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團(tuán)圓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多月,施慶恩那日裝x,豪言一番,摔門而出。如今看來,竟是裝成了傻x。
原來,薛向那日以豬換糧的豪舉,竟被成功換回豬肉的鄉(xiāng)民,四里八鄉(xiāng)地傳了開去。這下,可是炸了窩,有這好事兒,誰也不甘人后。自此,每天必有大量板車大軍駛進(jìn)靠山屯。于是,一輛輛糧食運進(jìn),一扇扇豬肉運出。這一換,竟換得上百萬斤雜糧,將倉庫堆得齊了頂。本來,單靠五六十頭成年野豬是換不了這么多糧食,再說,千多頭崽豬,一時也不需要這么多糧食。
可人家鄉(xiāng)親們拉來了,就不管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說沒肉了,換不了。人家在豬廠里轉(zhuǎn)悠一圈,看看那千多頭肚滾腰圓的半大的豬崽子,胸脯拍得山響,說是等出圈時,結(jié)賬,噢不,結(jié)肉。一個個清空板車,自己寫了個單據(jù),拿住薛大廠長的拇指,就往上按手印,蓋好手芋,撒丫子就跑,喊也喊不住。就這么著,薛向這兒成了臨時糧站,幾乎將五豐糧廠的雜糧收購給取代了。
薛向這邊是痛快了,施慶恩卻是徹底悲劇了。
原來,不知是誰,將那日施慶恩在班子會上的豪言壯語,散布至全廠。全廠職工都知道端午節(jié)要分肉了,一個個激動不已。后來,眼見得端午節(jié)一天天逼近,卻沒一點動靜。眾職工正等得心焦,哪知道又有消息傳來,說分肉的事兒黃了,人家靠山屯壓根兒就再沒上過門,更別提服軟,哪里還有豬肉分。???.BIQUGE.biz
給人希望,再讓人絕望,從來就是最招人恨的事兒。這事兒,恰恰就被這群眾基礎(chǔ)極差的施大廠長給干了。
這些日子,施慶恩實是度日如年。被眾人逼得幾欲上吊。紅光豬廠不住地打電話催不說,惹得滿廠怨氣沖天,群情激奮,直把他給罵了個狗血淋頭,只差沒打上門去。
后來,施慶恩干脆就不去上班了,躲在家里想對策。他實在是拉不下面子去找薛向服軟,思忖良久,得一奇計,決定發(fā)動絕招——向領(lǐng)導(dǎo)告狀。
當(dāng)時。施慶恩剛說找分管農(nóng)業(yè)的副主任高明匯報說。有人搗亂。高主任就拍了胸脯說“萬事有他,誰敢搗亂,就收拾誰”。高明對這個挺懂得孝敬的施大廠長還是很滿意的,便決定幫一把。待聽得是告靠山屯的某人。高明揉了揉耳朵,問了幾遍,確認(rèn)無誤后,先前還風(fēng)和日麗的老臉,立時烏云密布,沖著施慶恩就是一頓猛批,什么‘官僚思想嚴(yán)重’、‘脫離群眾’、‘工作方式僵硬’之類的帽子,給灰頭土臉的施慶恩發(fā)了一堆。最后,更是直接把施大廠長推搡出了辦公室。邊推嘴里還邊嘀咕“馬蜂窩”、“惹不起”、“趙主任”之類的詞兒。
結(jié)果,始終沒摸著頭腦的施慶恩又急又氣,一個沒撐住,就躺進(jìn)了醫(yī)院。施慶恩躺下后,羅耀國接過了五豐糧廠的擔(dān)子。主動去和薛向溝通。二人沒談幾句,就找到了共同話題——耿福林,有了耿福林這座橋梁,那還有啥不好辦?
薛向拍了胸脯保證,助五豐糧廠完成任務(wù),并特批十頭肥豬,出圈時,特供五豐糧廠。羅耀國則當(dāng)場簽了份協(xié)議,說以后希望養(yǎng)豬廠的雜糧,五豐糧廠包圓了,優(yōu)先供應(yīng)。有了這個合約,薛向最后的顧慮也打消了,便放開手腳,倒騰起了飼料廠。
有了朱萬戶這個養(yǎng)豬專家定下配方后,建廠、招人都不是難事兒,靠山屯有的是壯勞力。至于社辦企業(yè),不得占用超過該生產(chǎn)隊百分之二壯勞力的規(guī)定,早被薛向一腳踢進(jìn)了大西洋。全大隊有一個算一個,除了要上學(xué)的,只要能動彈的,不是被塞進(jìn)了養(yǎng)豬廠,就是被打發(fā)進(jìn)了飼料廠去配飼料。
眼下,薛大官人囊中羞澀,壓根兒沒有余錢去置辦配置飼料的機(jī)器,也就只有使用這最原始的人力了。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蓬被他甩手給了李擁軍,插秧、放水順利完結(jié);飼料廠和養(yǎng)豬廠他制定好了規(guī)章,沒人敢折騰,飼料呼呼地生產(chǎn)著,小豬嘩地長著;蔡氏父子一起去了公社,屯子里就剩了個整天埋頭研究馬列、不管事兒的鐵勇鐵副隊長,也沒人跟他搗亂;縣里的郭民家似乎忙著升遷,也沒功夫來折騰他;至于蔡高智上回得罪了何進(jìn),正被這個二愣子局長變著法兒的找碴,自顧尚且不暇,更沒時間來搭理他薛大官人了。
這段時間,薛向算是度過了來靠山屯最舒心的一段時光。
每天清晨醒來,送目窗外,賞賞山水,再逗弄下小家伙;上午,則在屯子里溜達(dá)一圈,便入山采些野菜、山蘑,能打著野雞、野兔,中午就燉一鍋野味,打不著,就去屯子里購回一只土雞,自個兒圍裙下廚,燉上一鍋雞湯;飽食過后,便在幽窗竹影下困上一覺,醒來,或去看康桐捉魚,或去豬廠尋朱萬戶,在老槐樹下,弈上一盤棋;到了晚上,樂子就更多了,或抱了收錄機(jī)在打谷場,同眾人一起聽新聞、戲劇,或聽上了年歲的老人擺擺古,說說演義、奇聞,確也興致無邊。
就這么著,日復(fù)一日,時光流轉(zhuǎn),如白駒過隙,眨眼間又過了一個多月。這日,吃罷午飯,康桐去了山里,薛向伏在辦公室的桌上,寫著《靠山屯發(fā)展十年規(guī)劃》。按他的設(shè)想,靠山屯絕不能多點開花,而是做好養(yǎng)豬和飼料配套,最多往火腿等熟肉制品延伸一步,集中精力,做大做精做強(qiáng)。十年生聚,共和國未必不能誕生一個豬企五百強(qiáng)。
薛向?qū)ζ髽I(yè)管理并不精通,營銷學(xué)更是一竅不通。他寫的這份規(guī)劃,著眼點就是發(fā)展方向,因為有著前世經(jīng)歷,他的前瞻性是當(dāng)世任何一人都無法比擬的,這份草案正是聚焦于此。
薛向埋頭揮筆,小家伙也在另一端案頭咬著鉛筆的一端,小眉頭皺得緊緊的。原來,眼前的一道算術(shù)題,可把她難住了:十三加八,等于多少呢?小家伙苦思良久,放下鉛筆,掰著肉乎乎的小手指,從一數(shù)到十,卻是沒有第一根手指了。苦惱良久,從椅子上溜了下來,便來到薛向這邊,拽著他的衣衫,就把一雙大手搶了過來,要薛向把手伸好,自己也把手伸出來,四個巴掌擺在一起。小家伙點著腦袋,小雞啄米一般,啄完了二十根手指,結(jié)果到了二十一又沒了。
小家伙苦著臉,思索片刻,眼珠子一轉(zhuǎn),就要去脫薛向的鞋子。薛向這會兒已搞清楚了她在鬧騰什么,拽過作業(yè)本一看,啞然失笑:真是笨的可以,二十根手指不夠,再虛數(shù)一下,不就是正確答案二十一了么?
薛向這廂哂笑,小家伙卻是懊惱極了:怎么借了一雙手還不夠用,唉,就用臭大哥的腳丫子湊數(shù)吧。小家伙忙著脫鞋子,忽然屋內(nèi)光線一暗,似被人影遮住了,薛向和小家伙齊齊抬頭看去。忽然,小家伙呀的一聲跳了起來,驚喜地叫道:“哇,二姐!臭三哥!”來人正是小意和小晚。
小家伙喊罷,便撲進(jìn)了小晚的懷里,膩了一會兒,又來捏小意的臉蛋,蹦蹦跳跳,高興得不得了。薛向也惶急起身,來迎弟妹,臉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了。他實在沒想到小晚和小意怎么這會兒就到了,按計劃是暑假開始的時候過來,電話都確定了,可現(xiàn)下離暑假還有好幾天呢。
薛向不及思忖,剛要去拉姐弟二人,門口又走進(jìn)一人來,那人進(jìn)門就嬌喘道:“你們兩個小鬼跑得可真快,大姐我老胳膊老腿兒,可真攆不上啊。”
薛向循聲望去,便愣住了,但見來人齊根短發(fā),鵝蛋臉,紅唇飽滿,身材窈窕,最顯眼的還是那對眼眸,燦若星河,撲閃撲閃,透著狡諧。薛向望著那人,失聲便叫了出來:“大姐!”來人可不正是他的大姐薛林么!
薛向自型他大伯家的長兄薛蕩寇不怎么親,可是和這個大姐算是親到了骨子里。丟沙包、彈玻璃珠,拍畫片,都是這個大他四歲的假小子大姐帶著他干的。兩人雖不是親姐弟,可比親姐弟還親上幾分。
薛林瞅見薛向也一陣愣神,待薛向叫出‘大姐’二字,才呀的一聲,飛撲過來,抱著薛向捶了幾拳,又圍著薛向轉(zhuǎn)起來圈子,“啊哈,我家的小老三好大的個子,越長越俊了,害得你姐我差點沒認(rèn)出來。”說罷,薛林便墊起腳來,扯住薛向的耳朵,一通蹂躪,末了,又伸手捧著薛向的臉蛋,好一通揉捏,直當(dāng)薛向還是那個跟著她屁股后面喊著“大姐,要糖”的小屁孩一般。
薛林這番親昵搞怪,薛向苦著臉受了,還沒來得及抗議,小家伙先不干了:“你是誰,怎么欺負(fù)我大哥呢,快放開!”也難怪小家伙不認(rèn)識薛林。薛林下放的那年,小家伙尚在胎中八月,這兩堂姐妹還真從未照過面。小家伙雖平日里不大買臭大哥的帳,其實小心思還是挺心疼大哥的,見臭大哥落入她人之手,被揉捏得表情難受,小心思便十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