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哼”了一聲道：“我的孩子，自然是由我來教，你半個人都長在馬身上，還有空教孩子嗎？”
    兩人拌了一會兒嘴，就歇息去了。
    義渠王便待在宮中，耐心十足地一直陪著羋月到臨盆之時。
    六個月后，羋月在義渠王的陪伴中，在侍女太醫(yī)無微不至的服侍下，生下了她的第二個兒子，取名為芾。
    羋月抱著嬰兒，義渠王坐在她身后，攬著她和孩子。這孩子長得甚好，看上去比嬴稷初出生時更加肥壯。
    兩人逗弄著嬰兒，笑成一團(tuán)。
    義渠王看著羋月的笑容，一時有些失神。
    羋月問他：“你怎么了？”
    義渠王卻認(rèn)真地問她：“你高興嗎？”
    羋月看著義渠王，點(diǎn)頭：“高興?！?br/>     義渠王問：“因為孩子？還是……有多少是因為我？”
    羋月沉吟片刻，緩緩地道：“因為我能夠擁有幸福，因為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獲得幸福。”
    義渠王會心一笑，道：“不錯，只要擁有足夠的力量，就能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br/>     羋月微笑點(diǎn)頭。此時薜荔來報，唐八子求見，羋月點(diǎn)頭，義渠王只得避去內(nèi)室。
    但見唐棣走進(jìn)來，捧著一些嬰兒用的玉石玩物，笑道：“恭喜母后，賀喜母后?！?br/>     羋月知唐棣一向聰明伶俐，也喜她識得進(jìn)退，善能在她與嬴稷母子之間轉(zhuǎn)圜，見了她來，也笑著點(diǎn)頭：“我兒，難為你想得周全?！碧筮@一聲“我兒”，卻是從來不曾給過王后羋瑤的。
    唐棣獻(xiàn)了禮物，上前看著嬰兒，滿口夸獎：“這就是王弟，長得真可愛。仔細(xì)看看。與大王小時候，還有幾分像呢?！?br/>     羋月見她語氣真誠，也微笑，只是沒有說話。
    唐棣知她心意。掩嘴輕笑道：“大王也為母后高興，只是他不好意思來，所以妾身其實是代大王來的……”
    她甚是聰明，知道嬴稷不來，怎么恭敬解釋。只怕羋月心中都是不悅的，如今這一掩嘴輕笑，倒把事情弄得輕松了。羋月知她心意，便也配合道：“我也明白，其實母子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叫了文貍一聲：“去將新制的玉席拿來?！庇謱μ崎忉尩溃骸敖衲晏鞖馐顭?，我知道子稷畏熱，你捎過去給他，讓他晚上睡這個?！?br/>     唐棣忙笑而謝之：“妾身代大王謝過母后?！?br/>     唐棣又說了一會兒親熱的話，羋月亦將產(chǎn)孕之事悄悄同她說了，催問她幾時有孕。唐棣羞紅了臉。羋月又將一名得用的太醫(yī)撥給了唐棣，叫他為唐棣調(diào)理。
    過了好一會兒，唐棣圓滿地完成了母子之間彌補(bǔ)促和的任務(wù)，這才退下。
    義渠王見她走了，這才過來，不悅道：“真是。有事沒事總見她跑過來礙事，如今總算走了。來，我來抱抱我的兒子。嗯，乖兒子，一看就知道我們是親父子。哪兒都像?！?br/>     羋月含笑倚著憑幾踞坐，抬腿踢了踢他，笑道：“誰說的？這孩子的額頭長得是像你，可眼睛像我?！?br/>     義渠王抱著兒子摟住羋月。賠笑道：“像你，像你。你是他的母親，豈有不像你的？”他樂呵呵地將孩子舉到高空，搖了搖，聽孩子咯咯發(fā)笑，才道：“兒子。兒子，父王帶你回義渠，我們騎馬，牧羊，游獵，打仗，我們義渠又多了一位勇士了?！?br/>     羋月詫異，頓時坐起來問：“你要帶他回草原？”
    義渠王毫不在意地道：“當(dāng)然。我們義渠的小勇士，當(dāng)然要回到屬于他的草原去。”
    羋月不悅道：“孩子還這么小，當(dāng)然要留在母親身邊?！?br/>     義渠王扭頭看她，詫異道：“那是自然，本來我們就是要一起去草原的?！?br/>     羋月怔住了：“我們一起去草原，那秦國怎么辦？”
    義渠王道：“你兒子已經(jīng)長大了，他已經(jīng)成婚了，可以自己統(tǒng)治這一片土地了，我們也可以一家團(tuán)聚了?！彼秸f越是理直氣壯，當(dāng)日與羋月成親，羋月要留在咸陽輔佐兒子，他沒話可說，總不能讓母親離開未成年的兒子?？扇缃褓⒁呀?jīng)娶妻，此后還要生子，完全可以自己管理這一片國土了，而且羋月如今也生了兒子，他自覺有了底氣，便想要帶著羋月回草原去。又道：“這些日子，我又打下了許多部族，如今草原上沒有人是我的敵手了，你喜歡去哪里便去哪里，我給你筑一座城?！?br/>     羋月怔了一怔，心中百感交集，看著義渠王，當(dāng)真不知如何對他解釋才好，話到嘴邊，又止住了，只搖了搖頭道：“不，他還不行?！?br/>     義渠王卻不悅道：“可我不愿意住在這兒?！?br/>     羋月詫異道：“你不喜歡這兒嗎？”
    義渠王“嘿”了一聲，道：“若不是為了你，誰喜歡住在這兒，受這份拘束？在草原上，天高地闊，八荒六合，邁開步子哪兒都可去得，不管怎么走都行。可這兒，圍墻連著圍墻，一重重的門，一重重的規(guī)矩，還有那些……”他嫌惡地皺眉，“被閹割掉的奴仆們。這個地方，感覺一進(jìn)來就像要一輩子都圈在這個籠子里出不去似的，我不喜歡這兒?！?br/>     羋月心頭震動，想到自己當(dāng)日進(jìn)宮的時候，何嘗不是這種感覺。這宮里，她已經(jīng)住慣了，可是義渠王這樣的男人，卻當(dāng)真是一輩子都不會喜歡的。想到他初次住進(jìn)來的時候，就對用“閹割掉的驢子”來服侍之事大為光火，便要召素日親近的侍從進(jìn)宮，但樗里疾如何能讓一堆“義渠野人”進(jìn)來“穢亂宮闈”，當(dāng)下只得折中，羋月宮中統(tǒng)統(tǒng)用了宮女，只余繆辛等幾個管事的內(nèi)侍。
    如今聽他再提此事，羋月也是無奈：“是啊，天上的雄鷹喜歡的是自由翱翔，咸陽宮的確不是適合你久留的地方?？墒牵拖衲悴荒茈x開草原一樣，我也不適合留在草原，我長在這里，去了草原，我也同樣會不適應(yīng)?！?br/>     義渠王“哼”一聲，道：“如果不是看在你的分上，看在這個孩子的分上，我昨天可能就會殺人了?！?br/>     羋月詫異：“怎么了？”
    義渠王坐下來，把孩子交到羋月手中，輕撫著羋月的背部，道：“我知道，每一片被征服的土地背后都要有一批原來的權(quán)貴死去，強(qiáng)者立下新的規(guī)則?？墒?，你這兒，還做不到啊?！?br/>     羋月內(nèi)心隱隱覺得不太好，急問：“怎么回事？”
    義渠王卻不說，只站起來往外走去，走到門邊才說了一句：“你剛生了孩子，如果你不能解決這件事，我可以幫你解決?！闭f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羋月豎起了眉頭，把孩子交給乳母，叫道：“來人，宣繆辛?！?br/>     繆辛已知情況，急忙趕到，問：“太后有何吩咐？”
    羋月沉聲問：“最近義渠人是不是與我們發(fā)生過沖突？”見繆辛似在猶豫，當(dāng)下沉聲喝道：“你連我也敢瞞著嗎？”
    繆辛一驚，忙道：“回太后，近幾個月來，咸陽城中發(fā)生過多起義渠王的人馬在集市上買東西不給錢還打傷商販的事，還有街市醉酒、蓄意傷人等事，屢犯商君之法。左相曾經(jīng)派廷尉圍捕，卻被義渠王支使人打傷廷尉，劫走犯人。京中禁軍與義渠人也發(fā)生過多起沖突，甚至如今義渠人一走進(jìn)咸陽城中就人人喊打……”
    羋月問道：“近幾個月？多起？為何無人告訴我？”她便是在孕中，也不曾停止過處理公文，可卻為何沒見過這類公文？
    繆辛苦笑：“那時候，太后正是臨盆之時，樗里子和大王怕您操心會動了胎氣，所以把與義渠人有關(guān)的公文都扣了下來……”
    羋月掀被坐起，怒道：“召樗里疾到宣室殿中?！?br/>     繆辛見狀嚇了一跳：“太后，您如今的身體還不能出門……”
    羋月冷冷道：“那便宣他到常寧殿?！币娍娦吝€要再勸，她豎起柳眉斥道：“我不過懷個孩子，便成了聾子瞎子，你們想瞞我什么便瞞我什么，真當(dāng)我是死人了嗎？你是我的奴才，居然也要一起瞞著我！你自去領(lǐng)三十杖，不得再有下次！”
    說罷，便更衣去了宣室殿，見樗里疾到來，羋月質(zhì)問他：“為何發(fā)生這種事情你還不告訴我，若是當(dāng)真演變成激烈的沖突，豈不是不可收拾？”(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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