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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得好，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杜如晦不是老將，但比老將更牛。
    作為一國之相，他擁有的手段，人脈都是杜荷遠遠比不上的。
    所以杜如晦說此事交給他處理的時候，杜荷并沒有異議，他相信杜如晦能夠比他跟完美的處理好這件事情。
    事實亦是如此。
    具體詳情杜荷是不知道了，他只是知道杜如晦在當(dāng)天夜里就入宮覲見，跟李世民商議了什么一切都是謎。
    接下來更是風(fēng)平浪靜了一段時間，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
    不過杜荷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絲絲異樣，李泰病了，在皇宮里休養(yǎng)，這是休養(yǎng)，還是什么，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這暴風(fēng)雨之前的平靜，并沒有維持多少時間。
    只是半個月，兇神惡煞的強兵沖進了崔、王兩人，將崔、王兩家的主要成員，支助一并緝拿。
    此事在士林中立刻掀起了一陣風(fēng)暴，作為天下士林榜樣的兩大世家，同時被抓入獄。天下士子迷茫之際，又帶著不解。
    很快朝廷公布了崔、王兩家密謀弒君的公文，并且決定公開審理此案。
    如果沒有這份公文，經(jīng)過有心人的挑唆，天下士子必然會為之暴動。他們沒有翻江倒海之力，但卻握有一桿鐵筆，可以寫出對朝廷的不滿，寫出朝廷意圖無證無據(jù)滅世家的用心，造成一股文化風(fēng)暴。
    但如此這公文一出，情況立刻不同了。
    忠孝節(jié)義，忠君愛國，這是儒家最核心的思想。除了那些正統(tǒng)的五姓世家的人，將世家看的比國家更重要，尋常士人還是更加重視國家的。更何況密謀弒君，這是株連九族的死罪，這個時候幫世家說話，豈不是表示自己也摻和其中？
    還沒有人這么愚蠢，無端端的將這種大罪自扛在身。
    一時間天下士人同時啞火，靜靜的等候著公開審判的那一曰。
    公審崔中平、王固的那一天，杜荷也親臨現(xiàn)場，看著已經(jīng)聚在一起，等候開審的士人，心中頗為驚訝，想不到崔王兩家，涉及弒君，依然能夠牽動士子之心，足見門閥世家，在這些士人心中有著何等地位。
    公審開始，大理寺的官員不斷的取證審訊，在如山鐵證之下，根本就沒有崔中平、王固辯駁的余地，供認(rèn)不諱的承擔(dān)了一切罪行。
    天下士人失望了，杜荷心中卻對自己的父親生出了無限的敬仰。
    那一些證明崔中平、王固的如山鐵證大多都是半真半假的，并非是他費盡心思，弄來的密信與《扁鵲神篇》，而是一封偽造的密信和一個莫名其妙的證人，他們的證詞證明了一切。
    很顯然這是一出暗箱艸作的戲碼，專門演給天下士人看的。
    至于為什么這么做，目的已經(jīng)很明顯了。為了保全皇室的顏面，掩蓋李泰意圖弒母的丑聞，更為了保住李泰的一條小命。
    如果依照杜荷的證據(jù)來，主謀將會是李泰，是他為了自己的皇位動了弒母的心思，才會讓崔中平、王固所利用。但如今這個處理方式卻將一切都推卸到了崔中平、王固的身上，李泰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活罪難逃，但死罪可免……大理寺根據(jù)事實情況，下達了判決書。
    崔中平、王固處死，籍沒崔、王兩家，兩家直系家屬盡數(shù)發(fā)配嶺南。
    對于弒君罪，這種判決看似是輕的，但實際不然。
    李世民與其他的皇帝在殺伐上有著明顯的分歧，并非說他殺伐不果斷，而是若非真正威脅到他的存在，他不會無度的痛下殺手。就比如貞觀元年時，義安王李孝常與右武衛(wèi)將軍劉德裕及其外甥統(tǒng)軍元弘善的造反罪。
    那時候李世民剛剛即位，李孝常、劉德裕、元弘善便來了一記當(dāng)頭棒喝，打算借助禁軍反叛。一般來說，起兵造反罪大于天，滅九族不足為怪。換做是漢武帝、明太祖之類的人物，早就將這些圖謀造反的人誅滅的干干凈凈了。
    李世民卻沒有這么做，只是處置了元兇，采取了禍不及家人的方式。
    因此在貞觀一朝，幾乎沒有誅族的事情發(fā)生。（二代沒有查到，應(yīng)該沒有，但就怕那百分之一的概率）崔中平、王固密謀弒君，罪該萬死，但李世民沒有動刀狠殺的意思。處置了元兇，抄了崔、王的家，將直系崔家人送往嶺南勞役，將兩大世家打落谷底。
    如果一開始就由杜荷來處理此事，杜荷的手段將會很直接，用最直接的方法將崔王兩家擊潰。但毫無疑問，杜如晦的手段更勝一籌，他不但保住了皇室的顏面，還根據(jù)李世民的心里，保住了李泰的一命，更重要的是他還給李世民留了一個“仁君”的美名，加重了他在士人心中的地位，可謂一石多鳥。
    這種婉轉(zhuǎn)而有效而且全面兼顧的手法，若非官場上的老油條，真使用不出來。
    至于李泰也受到了因有的懲處，在崔王風(fēng)波過去一月之后，李世民找了一個理由，將他貶為了庶民，與李承乾一樣了。
    兩個爭斗了多年的同胞兄弟，最后落得同一個下場，不可謂不是一種諷刺。
    唐朝最著名的五姓世家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隴西李氏。崔氏、王氏以亡，盧氏因為家族族長繼承人慘死，漸漸的衰落，隴西李氏早已歸入隴西世家，受到了朝廷的節(jié)制，門閥世家至此也走向了沒落。
    李世民背上的芒刺也已除去，不過這是喜是悲，只有他心中最清楚了。
    但至少在杜荷看來，李世民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精神有些不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fēng)。
    因為李泰之事，身體本就不適的長孫皇后病倒了，情況異常的嚴(yán)重。
    太醫(yī)二十四小時恭候，長樂也入宮去侍奉照顧，但都不見好轉(zhuǎn)。
    這一曰杜荷府外出現(xiàn)了一位鶴發(fā)童顏，頗有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
    杜荷笑著出迎，將他帶往皇宮，老者正是久違的藥王孫思邈。
    因為長樂的病隨時隨地都可能復(fù)發(fā)，杜荷個人對于孫思邈這名傳千古的神醫(yī)有著異樣的崇拜，認(rèn)為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夠攻克二十一世紀(jì)都無法攻克的醫(yī)學(xué)難題，這個人必然就是孫思邈這一代藥王。他不能限制孫思邈的行動，但卻處處留心他的動向。
    杜荷常隨長樂進宮見長孫皇后，對于她的情況也略有了解，擔(dān)心她會因為李泰的事情受到影響。正好抄了王家的家，《扁鵲神篇》也藏進了弘文館國家書庫。這種古人的指揮結(jié)晶若是失傳就太可惜了，杜荷有心將《扁鵲神篇》踏寫一份，交給孫思邈，就算不能治好長樂，也可以增長他的醫(yī)術(shù)，用來造福一方，發(fā)揚二十一世紀(jì)已經(jīng)走向沒落的中醫(yī)學(xué)，便早早的派人去請他了。
    想不到好的不靈，壞的靈，長孫皇后真的因為李泰的事，而氣壞了身子。
    杜荷帶著孫思邈入宮。
    對于孫思邈的醫(yī)術(shù)，李世民也是推崇備至，直接讓他加入御醫(yī)的行列，一同為長孫皇后診斷醫(yī)治。
    看著焦慮心慌的李世民，杜荷上前勸道：“岳父大人放心吧，皇后娘娘鴻福齊天，現(xiàn)在又有神醫(yī)御醫(yī)在側(cè)，能夠挺過去的。”
    李世民眼中布滿了血絲，因為長孫皇后的病，他已經(jīng)三天沒有休息好了。白天他盡心盡力的處理好國事，空余時分都陪著長孫皇后，即做了身為皇帝應(yīng)盡的責(zé)任，也做了一個丈夫應(yīng)盡的義務(wù)。他低嘆道：“希望如此……”頓了一頓，他又道：“青蓮，陪朕走走……”
    “是！”杜荷應(yīng)了一聲，跟在李世民的身后。
    李世民沒有說話，稟退了所有人，來到了太極宮左側(cè)的一處規(guī)模宏大的宮殿，那里是擺放李家列祖列宗靈位的祖廟。
    但凡重大事件發(fā)生，李世民都會帶著文武祭祖，以求得先人庇佑。杜荷也來過好幾次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李世民在此時此刻會帶他來這地方。
    李世民推門而入，偌大的祖廟空無一人，恭敬的上了三炷香后，他來到了角落的兩個靈位前，久久無語。
    杜荷站在一側(cè)，能夠看清靈位上的字樣“李建成”、“李元吉”。
    他們也是李家人，自然有他們的位子。
    “記得小時候，朕很羨慕我大哥，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一直以他為榜樣。我們的關(guān)系很好，他懂事聽話，朕調(diào)皮搗蛋，常常闖禍。每當(dāng)闖禍的時候，大哥總是第一個替朕扛，替朕求情。至于元吉，他跟朕的關(guān)系并不怎么好。他武藝高強，但好勇斗狠，有些殘暴，姓子一起，就會欺負(fù)人。爹爹寵著他，大哥也慣著他，朕擔(dān)心他闖大禍，時常管他，罵他，甚至出手打他。可一但朕出了什么事情，第一個站出來為朕出頭的就是他。雖說常因此，闖下更大的禍，但他從不在乎。因為我們是兄弟啊，就是關(guān)系不好。他也叫我二哥，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他們都死在了朕的手上，你說現(xiàn)在朕淪落至此，算不算是報應(yīng)……”
    這番話李世民也只有對著杜荷才說的出口，只因在李世民心中杜荷除了是他的臣子女婿，還有另外一個身份，能夠一起把酒言歡的酒友。
    杜荷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但此刻在他看中的李世民不是什么千古一帝，也不是什么大唐皇帝，而是一個軟弱的男人，一個因為兒子的背叛，妻子的命懸一線，引發(fā)不堪回首的往事的軟弱的男人。
    也是啊，就如一首歌說的，在堅強的男人也會有疲憊的時候。
    李世民很強，強的離譜，不管是軍事上還是政務(wù)上都創(chuàng)造了許多的奇跡，但他這一生經(jīng)歷的事情確是風(fēng)雨波折，并非常人能夠想象的。
    經(jīng)歷過這么多的事情，面對那么多的波折，誰能做到永遠的堅強？
    杜荷道：“是非對錯自有后人來評，不管別人怎么看，但在小婿眼中，岳父大人是一個明君，是一個能為天下百姓著想的君王。正是因為有了岳父大人，天下百姓才能走出隋末動蕩，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上好曰子。大舅哥、四舅哥他們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主見，都明白自己做的是什么。他們的錯，并非是岳父大人的過。”
    “只能說權(quán)力的誘惑太大，大的讓人無可抵御。”這句話杜荷說在心底，并沒有說出來，他還沒有愚蠢到跟一個皇帝說權(quán)力的誘惑。
    如果杜荷說出來，一定會引起李世民的共鳴，他最能體會這話中的意思。
    哪個人天生下來就有當(dāng)皇帝的心思的？
    李世民當(dāng)初為李唐打江山的時候，也沒有想過太子的事情。只是隨著他的能力越來越突出，天下英才，都因為他的個人魅力齊聚秦王府，使得秦王府力壓太子府。野心也就為之滋長了有了跟李建成一爭之心。
    最開始李世民也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能得天下最好，爭不過也無所謂。可是他卻萬萬想不到，這一步邁出根本就沒有回頭路。最后更是在不自覺中踏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絕地。
    李世民沉默了許久，突地問道：“你覺得稚奴怎么樣？”
    杜荷先是一怔，心中頓然明白，經(jīng)過李泰這一事，李世民已經(jīng)有心立儲了，當(dāng)即答道：“晉王殿下低調(diào)、儉樸，至善至孝，為人機敏，將來必成大器。”
    李世民道：“以后多跟稚奴親近親近，大唐未來的重?fù)?dān)還是要落在你們這年輕一輩人的身上。”
    杜荷領(lǐng)命，隨即一笑道：“岳父大人已經(jīng)老了嗎？小婿可是一點也不覺得啊，像岳父大人這樣年不過四十幾就取得如此成就的帝王，古往今來，哪有一人？怎么正當(dāng)壯年，今曰說的話竟像年過古稀的老爺子一樣。”
    李世民前半句聽了很受用，聽到后來，眉頭忍不住的挑了一挑，隨即一想，也覺得杜荷說的在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在沮喪也是無用。他歷經(jīng)無數(shù)風(fēng)雨，只是一時想不開，讓杜荷如此一笑，也覺得自己過于多愁善感，心底也少了許多憂郁之氣。
    不知是長孫皇后真的鴻福齊天，還是孫思邈有起死回生之能，又或者舍不得摯愛的丈夫，至親至孝的長樂、李治、小兕子等人，她克服了死神的號召，病情奇跡般的漸漸好轉(zhuǎn)。
    這似乎是個預(yù)兆，預(yù)示著已經(jīng)清除了內(nèi)患的大唐，有了一個美好的未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