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和嬴稷起身走出草廬。黃歇已經(jīng)打了幾只鳥雀回來，正烤著，見他們母子出來，便遞給他們。
    兩人坐在火堆邊，商議著下一步的去向。
    黃歇看了看嬴稷，道：“燕國是不能待了，你意欲何處去？”
    羋月拿著樹枝，在地上畫著地形圖，嘆道：“秦國也是暫時回不去，子歇，你說我們下一步去哪兒？”
    黃歇一指方向：“往西走是趙國和中山國，往南走是齊國。你們?nèi)粢厍?，就要?jīng)過趙國；若要回楚，就要經(jīng)過齊國……”
    羋月看著地圖，忽然道：“子歇，我們?nèi)R國如何？”
    黃歇詫異：“不是說好了去楚國嗎？”
    羋月一覺醒來，只覺得神采奕奕，又充滿了信心和戰(zhàn)意。她抬起頭看著陽光自樹梢射入，粲然一笑，道：“我不去楚國了。我們在楚國并無機會。楚威后還在位，在楚國一手遮天，如今去楚國，不過是轉(zhuǎn)了一個圈又回到原點，還是在她的手底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求生存。子歇，這種日子，在我十五歲以前，可以熬，因為我相信我還有無窮的未來。但我現(xiàn)在，卻是一天也不能過了。我若要回到楚國，必是有把握要取那惡婦性命的時候。如若不能，我寧可――”她在地下畫了一條線，“去齊國或趙國?！?br/>     黃歇一怔：“齊國、趙國？”
    羋月點頭道：“不錯，其實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把去齊國當成目標。那時候你與義渠人交戰(zhàn)落馬，我找不到你，以為你不在了……”她看著遠方，有些出神。
    黃歇聽到此處，不由得心酸，握住了羋月的手，叫道：“皎皎，是我對不住你?！?br/>     羋月回過神來看著黃歇一笑。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都過去了。后來，我又想經(jīng)韓國去洛邑，去周天子住的地方，以觀察天下。可我現(xiàn)在卻不能去那兒了。據(jù)列國傳來的信息。似乎我們的新秦王，也意在洛邑。我現(xiàn)在才知道，他為什么把那幾個大力士當寶，原來他是想入洛邑，倚仗武力奪取九鼎。以求挾周天子而震懾諸侯，得以稱霸……”
    黃歇聽了此言，詫異不已：“這么說，果然是真的？”
    這下，輪到羋月詫異了：“什么真的？”
    黃歇道：“我在楚國，亦曾聽聞新秦王有此圖謀，我還以為是訛傳，這世間哪有如此簡單就能稱霸的？若是可以的話，當日魏國之勢最盛，洛邑就在他們邊上。取九鼎還不是如探囊取物，可魏國為何不取？”
    羋月緩緩地道：“九鼎不過是個物件，時勢到了，霸業(yè)成就之日，那自然是想取便取。若是時勢未到，以為可以用小聰明取九鼎而獲霸業(yè)，實是本末倒置，貽笑天下?！彼难壑泻鋈挥泄饷⒁婚W，冷笑道：“若是子蕩只有這樣的心術(shù)，那么。子稷歸秦之日，也是屈指可數(shù)了。”她忽然興奮起來，將樹枝橫一畫、豎一畫，道：“若是往西。可去趙國，趙侯雍素來野心勃勃，對燕國對秦國，都有著極大的野心；若是往南，可去齊國，我如今結(jié)怨燕楚兩國。而齊國恰好在這兩國中間，圖謀擴張。所以我想，我和齊王應(yīng)該有共同的利益所在?！闭f著她抬起頭，問黃歇：“子歇，你覺得我們是入趙好，還是入齊好？”
    黃歇看著羋月的神情，有些怔住了，好半日，長嘆一聲：“皎皎，你變了很多。”
    羋月知道自己剛才有些失態(tài)，然而她不打算回避，歲月已經(jīng)將她打鑄成如今的羋月，她也無法偽飾矯情，只是燦爛一笑：“是嗎？”
    黃歇凝視著羋月：“我想郭隗一定很后悔錯把你當對手。如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讓你屈膝安分，你是一息尚存，就能夠生出無窮事端來啊?！?br/>     羋月看著黃歇：“你后悔了嗎？”
    黃歇嘆息：“我只后悔，不能早些來接你，來照顧你。”
    羋月將樹枝往地下一擲，笑道：“那我們還等什么？去齊國吧?！?br/>     三人上馬，曉行夜宿，一路上繞著城池走，或潛行于山林，或喬裝宿于農(nóng)家，果然見羋茵派來的追兵處處，設(shè)下的關(guān)卡重重。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直到了邊城，卻是面臨無法回避的問題，那就是要出燕國，前往齊國，必須要經(jīng)過這座邊城。
    而黃歇已打聽得明白，“國相夫人”就在這座邊城之中，久候多時了。
    三人雙騎，遙望邊城。
    黃歇問：“怎么辦？”
    羋月嘆道：“繞不過去，便只能沖了?！?br/>     黃歇一驚：“沖過去？這重兵把守，你我只有三人，如何沖得過去？”
    羋月點頭：“自然是沖不過去的?！?br/>     黃歇一怔：“那你……”
    羋月遙指邊城：“你還記不記得，昨日在那農(nóng)家打聽，他們說，兩月前，大王派了一支軍隊，入駐這邊城，以抗齊軍？我卻是記得，昔日我在西市之時，曾經(jīng)結(jié)交過一名游士，名喚樂毅。前番郭隗于黃金臺招賢，樂毅受其重用，于兩月之前，領(lǐng)兵到燕齊邊城駐守。”
    黃歇問：“你猜那駐守之將，便是樂毅？”
    羋月?lián)u頭：“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是，樂毅一定會在附近的邊城之中?！?br/>     黃歇問：“那，我們要找樂毅，請他助我們出關(guān)嗎？”
    羋月道：“只怕不行，有羋茵在，樂毅就算想幫我們，只怕也沒有辦法。而且此時偵騎四處，我們又如何能夠找到樂毅呢？”
    黃歇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問道：“你的意思是……”
    羋月道：“我的意思是……若是我們能夠順利找到樂毅，那自然最好。但如若被羋茵的手下發(fā)現(xiàn)了我們，那就要預(yù)先想好方案了?！?br/>     黃歇心一沉，問道：“什么方案？”
    羋月道：“羋茵要的是我，若是被追兵發(fā)現(xiàn)，那便只有我先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等我引開他們，你就去找樂毅，將子稷先送出關(guān)去，然后和樂毅再來救我?！?br/>     黃歇失聲道：“不行，那女人如今已經(jīng)是個瘋子，我如何能夠讓你落在她的手中？我不可以讓你冒這種危險?！?br/>     羋月淡然一笑，在黃歇的眼中，她這笑容卻顯得有些凄然：“子歇，大爭之世，誰不是無時無刻不在刀口舐血？必要的險，是要冒上一冒的。如果可以，我當然想和你一起共赴天涯。如果我們注定無法越過這道關(guān)卡，那我希望你能夠帶著子稷順利到達齊國?！?br/>     黃歇一驚，握住了羋月的手：“不行，我絕對不會再丟下你的。我寧可自己有事，也絕對不會讓你有事?！?br/>     羋月抽出手來，微笑道：“你放心，我很惜命。如果你們能夠安全地離開燕國，那我就算落到羋茵手中，她也一定不敢殺了我，到時候你再與樂毅想辦法救我?！?br/>     黃歇厲聲道：“不行，我豈能讓你冒險！”
    羋月?lián)u了搖頭道：“若往最壞的可能想，就算是你找不到樂毅，或者樂毅無法相助于我，那你就速去齊國。我記得你曾經(jīng)在齊國的稷下學宮游學，你去游說齊王興兵伐燕，一定更容易取得成功。待到兵臨城下的時候，就算是郭隗，也不得不妥協(xié)?！闭f到這里，她自負一笑，“你放心，正因為羋茵是個瘋子，所以她才舍不得殺我。但只要我不死，那最后贏的人，就會是我?！?br/>     正說著，忽然傳來疾風破空之聲。羋月轉(zhuǎn)頭一看，卻見遠處一隊人馬似已經(jīng)看到了他們一行人，正在包抄過來。
    羋月疾道：“別說了，我們就此分道揚鑣，我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帶著子稷趕緊逃離?！?br/>     說著羋月上馬，沖著黃歇的馬揮了一鞭子。
    黃歇與嬴稷共乘一騎，猝不及防，頓時被馬帶走，風中只傳來他凄厲的叫聲：“皎皎――”
    嬴稷亦在大叫：“母親――”
    羋月凄然一笑，一行淚落下：“子歇，子稷就交給你了。”她一揮鞭，向著反方向跑去。(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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