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合歡宗宗主脫口而出這一句之后,就發(fā)覺不對。
圓鏡里的少年聽到這一聲,淡定地摸了摸自己修長白皙的脖子。
那扭曲的黑色紋路,在修長粗糙卻也環(huán)繞魔紋的手指觸碰之下,更加猙獰詭異幾分。
合歡宗宗主的臉色有些復(fù)雜,看著這個少年,緩緩地說道,“魔族混血?!?br/>
當(dāng)他看見那熟悉的,只屬于魔族才會出現(xiàn)的黑色魔紋的時(shí)候,第一時(shí)間想到的就是魔族。
然而看著這少年英俊白皙的臉,更多的是屬于人修的俊秀挺拔,而沒有魔族更加深邃的滿臉都是魔紋的猙獰恐怖,就讓他知道,這少年必然不是純血的魔族。
而他也再一次想到自己剛剛和廣陵仙君都說了一些什么。
這就是那些從魔域被解救出來的混血的孩子。
人修與魔族的混血,看起來讓這些孩子的身上也留下屬于魔族的烙印。
不過合歡宗宗主對混血并沒有偏見。
更何況,聽這少年的意思,竟然是從魔域回到修真界之后,背負(fù)著隕落在魔域的合歡宗門下的尸骨回歸宗門,這算是一件讓人動容感謝的事。
因此,雖然看出這少年的來歷,合歡宗宗主卻并沒有異樣,而是思索片刻輕聲說道,“孫?!@門人我隱約有些印象,修習(xí)的是草木煥生訣?!?br/>
合歡宗是正道大宗,宗門中弟子并不是每一個人都修煉了合歡典籍,也有很多的弟子選擇了其他的修煉秘籍。
這孫海當(dāng)年也算是天資上佳,修習(xí)了的是木系靈氣的草木煥生訣,短短幾十年就到達(dá)了金丹初期,算是宗門中很有前途的一個弟子,他也有過注意。
只是十幾年前這弟子突然音訊全無,他本以為是隕落在修真界的某個秘境或者與修士的爭斗之中,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流落到了魔域。
想到這里,合歡宗宗主的臉上便露出柔和的表情,對這少年溫聲說道,“這么說,你是替孫海而來?真是多謝你有心。”
他身為高高在上的一宗宗主,卻對一個少年這樣溫和,這少年卻沒有受寵若驚,依舊臉色平直,點(diǎn)頭說道,“應(yīng)該的。”
“應(yīng)該?”
“他們撫養(yǎng)我長大,如今我送他們歸宗?!边@少年英俊的臉上沒有半點(diǎn)表情波動。
甚至有幾分奇怪的,不像生人的感覺。
仿佛人偶……傀儡。
芝芝正在合歡宗宗主的身邊,聽到圓鏡里的對話,偷偷探頭探腦。
她趴在合歡宗宗主的身邊,圓滾滾的大眼睛呆呆地看向圓鏡,就見圓鏡里那英俊少年一雙沒有波瀾如荒漠般空曠的眼睛也看過來。
像是透過了時(shí)空與時(shí)間,英俊的少年的視線對上了狐貍崽兒的大眼睛。
關(guān)注一瞬,這少年將自己空洞的眼睛慢慢轉(zhuǎn)移開。
芝芝歪了歪小腦袋,記卻也沒有說什么。
不認(rèn)識。
所以她沒有很親近地說什么的意思。
“這么說,孫海在魔域曾經(jīng)生活過?”合歡宗宗主若有所思,覺得這件事這少年似乎并沒有說清楚,沉吟片刻便對這少年和聲問道,“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他聲音溫煦,并沒有大宗門的高高在上,少年把手里的木盒放在一個急忙上前的合歡宗弟子手里,平靜地說道,“我叫江亥?!?br/>
他頓了頓,對合歡宗宗主問道,“他回歸宗門,會安葬在宗門對不對?”
“是!”隕落的弟子也依舊是合歡宗的弟子。
既然尸骨回歸,自然要安葬在宗門中。
“他在魔域十幾年,受盡折磨卻始終沒有入魔,就是想有一日,能以正道弟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回歸宗門,也讓宗門知道,無論發(fā)生什么,他也依舊沒有背叛正道?!?br/>
雖然說著熱血的話,少年的語氣卻像是在照本宣科,平靜冷淡。
當(dāng)看到合歡宗在自己身邊的弟子們熱淚盈眶,顯然被孫海的心意感動,他卻沒什么波動與動容,而是對圓鏡中繼續(xù)說道,“如今他回歸宗門,請問,”他禮貌問道,“貴宗執(zhí)法殿何在?”
“執(zhí)法殿?”合歡宗宗主緩緩問道,“何事?”
“他被同門嫉妒天賦,受陷害流落魔域,需秉明貴宗執(zhí)法殿,控訴治罪謀害同門之人,還他一個公道?!?br/>
名叫江亥的少年平靜地說道。
他這話石破天驚。
“不可能!”就有合歡宗弟子忍不住說道,“合歡宗怎可能同門相殘!”這英俊少年的意思自然是有同門害了孫海,讓他流落魔域隕落。
可這對正道弟子來說沒有辦法接受。
甚至……甚至更有甚者,忍不住對這少年在合歡宗大門外,當(dāng)著還有其他宗門修士的面就揭發(fā)宗門中還有這樣的丑陋的事頗有怨言。
這不是在毀壞合歡宗的正道形象么。
就算,就算同門相殘,可也不能讓旁人知道,看了笑話……
“有證據(jù)么?”合歡宗宗主卻沒有門下弟子想的那么不快。
錯了就是錯了。
若當(dāng)真有人同門相殘,那有什么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難道藏著掖著就沒有這么卑劣的事情發(fā)生了不成?
“他的尸骨上殘存三道傷痕,傷入白骨,如今傷痕上的特殊靈氣也沒有消散?!苯ケ憷潇o地說道,“開盒查看了就知道?!?br/>
他這么說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有合歡宗弟子顫抖著揭開木盒,就見木盒里是散亂的人骨,骨架上有幾處巨大的裂縫的傷痕。
摩挲了一下,殘留的靈氣讓那弟子猶豫了一下,看向這少年,就聽見這少年點(diǎn)了兩個人的名字。
他眉目平靜,密室這一頭安靜無聲。
廣陵仙君事不關(guān)己,格外冷漠,林青崖也不過是瞥了一眼就耐心地整理自家小師妹的東西。
合歡宗宗主垂了垂眼睛。
少年點(diǎn)出的兩個名字,的確是合歡宗這十幾年很出色的門下,就連修煉的法訣,也的確和那弟子說出的靈氣符合。
記“還有什么證據(jù)?”
“他們偷襲孫海,將他推入魔域的時(shí)候,奪走了孫海身上所有的法器,卻不知孫海的草木煥生訣也能引動魔植靈氣,藏住了一塊留下他們攻擊影像的玉簡?!?br/>
英俊少年從衣襟里翻出一枚玉簡,輸入靈氣,就見半空之上,一段曾經(jīng)當(dāng)年的影像被復(fù)刻出來。
當(dāng)看見三道雖然模糊卻還是會能看出大概模樣的人影之間發(fā)生的一切,合歡宗宗主閉了閉眼睛。
芝芝乖乖地靠著他,一動不動,不想他這個時(shí)候因?yàn)樽约嘿M(fèi)神。
“執(zhí)法殿何在?”合歡宗宗主突然冷冷開口。
沒多久,幾個身穿不同法衣,面容精悍的合歡宗門人將兩個苦苦求饒,口中百般央求辯解的修士押解了出來。
這兩個修士面容驚慌,雖然口中在大聲叫著冤枉,努力辯解,可驚慌失措之下卻辯解得更加蒼白無力。
當(dāng)看到在合歡宗門外已經(jīng)變化得極為巨大的圓鏡里的合歡宗宗主,他們才想求饒,就聽合歡宗宗主對一個快步而來的精干老者問道,“謀害同門,同門相殘,執(zhí)法殿如何處置?”
宗門各有法度,他身為宗主,自然要詢問執(zhí)法殿。
“點(diǎn)破丹田,廢去修為,逐出宗門?!崩险叱谅曊f道。
合歡宗宗主微微頷首,覺得這倒是公平,看向那少年。
“你覺得如何?”
“可以?!鄙倌昃従徴f道,英俊的面容卻無悲無喜,很平靜的樣子。
芝芝欲言又止。
這是別人家的事,狐貍崽兒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多說話,討人嫌。
可是,可是……
她就是覺得,把人害死了,為什么只逐出宗門這么簡單呢?
難道不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償命的么?
狐貍崽兒垂頭,揪了揪自己的小褂子,胖嘟嘟的小臉有點(diǎn)小糾結(jié)。
合歡宗宗主垂頭看了一眼這突然糾結(jié)起來的小家伙兒,只當(dāng)她是覺得宗門法度過于嚴(yán)厲嚇壞了,就垂頭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一邊嚴(yán)肅地說道,“謀害同門罪無可赦,就這么辦吧。”
他這樣決斷,執(zhí)法殿頓時(shí)沒客氣。
那老者親自出手將哭喊著的兩個合歡宗修士的丹田點(diǎn)破,數(shù)十年的修煉盡付流水,之后將這兩個丹田破碎后快速虛弱蒼老的修士丟在大門前,合歡宗執(zhí)法殿的人便離開了。
“從此,他們不再是貴宗弟子,是么?”江亥突然問道。
正冷眼旁觀的廣陵仙君突然微微挑了挑眉梢兒,似乎想到了這少年為何這樣問。
合歡宗宗主臉色復(fù)雜地看著這少年,掃過還無知無覺的門下弟子們,再看江亥,不由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是。從此以后,他們都不再是合歡宗弟子?!?br/>
“那就好?!?br/>
少年話音未落,豁然抬手拍出兩道黑色靈氣,重重地拍在那哀嚎著的失去修為的修士的頭頂。
“?。 焙蠚g宗弟子們驚恐的聲音里,兩個修士從頭到腳被靈氣拍成兩團(tuán)散碎的血肉!
血水橫流,血肉模糊,芝芝還未見到血光,一旁,廣陵仙君修長的手指已經(jīng)覆蓋在她記的眼前。
合歡宗宗主微微偏轉(zhuǎn)圓鏡,避開了那兩片碎到看不出人形的血肉,廣陵仙君這才收回手,要抱芝芝回去。
芝芝什么都沒有看到,歪了歪小腦袋,一邊往廣陵仙君的懷里貼貼,一邊好奇地問道,“壞人死掉了么?”
“是啊。”廣陵仙君輕飄飄地說道。
“那就好。”狐貍崽兒心滿意足地說道。
她剛剛還覺得害死人,造成一個人在那什么魔域里很痛苦地死去卻只是被逐出宗門不太應(yīng)該。
現(xiàn)在那兩個人被拍死了,狐貍崽兒頓時(shí)心里敞亮起來。
因?yàn)槟莾蓚€修士已經(jīng)不是合歡宗修士,路人,不算是對別人家的事指手畫腳了,她拍著小胸脯,偷偷地,卻可以被人聽到的聲音跟自家爹爹搖尾巴說道,“殺人償命,干得好!”
想到這是那英俊少年動的手,狐貍崽兒急忙對著圓鏡,小小地給他贊了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