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這幫人是在應(yīng)和蔡京,不如說是興奮地發(fā)了狂。
    這些日子,復(fù)仇者聯(lián)盟被壓抑得簡直連脾氣都快沒了,此刻,驚聞活土匪惹了省委一秘,即將倒臺,那興奮就如波濤一般,一浪接著一浪襲來。
    “咳咳……”
    宋昆也沒想到這幫家伙這般亢奮,申討許久,聲音依舊昂揚,只得咳嗽幾聲,定住場面,接道,“薛助理的事兒,的確不著調(diào),周書記和孔專員都發(fā)了脾氣,不過,話說回來,薛助理現(xiàn)在是德江的干部,他做下的丑事,周書記,孔專員也不能讓其外揚。是以,在周書記,孔專員的努力下,黃處長同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什么,這都能化了?”
    蔡京蹭得站起身來,瞪圓了眼睛,心中大罵周道歉,孔凡高吃飽了沒事兒,替姓薛的消災(zāi)解難。
    宋昆道:“蔡主任別急,薛助理做下這等亂子,周書記,孔專員自不可能不處理,要不黃處長也不答應(yīng)不是?”
    “處理,怎么處理?”
    蔡京語帶懷疑,時至今日,他算是看明白了,姓周的和姓孔的,就是倆窩囊廢,他倆要能收拾姓薛的,還用等到今天?
    宋昆笑了笑,卻不言語,忽地,站起身來,推開窗子,撲棱棱,狂風(fēng)卷著暴雪,霍然而入,激得屋內(nèi)的篝火為之一暗。
    宋昆指著鍋中翻滾的肉湯道:“雪夜圍爐,吃著狗肉,自是一等一的美事,云錦群眾的鍋碗里,只怕也想添戌腥呢。”
    宋昆又是一句答非所問,蔡窘要作色,卻猛地瞥見張徹,嚴(yán)寬,蘇全三人面現(xiàn)狂喜,不知何故。
    便又聽張徹道:“宋秘書長。我們的情況,你也清楚,現(xiàn)在孤懸于外,有勁兒也使不上。”
    張徹何等樣人,一點就透,云錦群眾鍋碗里添葷腥,那能添什么葷腥,無非是云錦湖里的水產(chǎn),再一聯(lián)想如今臨近年關(guān),往年云錦湖臨近年關(guān)時的“大熱鬧”。可不就在眼前么?
    張徹亦明白。扳倒薛向最容易最直接的辦法。便是以嘯聚之名罪之。
    前番失敗,只是事不湊巧,險些斬薛向于馬下,便是那法子犀利的明證。
    今番。二度嘯聚在即,只要籌謀得當(dāng),薛向幾乎避無可避。
    可偏生,他們幾人如今“待罪之身”,想回云錦亦是無顏,因此,張徹才有此話。
    他這那里是跟宋昆抱怨“有勁兒使不上”,分明是詢問孔某人到底何時讓他們回歸云錦。
    “張主任稍安勿躁,安心喝酒吃肉。再好好睡一覺,明朝安心返回云錦就是！”
    宋昆一臉的高深莫測。
    …………………………
    “啊哈,是薛向啊,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大晚上的,還下著雪,叫你過來,路上凍壞了吧。”
    孔凡高快走幾步,拉著薛向的胳膊,微笑說道。
    嚴(yán)格說來,他和宋昆是分頭行事,宋昆方去,他便撥通了薛向家的電話。
    這會兒,薛向到來,他一反在衛(wèi)家時的憤怒,又化作溫和慈祥的長者模樣。
    薛老三跟著孔凡高在休息區(qū)落座,開門見山道:“孔專員招我前來,有什么指示,就下達(dá)吧。”
    “哈哈……你這個同志啊,咱們之間,還用得著客氣?”
    孔凡高笑聲不絕,一臉熱忱,“我哪里有什么指示,就是想問問你在云錦干得如何,工作可有壓力,有沒有什么困難,我也想聽你這個當(dāng)家人好好聊聊云錦嘛,畢竟新開一個區(qū),從行署到省委都是很重視的,要看到成績的啊,我不找你這個當(dāng)家人問清楚,我到省里去,豈不是要被領(lǐng)導(dǎo)們問傻眼?”
    對孔凡高的說詞,薛老三半個字都不信,可孔凡高是上級領(lǐng)導(dǎo),既然要聽匯報,他薛老三責(zé)無旁貸,當(dāng)即,便正兒八經(jīng)地介紹起云錦的情況來。
    “好好,好哇！”
    孔凡高拍著大腿,連道三聲好,“沒想到薛向同志主政云錦,不過數(shù)月,就做出這等成績,看來,地委,行署將云錦交到你手中,是選對人了啊！”
    縱是假意虛情,孔凡高這番表演卻叫人瞧不出半點破綻。
    薛向道:“專員過獎了,實事求是地說,我在云錦的確是做出了成績,專員如果認(rèn)為可以,不如就把我列進(jìn)德江推舉給省里的先進(jìn)個人標(biāo)兵的名單吧。”
    “噗！”
    孔凡高正笑瞇瞇,聞聽此言,嘴巴似破了洞的鼓脹氣球,一下就跑了氣兒,又咳嗽幾聲,方道:“這個名單是地委會推薦的,我說了也不算,再說,名單都報到省里去了,下次,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幫你薛向同志,據(jù)理力爭！”???.BIQUGE.biz
    見識了薛老三順桿爬的本事,孔凡高內(nèi)傷滿滿,不打算跟他兜圈子了,開門見山道:“聽說你們云錦班子九個常委,有四個都在地委窩著,還一窩就是十好幾天,這是作甚?是不是張徹,蔡京這些人不聽使喚,耍老爺脾氣,你跟我說,我收拾他們！”
    雖然孔凡高明知故問,薛老三還是將常委會各自攬任務(wù)的事兒說了一遍。
    “是這樣啊,這些人也確實不成氣候,這點小事都辦不了,愿賭服輸,也是應(yīng)該。”
    說話兒,孔凡高抽出枝煙拋給薛向,“不過,薛向啊,快到年底了,各項工作都是最繁忙的時候,張徹,嚴(yán)寬,蘇全,蔡京又都是云錦各重量級單位的主要領(lǐng)導(dǎo),少了他們,這年終工作肯定不好做,你看這樣成不成,讓他們四位先回去工作,開年等穩(wěn)定了,再讓他們補齊任務(wù)。”
    薛老三想都沒想,方要拒絕,便聽孔凡高接道:“對了,你們那個捐贈弄得挺不錯,地方企業(yè)支援地方政府,是很好的模板吶,到年底了,行署這邊有困難,你看云錦那邊能不能支援行署一些。”
    “這可不行,企業(yè)捐贈時,可是說明白了,這筆錢由云錦管委會使用,如數(shù)花到云錦百姓身上去。”
    孔凡高話方出口,薛老三就知道這位要干嘛,絕對不是打云錦那筆款子的主意,無非是以進(jìn)為退,漫天要價,讓他薛老三落地還錢,準(zhǔn)許張徹四人回歸云錦。
    孔凡高道:“是這么個意思,可是云錦管委會得到這筆款子后,是真得如數(shù)花到云錦百姓身上去了么,怎么我聽說這筆錢,被用作云錦管委會的基建工程啦。”
    “基建工程用工,請的可都是云錦百姓,從這個角度上講,錢還是到了他們手中。”
    “你這是偷換概念,本來云錦百姓就可以直接得到這筆錢,現(xiàn)在卻還要搭上一份勞動,公平么?”
    “孔專員,錢花都花了,人家企業(yè)都沒抱怨,咱又何苦自己為難自己。”
    “不是我為難你,是你在為難我！”
    “那專員是什么意思,讓張徹四位同志回去?”
    兩人唇來舌往,交鋒驟急,轉(zhuǎn)瞬就到了圖窮匕首見的地步。
    孔凡高笑道:“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周書記的意思,換句話說,是地委會的意思,云錦班子肇建,不可能允許缺員半數(shù)運轉(zhuǎn)。”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這幾位都是在班子會上,當(dāng)眾做了保證的,若不守諾,今后怎么為同志表率。”
    薛老三寸步不讓,心中已然明鏡一般。
    試想,張徹四位在地委困頓這許多時日,都不見周,孔二人直接出面相助,怎么此刻,孔凡高一反常態(tài),擺出一副不送張徹四人回云錦誓不罷休的架勢。
    事出反常必有妖,聯(lián)想到王二娃曾經(jīng)提醒的每到年底云錦湖的那場大亂子,孔凡高何以如此焦急的原因,徹底明了。
    “薛向,如果說這是地委會的決議呢！”
    孔凡高終于繃不住了,怒氣沖沖,拍了桌子。
    “那我服從決議,但相信張徹幾位同志回到云錦,會很不好意的。”薛老三微笑依舊。
    本來嘛,張徹幾人不是回不了,而是沒臉回去,這沒臉的關(guān)鍵不在于沒完成任務(wù),而在于薛老三會拿這沒完成任務(wù),來打他們臉,且必然是大庭廣眾之下的打臉,勢必叫復(fù)仇者聯(lián)盟一伙兒的領(lǐng)導(dǎo)尊嚴(yán)得落一地,這回去又有何益?
    正因如此,孔凡高以地委決議壓人,根本唬不住薛老三。
    “薛向同志,別得寸進(jìn)尺！”孔凡高銅鈴圓睜。
    “孔專員,稍安勿躁,我有個事兒,想和地委打個商量。”
    薛老三此話一出,孔凡高哪里還不明白,薛向這是要開條件了。
    “有什么事兒說吧,不過,若是出圈兒的話,我勸你免開尊口。”說話兒,孔凡高將煙頭狠狠壓進(jìn)煙灰缸里。
    薛向掏出煙盒,揀出支萬寶路,也不管孔凡高要不要,直直拋進(jìn)他手中,自己點燃一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就是想代表云錦和地委再簽個協(xié)議！”
    “什么協(xié)議?”
    孔凡高緊緊定盯住薛老三,在這家伙手中吃虧太多,只要薛老三有主意出口,下意識地便被孔凡高做了陰謀詭計。
    不過,一想到張徹等人回到云錦后的那場必然發(fā)生風(fēng)波,剛提起的警惕立時便又被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