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發(fā)燒【一更】
隨著畫卷緩緩攤開,一副水墨畫頓時映入眼簾,未出閣前皇后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對書畫自然是有所研究,當目光觸及畫上的每一幀筆觸時,眼神越發(fā)透著驚艷。</br> 良久,她才逐漸回過神,一臉復(fù)雜的看著對面的女子,這春山圖乃是太子及冠之日皇上賜的,自然是有所意義的,不曾想竟真給了這丫頭,雖說她之前一直都懷疑太子對侄女的寵幸只是表面,如今倒是心情復(fù)雜了起來。</br> 太子為何突然對自家侄女這般好,而且還允諾幫她,既然開了口,對方肯定不只是隨便說說,如此看來,麗貴妃今日的舉動并非空穴來風(fēng)。</br> “太子對你好這是好事,不過你要明白,他是儲君,未來的皇帝,在他心里江山社稷才是第一位,你莫要被那點溫存給沖昏了頭腦?!?lt;/br> 皇后一臉復(fù)雜的握住她手,意味深長的道“在這世間,哪怕是枕邊人,也是信不過的?!?lt;/br> 四目相對,柳吟只是認真的點點頭,感覺這應(yīng)該也是皇后心中所想,作為一個皇后,如果連這點都看不清,也不會穩(wěn)坐中宮這么多年。</br> 不過她當然知道那太子是不能相信的,都是逢場作戲而已,對方幫自己也是有個限度的,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人為什么要幫自己,但肯定是有其他原因。</br> “不過既然太子說了幫你,那定不會作假,且先看看麗貴妃那里如何,如有必要,本宮會讓人散布流言,既然那賤蹄子都不顧自己女兒清譽,本宮自然也會順水推舟,等五公主名聲一壞,看皇上還如何把她嫁入柳家?!被屎箜庖粎枴?lt;/br> 聞言,柳吟倒沒發(fā)表什么意見,只是把那卷畫收好,“那這個我就放姑母這了,等有時間您就給我娘帶走吧,我也不能出宮,那個太子雖然嘴上說著讓我出宮,這要是等我真的出宮了,他肯定又會說我不安分,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可難伺候了?!?lt;/br> 說完,柳吟頓時腦子一頓,慢慢抬起視線,只見皇后正幽幽的看著這邊,她立馬紅著臉低下頭,自己真是口無遮攔,她現(xiàn)在對太子應(yīng)該是情根深種,怎么能吐槽對方呢</br> 看著眼前這個模樣精致俏麗的女子,皇后有些恍惚,不知從何時起,那個粗魯莽撞的侄女逐漸變的懂事了起來,雖然看似性子還與往常一般,可心性卻是大不相同,是她了解這丫頭太少,還是對方成長的太快</br> “你如今最要緊的就是孩子,其余事情不用想,只要生了孩子,你的位子才算真正的穩(wěn)固下來,不要覺得姑母嘮叨,姑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柳家。”皇后語重心長的道。</br> 見對方又說起了這事,柳吟趕緊起身,求饒似的點點頭,“好好好,我什么都聽姑母的,可是這孩子又不是我說了算,您看才多久呀”</br> 說著,她臉一紅,頭也不回的出了內(nèi)殿,徒留皇后在后面無奈的搖搖頭,心中依舊有些疑惑,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太子,雖然從小養(yǎng)在她膝下,可對方性子一向涼薄,哪怕對自己這個母后也只是尊敬有加,但從未真正交心過,而且對方也極其不愛逢場作戲,不然以往也不會如此疏遠自家侄女,只是如今為何對她這般好</br> 一次寵幸是給柳家面子,但這時常宿在吟兒那又是什么意思,而且還給了她春山圖,又帶她出宮,又允諾幫忙的,皇后不敢深想,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那真是天佑她柳家。</br> 匆匆出了內(nèi)殿,柳吟覺得自己以后還是少來找皇后為好,免得天天被催來催去,她又不是母豬,哪能說生就生。</br> 只是等她來到外頭走廊時,卻見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還不是伴隨著打雷閃電,格外嚇人,沒想到還真下雨了,所以說,人倒霉時真是處處都不順心,難道不能等她回去后再下嗎</br> “太子妃不如先去里頭陪娘娘說說話,這雨這么大,若是著涼了可如何是好?!奔t杏一臉擔憂的說道。</br> 一旁的細云也跟著附和起來,“是啊小姐,這樣出去定會淋濕的?!?lt;/br> 話落,柳吟只是瞥了她眼,留在這繼續(xù)給皇后催生孩子嗎</br> 看著那漫天雨幕,她咬咬牙,突然拿過紅杏手中的傘,撐在頭頂立馬就邁下了臺階,整個人都融入進了傾盆大雨中,后面的細云嚇得也趕緊跟了上去。</br> 長樂宮。</br> 豆大的雨珠一波又一波砸在窗前,聽著外頭陣陣雨聲,內(nèi)殿里的氣氛卻是有些肅穆,一縷白煙從香爐鼎上悠悠升起,讓人不自覺舒緩身心凝神靜氣。</br> 五公主跪在軟榻前,那張清秀的面容上滿是淚痕,更透著抹絕望,雙眼也是紅腫一片,不知哭了多久,此時就這么直直的跪在地上,淚水依舊直直落下。</br> “母妃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哭的聲音沙啞。</br> 殿內(nèi)只有兩人,麗貴妃半倚在軟榻前,閉著眼不斷的揉著額心,面上帶著疲憊,似也不愿看到女兒這個模樣,不由深深嘆了口氣,“你外公是族中的頂梁柱,他若一倒下,整個家族都要沒了主心骨,此次私鹽一案你外公也有牽扯,雖然已經(jīng)結(jié)案,可太子手中依舊還有著你外公的把柄,你要知道,皇后是皇后,但我們絕不可得罪太子,不然不止你外公,包括咱們整個方家,都不會有好日子過。”</br> “那就要讓我去犧牲嗎”</br> 五公主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風(fēng)韻猶存的女子,從未想過這種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一夜之間,她的親人毫不留情將她拋棄,這個人還是她的母妃。</br> 眼眸一抬,麗貴妃也是不悅的看著她道“你要懂的顧全大局,咱們都是為了方家好,你以為母妃當初進宮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方家,個人的榮辱又算了什么,在這個宮里誰都是身不由己,你也該懂事了,母妃早就提醒過你,讓你不要惹柳家那丫頭,你非不聽,這下好了,人家柳家不愿娶你,若不是柳吟在太子那煽風(fēng)點火,太子如何會這樣逼迫咱們方家,母妃也不會舍棄你的名譽,為今之計只有忍耐,皇后那必定會見縫插針毀壞你的名聲,到時皇上自然會取消婚約,你怎么說也是個公主,皇上氣也只是氣一時,最后必定還是會給你尋個好人家的?!?lt;/br> 聽著對方一字一句,五公主手心緊握,淚水一滴接著一滴落下,最后突然閉上眼,嘲諷一笑,“好人家是去突厥和親嗎”</br> 悲涼的聲音讓麗貴妃心頭一動,只能狠心的別過頭,不去看她,“你莫要在胡思亂想,母妃怎會讓你去突厥和親,你只需耐心等待即可。”</br> 等待</br> 等待她名譽掃地嗎</br> 等待她成為全京城的笑柄嗎</br> 驟然起身,她猛地轉(zhuǎn)過身沖了出去,門口的宮女叫都沒叫住,只能去看里頭的貴妃,后者疲憊的擺擺手,見此,宮女連忙跟了上去。</br> 漫天大雨瘋狂砸落她身上,五公主腳步踉蹌的往前跑著,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就這么沒有目的的往前跑著,跑著跑著,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猛地摔倒在地,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的砸落下來。</br> 她哭著笑著,視線中忽然出現(xiàn)一道腳步匆匆的身影,她五指一緊,眼中彌漫著滔天恨意。</br> 縱然傘很大,可柳吟身上還是被淋濕不少,可哪怕如此,她還是不愿意在那聽皇后念叨孩子的事,直到路過一處御花園拐角時,余光中似乎多了道熟悉的身影。</br> 她腳步一頓,透過漫天雨幕,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個狼狽不堪倒在雨中的女子身上,兩人就這么隔空對視著,直到細云追上來時,也跟著看了過去,卻沒想到那竟然是五公主。</br> 柳吟不知道這事是不是太子做的,雖然覺得貴妃的做法很突兀,但她依舊不愿意五公主嫁給她哥,如果有能力,她愿意去成全別人的快樂,但前提是別人的快樂不能建立在她的痛苦上。</br> “小姐那不是五公主嗎她怎么不帶宮人呀”細云忍不住好奇的看向那邊。</br> 冰冷的雨水沿著臉頰滑落,五公主看著那邊的女子緩緩閉上眼,忽然撐著地面,腳步踉蹌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宮殿走去。</br> 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柳吟并沒有發(fā)表什么感慨,只是趕緊往東宮走,許是已經(jīng)被淋濕了,也沒有什么顧及,她只能一個勁往前沖,最后滿臉都是雨水,等好不容易跑回東宮時,劉嬤嬤一看到她這樣,頓時板下臉就是一陣教育,跟著又立馬讓人去熬姜湯。</br> 趕緊洗了個澡,等出來時又喝了碗姜湯,不過劉嬤嬤卻是把細云狠狠教育了一頓,柳吟攔都沒攔住,不過她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等到了晚上時,就開始打起了噴嚏,腦袋也陣陣發(fā)暈。</br> 劉嬤嬤趕緊讓人去找了太醫(yī),最后得出了結(jié)果就是她染了風(fēng)寒,然后又開了幾副藥,在以前,像這種小感冒她根本不會在意,不過明顯她高估了如今這具身體的體質(zhì),哪怕喝了藥,半夜的時候卻突然發(fā)起了燒,這在以前,如果不是個什么高燒,她連藥都不會吃,可現(xiàn)在不敢了,只能老老實實又讓人去請了會太醫(yī)。</br> “太子妃體弱,以后莫再不把自己身子當回事了,這幾日定要按時服藥,微臣今日在太醫(yī)院值班,若是夜里您的熱還退不下來,微臣再過來給您施針。”太醫(yī)說著收回把脈的手。</br> 床上的柳吟腦袋暈暈的攣縮在被褥中,太醫(yī)說什么就是什么,她覺得自己真的需要鍛煉了,弱不禁風(fēng)說的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br> “老奴也不知說了多少回,這明日若是皇后娘娘問起來,看您該如何說。”劉嬤嬤板著臉十分嚴肅的樣子。</br> 床上的人小臉泛著霞紅,一邊虛弱的呢喃起來,“這事一定不能告訴姑母。”</br> 見此,劉嬤嬤更是眉頭一皺,正欲說什么時,余光不經(jīng)意掃過門外的來人,隨即連忙屈神行禮,“老奴見過太子殿下。”</br> 門外響起陣陣見禮聲,還未走的太子也趕緊跪地,“微臣叩見太子殿下?!?lt;/br> 外頭的雨勢小了不少,但依舊淅淅瀝瀝的落在廊前,男人一襲墨袍上并未看到雨珠,待進來時,目光掃過床上的人,跟著又定定的看向太醫(yī),“太子妃如何”</br> 看到來人,柳吟整個人又默默縮進了被子里,這下好了,這個太子肯定又能肆無忌憚的嘲諷她弱不禁風(fēng)了。</br> “回殿下,太子妃的高燒一直不退,如若今夜還是不退,微臣只能用施針的法子了,不過太子妃體弱,此法子能不用最好還是不用?!碧t(yī)恭聲道。</br> 聞言,男人眉間微蹙,視線頓時落在床上那團被褥上,其他人也識趣的趕緊退下,整個屋內(nèi)瞬間只剩下兩人。</br> 柳吟憋的有些喘不過氣,最后還是偷偷把腦袋鉆出來,卻驟然看到床前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對方正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雖然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可柳吟卻莫名有些害怕。</br> “表表哥”她悄悄伸出手拽住男人衣袍。</br> 許是燒的厲害,那張小臉上滿是霞紅,秦硯就這么目光微沉的盯著她,薄唇微啟,“明日讓你父親過來一趟。”</br> 柳吟“”</br> “太子哥哥”</br> 她忍不住緊緊攥著對方衣袍,仰著腦袋看著男人,就跟要哭了一樣,“凡事好商量,我今天走著走著就下大雨了,哪知道這一下就著涼了,這種小事就不用告訴我爹爹了吧”</br> 男人沒有說話,目光毫無溫度的盯著她,直讓人心里發(fā)慌,柳吟也不知道對方怎么又生氣了,好像發(fā)燒的是自己吧,她娘看到她發(fā)燒都只會心疼,怎么這人還生氣的</br> 若是平時可能還會哄對方一下,可許是腦袋暈的很,她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也不說話,整個人干脆又縮進了被子里,她現(xiàn)在是個病人,為什么還要她去哄別人</br> 直到被褥忽然被人拉開,她整個人頓時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中,還未等她回過神,額前忽然多出只溫熱的大手,耳邊驟然響起一道慍怒的男聲,“這么喜歡淋雨,待會繼續(xù)淋如何”</br> 柳吟“”</br> 她別過頭,有些委屈的閉上眼,小手漸漸推拒著面前的人。</br> 燭火幽幽,屋內(nèi)寂靜一片,秦硯眉間一皺,抬手撫上那張發(fā)燙的額心,聲音放柔,“可還難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