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妮子通了半晌電話,終于確定了五金廠轉(zhuǎn)型方向,那就是生產(chǎn)自行車。聽著這個項目并不怎樣,技術(shù)含量低,競爭者眾,利潤也不如何可觀,可實際上,這是薛向權(quán)衡許久后的結(jié)果。
    當(dāng)然,倒不是小妮子不肯出力,人家可是在電話里大包大攬了,只要港島有的工廠,愛郎想做什么,她就負責(zé)把技術(shù)弄到手。小妮子一番心意,薛向是心領(lǐng)了,可世事如棋,束縛甚多,一切的出發(fā)點還應(yīng)是實際情況。
    眼下的實際情況是什么,那就是五金廠的基本面,國內(nèi)的國營企業(yè)的大環(huán)境,違背了這個實際情況,什么都做不了。舉個例子,比如五金廠轉(zhuǎn)型去生產(chǎn)汽車,聽著倒是美妙絕倫,共和國都沒幾家汽車廠,五金廠這回是牛大發(fā)了,可實際上了,縱使小妮子那邊能提供技術(shù)和資金支撐,五金廠敢接受么?蕭山縣能允許么?
    因為現(xiàn)下不是九二年,國企改制還無從談起,你港島那邊過來這么多資金,這么先進的技術(shù),并入五金廠后,該如何折算?是友情捐贈,還是折成股份?若是友情捐贈,說不得省里就得先挺身而出,主動笑納了,畢竟這等大餡餅是絕對不可能落到蕭山縣這地疲民窮之所的。若是折成股份,去年雖然由老首長和時老爺子主持通過了《中外合資經(jīng)營企業(yè)法》,允許外商投資,并且沒有設(shè)定投資的上限,也就是中外合資企業(yè)中外資所占股份比例的上限,可因為老干部的抵制情緒嚴重,整個共和國也就沿海那幾個經(jīng)濟特區(qū)合資企業(yè)折騰得轟轟烈烈,內(nèi)陸壓根兒就沒一家敢上馬合資企業(yè)。
    更何況,若是真拿剛才舉的發(fā)車汽車工業(yè)的例子算,并入的資金和技術(shù)折成的貨幣價值必是天量。到時候五金廠所占股份怕是連個零頭都沒有,若是如此,此種合資還有何益?
    是以。思來想去,依據(jù)五金廠的基本面。蕭山縣可能的容忍程度,薛向也只能試著上馬自行車。當(dāng)然,除了這些實際情況的因素考量外,薛向自然要兼顧效益和利潤。同類型的家用百貨,薛向不選收錄機、縫紉機等等,而瞄準(zhǔn)自行車,最大的考慮便是自行車。因為這個時代的共和國。仍舊被稱作自行車王國,且一部自行車的價格雖然不菲,卻遠較各種電子產(chǎn)品為低,以這個時代國人的購買力。是承受量最大的一件奢侈品。再者共和國近十億人口,對自行車的需求量自然巨大,相較之下,一個家庭通常會購買一個收音機,一臺縫紉機。可自行車的數(shù)量就大有想象力了。
    因此,自行車,便是薛向目前所能想到的最適合五金廠也最適合這個市場的產(chǎn)品。
    掛完小妮子的電話,薛向又撥通了一個號碼,嘟嘟幾聲。便通了:“廖書記,我是薛向?。　?br/>     “哎喲喂,你老弟可是個稀客啊,難得你還記得老哥我。”
    接電話的正是政法委書記廖國友,接電話的地點正是他在城里的那個小院,現(xiàn)在滿蕭山縣除了薛向,各位領(lǐng)導(dǎo)真是清閑極了,這位廖書記也不例外,沒大事兒干脆就不上班了,反正公安局那幫人又不聽他廖某人招呼,索性在家里陪著美貌夫人,日子過得那真叫一個滋潤。
    廖國友剛說了句話,雖未道出薛向的姓名,沙發(fā)邊上的張萍便蹭的一下擠了過來,壓著聲兒說道:“叫他過來吃飯！”
    廖國友眉頭一皺,橫了夫人一眼,電話那頭的薛向有說話了:“廖書記,怎么像是聽著嫂子聲音啦,怎么著,忙著陪沈人,都沒空回話啦?”
    “哪有的事兒啊,你嫂子正罵你呢,說你薛老弟不地道,上回說好的正月十五來家吃飯,你嫂子累得哼哧哼哧,做了一桌菜,結(jié)果你老弟愣是沒來,你自己說說這筆賬該怎么算。”
    廖國友邊應(yīng)付著薛向,邊遮應(yīng)著已經(jīng)柳眉倒豎的張萍,這會兒張萍手中舉著個照片,照片里是個穿軍裝的青年,正是那位被薛向塞進特種師的廖公子,照片中的廖公子容貌雖未變化多少,氣質(zhì)卻是翻了個兒,哪里還有半點原來的奶油小生味道,一臉的彪悍氣,便是照片上的笑容也顯得無比僵硬猙獰。張萍舉著照片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廖國友按照她方才要薛向來家吃飯的話,接著邀請,不為別的,為了兒子！
    “對不住,對不住,就算您不說這事兒,我也不能忘了,下回我一定登門拜謝,好好跟嫂子請罪！”
    “還是別下回了,揀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現(xiàn)在就過來,我馬上叫你嫂子去買菜?！?br/>     因著當(dāng)年哪樁俞定中秘書入室強奸未遂案,廖國友甚覺自家沒保護好老婆,心中愧對張萍,再加上后來,俞定中又力捧了他坐上現(xiàn)在的政法委書記位子,他又跟著俞定中走,而當(dāng)初的事兒,又是俞定中秘書犯下的,所以,對張萍,他就更加慚愧,這會兒,見老婆逼之甚急,也不得橫下心來邀請。說起來,他不愿邀請薛向到家,還是因為自家老婆對他太過親熱,雖然這二人年紀(jì)差得離譜,無論如何不會有事兒,可兄弟嫂子的叫著,聽著鬧心。
    那邊的薛向見廖國友相請再三,再加上有些事兒,確實要面談,所以也只得應(yīng)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廖書記,我這兒有件事兒,你看能不能幫把手?！?br/>     那邊的張萍聽見薛向答應(yīng)了,一躍而起,奔進廚房,挎著菜籃就出門了,看見老婆矯健的身影,廖國友心中膩味極了,嘴上卻道:“你說你說,能辦的老哥我一定辦,只是你老哥現(xiàn)下的情況,你也清楚,很多事是有心無力啊,到時,你開口,若是老哥辦不了,可別埋怨喲！”
    “那是自然,是這么檔子事兒……”
    說話兒,薛向就把小馬的案子說了下,只不過略去鍋爐爆炸案,只說聽群眾反應(yīng),公安局抓不住一個畏罪潛逃的盜竊犯,竟抓了那逃犯的父親,反響很不好,請廖國友下令放人。
    廖國友原以為薛向要說的是什么關(guān)于常委會這個層面的大事兒,需要他那一票呢,沒想到竟是這么點兒小事兒,他廖某人好歹也是堂堂政法委書記,公檢法的總頭頭,雖然姓尤的跋扈,把公安局守得風(fēng)雨不透,他廖某人真下令放個盜竊犯,還是輕而易舉的,更何況還是個盜竊犯的老爹,這點兒事兒若是都做不了,那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干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見廖國友大包大攬的答應(yīng)下來,還說掛了電話就馬上給公安局下指示,薛向便放下心來,說稍后就到廖家,接著,便把電話撂了,又轉(zhuǎn)進縣府辦公室,提溜了一個正在寫文件的秘書,遞給他五十元錢,讓他去五金廠代為撫慰小馬的兩個妹妹。
    又處理完兩件無關(guān)痛癢的文件,薛向又給財會中心去了電話,得知那邊情況一切安好后,這才轉(zhuǎn)出門去,朝廖家步去。
    ……
    “薛老弟,歡迎歡迎啊,咦,怎么還帶了東西,拿回去,拿回去,好像我請你薛老弟吃飯,就為了想你東西一般。”
    廖國友見薛向進步,竟一路迎到大院。
    薛向笑道:“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知道你廖書記愛抽煙,就拿了兩條過來?！?br/>     廖國友一聽是香煙,劈手奪過薛向的布袋,撤開一看,里面躺著的正是噴著洋碼子的萬寶路,臉上霎時就笑開了花:“你老弟啊,真是叫人沒話說了,我這輩子什么都不好,獨獨就好抽煙啊,可咱這蕭山縣窮鄉(xiāng)僻壤,哪里有好煙喲,也只有每次從你老弟兜里掏些,才勉強打打牙祭,我這會兒都在想,你老弟送我煙,是不是存了破財消災(zāi)的意思！”
    “哈哈哈……”
    廖國友將薛向迎進客廳,又替他泡了杯茶,此時張萍出外買菜卻是未回,正方便二人談話。
    薛向便開門見山將五金廠的爆炸案講了,除了隱去小馬的所在,便連小馬告知的那效領(lǐng)導(dǎo)公子們做下的好事也一并出了。
    廖國友不愧是老刑偵出身,心理素質(zhì)極佳,聽完這等驚世駭俗的秘辛,竟是眉頭也未皺一下,道:“薛老弟想要我做什么?”
    見廖國友連證據(jù)都不問,單憑自己一面之詞便有相助之意,薛向便確定了老廖真有靠近之意。說起來,廖國友在常委會上也曾力助過他薛某人,不過是跟在后邊敲邊鼓,薛向只當(dāng)他是感激自己幫著他兒子參軍入伍,并沒有幼稚地認為這位廖書記傾心以投了。
    且今次,他找上廖國友,也實是無奈之舉,畢竟他薛某人本事再大,公安局這塊兒他卻差不上手。筆趣閣
    是以,他到廖家,不過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而且他也相信即便姓廖的不愿幫忙,也不會將這等秘辛外泄,畢竟得罪他薛某人,也不是什么好玩兒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