入黑暗的雷凡,狐貍崽兒覺得她大師兄看起來越發(fā)冷酷,可其實氣息沒有什么變化。
“大師兄,仙丹不要省著吃,你給守石真人仙丹,這是好事,真好!要知道分享。”她慢吞吞地頓了頓,跟雷凡說道,“是要跟對大師兄好的人分享。”
她不是要雷凡當(dāng)爛好人的意思,而是若對方是對雷凡很好的人,那芝芝覺得也應(yīng)該對對方好一些。
就像是那位守石真人,對雷凡一向都很照顧看重,所以之前雷凡給受了傷的守石真人服用仙丹,芝芝覺得這就是很好很好的事。
她竟然還讓他再更大方些。
雷凡沉默地看著水鏡對面,不好意思地把胖尾巴偷偷舉起來一些,尾巴尖兒勾了勾,就像是勾他去摸她胖尾巴的狐貍崽兒。
“守石真人很喜歡你。”說來奇怪。
并未見過芝芝,可守石真人對芝芝的印象不錯。
那大概是因為芝芝頻繁送到魔域的信件,還有問候,總是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雷凡本不是一個喜歡把自己的事說給旁人聽的性格,卻開口對垂頭看了看胖尾巴,懷疑它是不是失去魅力,竟然沒有讓她師兄手癢癢想摸一把的狐貍崽兒說道,“我準(zhǔn)備進(jìn)階?!?br/>
他已是大乘修士,再進(jìn)階,就是引動仙雷劫進(jìn)階仙階,可這一步想走出去,必定萬分兇險艱難。
芝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著雷凡,呆呆地問道,“大師兄要進(jìn)階了么?”
“或許。”雷凡冷冷地說道,“只是我主修殺道,殺性重,能夠進(jìn)階,必然赤地千里?!?br/>
都說廣陵仙君出身殺道,殺性極重,可其實他這一脈殺性最重的從來都不是廣陵仙君,而是雷凡。
正是因為知道自己殺性重,當(dāng)初化神進(jìn)階大乘時就是斬殺光了眾多為禍一方的妖獸,血與殺意之中進(jìn)階,所以雷凡就知道,自己若是想拿到那能夠引發(fā)仙雷劫的一點機(jī)緣,必然要在進(jìn)階之前大開殺戒。
到了那時,殺伐之氣引動雷劫,恐怕非同一般。
可就算是危機(jī)重重,他也還是想要挑戰(zhàn)雷劫,而不是為了活命,就一生困守大乘期,不敢邁出最后的這一步。
“赤地千里。是魔域的赤地千里么?”狐貍崽兒搖著尾巴奶聲奶氣地說道,“魔域若赤地千里,那是好事對不對大師兄?我就說,我大師兄是大英雄!”
這小家伙兒美滋滋地說道,“大師兄什么時候進(jìn)階?我現(xiàn)在給大師兄就煉丹,雷劫很兇么?”她是幼崽,想想可怕的雷聲,就急忙跟雷凡說道,“我給大師兄煉多多的仙丹,保護(hù)大師兄!”
她能為雷凡做到的,也只有這一點了。
可正要跟大師兄貼貼,她就聽到大殿之外一片混亂。
不大一會兒,林青崖就臉色冰冷地進(jìn)來,對疑惑地看向他的芝芝擠出了一個笑容。
“沒事,外面有不速之客罷了,你與大師兄繼續(xù)聊?!?br/>
不速之客?
小家伙兒頓時就想到了一個總是愛做不速之客的討厭鬼。
恰在這時,一聲痛心的聲音傳來,“芝芝,是我,我是爹爹??!”
林青崖正臉色沉下去,芝芝卻愣了一下,想了想,跟同時皺眉的雷凡說道,“大師兄,你等我,我出去看看。真是煩惱?!?br/>
小家伙兒跑出去,就看見廣陵仙君正面帶殺氣一劍刺進(jìn)一個男人的胸口。
“這一劍,為的是你拋棄道侶?!睆V陵仙君說道。
那狐族女修被拋棄他管不著,與他無關(guān)。
可因此事讓他家崽兒傷心,義陽就值得一劍。
義陽仙君被刺了一劍,悶哼一聲,看見芝芝卻眼睛一亮,忍不住叫道,“芝芝,是我。我是爹爹。我,”他落淚道,“廣陵他欺騙了你,我才是你親生父親?!?br/>
“你才不是。”狐貍崽兒卻對他挨了這一劍無動于衷。
她娘親妖丹破碎,義陽仙君比起這算得了什么?
她吧嗒吧嗒跑到廣陵仙君身邊,抱著他的袍子,探頭探腦地對義陽仙君說道,“爹爹做得對!你只配挨打當(dāng)臭蟲。誰說有血緣就是父女??鞚L。我爹爹只有一個,就是廣陵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