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沐浴
尖銳的警報聲穿透屋頂,一刻不停地鉆入牧云歸耳朵。牧云歸躺在床上,本能心里一咯噔。
不知為何,她的第一反應并不是魔獸進來了,而是江少辭。
牧云歸飛快起身,從屏風扯下外衫,一邊系一邊往正房跑去。牧云歸停在臥室門前,咚咚咚敲門:“江少辭,你醒來了嗎?”
里面安安靜靜,沒有聲息,牧云歸心里一落,顧不得禮法,直接推門而入。
屋子里沒有點燈,案幾花瓶都放在原位,落雪白梅屏風坐落在床前,隱約可見后面并沒有起伏。這時候閣樓上似乎有聲音,牧云歸提起衣擺,快步往樓梯上跑去。
牧云歸剛爬上樓梯,面前突然沖來一道疾風。牧云歸嚇了一跳,本能往后,重重砸在墻壁上。
江少辭的手指掐在牧云歸脖頸上,牧云歸脖頸纖細,江少辭一手就足以掌握,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掐斷。牧云歸費力地咳了咳,抬眸看到江少辭的模樣,大為吃驚:“江少辭,你怎么了?”
江少辭面無血色,白的像是冷玉,對比之下越發(fā)襯的他眉眼幽深,嘴唇殷紅。而最妖異的是他的眼睛,他眼珠已經(jīng)變成暗紅色,里面似有危流,盯著人時,幾乎要把人的魂魄攝進去。
他此刻的狀態(tài),無論如何不像是道骨仙風的修士,反像是……魔。
他的手指還在收緊,牧云歸都被掐的痛了。她忍住喉嚨的不適,緊盯著江少辭,啞聲道:“江少辭,是我,牧云歸。你到底怎么了?”
“牧云歸”這三個字似乎讓他恢復了些許神志,他的臉停在牧云歸鼻梁上方,久久看著她。牧云歸也靠在墻壁上,一動不動和他對視。窗外夜風寂靜,明月穿過窗柩,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江少辭和牧云歸正好站在月光邊沿,冷光照亮了他們兩人的衣擺,臉卻沉寂在黑暗中,彼此眼神相接,呼吸交聞。
光影交錯,昏暗中越發(fā)凸顯江少辭骨相上佳。他容貌清絕昳麗,此刻眼睛卻是紅的,像是仙人入了魔。牧云歸屏息等了好半晌,察覺到扼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松了,試著扶住他的手臂,輕輕推開。
牧云歸的力道很輕微,但江少辭卻順著她的動作后退兩步,手也自然松開。牧云歸獲得自由,立刻深深呼吸。她捂著自己的喉嚨,發(fā)現(xiàn)江少辭覆住眼睛,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牧云歸聲音還有些啞,費力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江少辭修長的手指搭在眼睛上,他一看到人就控制不住那股暴戾,他只能用這種辦法壓制。江少辭聲線繃得緊緊的,似乎已經(jīng)克制到極致:“我沒事,你先出去。”
“可是你……”
“快出去!”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色里,那陣砰砰砰的拍門聲顯得尤其刺耳:“快開門,緊急檢查?!?br/>
敲門聲響亮,瞬間打斷了他們兩人的爭執(zhí)。江少辭面無表情,眼神倏地變得銳利,牧云歸飛快朝外面看了一眼,說:“不好,來人了。你快躲起來?!?br/>
牧云歸說完要下樓,她見江少辭不動,強行拉著江少辭下來:“別愣著了,快找地方?!?br/>
牧笳的屋子一目了然,沒多少能藏人的地方。牧云歸飛快翻開衣柜、箱籠,江少辭站在后面,淡淡說道:“他們就是沖著我來的,躲也沒用?!?br/>
昨夜殺鋸齒魔鯊的時候,江少辭被魔獸咬傷,胳膊上黑氣濃郁。當時眾人都看到了,南宮彥還說了句風涼話。今日警報突然被觸發(fā),南宮家必然下意識認為是江少辭。
雖然真實原因并不是昨日的傷,但結(jié)果沒差多少。江少辭如今眼睛都是紅的,有經(jīng)驗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外面敲門聲越來越急,牧云歸翻遍屋子,沒找到能藏人的地方。她眼睛瞥到沐浴室,心念忽然一動。
江少辭此刻并不好受,魔氣在他體內(nèi)肆虐,暴力破壞他的經(jīng)脈,再重新聚合,等下一波魔氣涌來,又迎來更兇殘的撕扯。他的經(jīng)脈在不斷的斷裂、重塑中循環(huán),他既要忍耐經(jīng)脈俱斷的痛,又要克制魔氣帶來的殺意。
偏偏還觸響了警報,南宮家的人早有準備,一聽到聲音立馬上門。江少辭手指慢慢曲起,打算強闖,至于后面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江少辭眼睛盯著窗外,聲音冷淡疏離:“一會等人進來后,你只當不知道。他們多半認為我是被傷口的魔氣入侵,不會牽連到你,之后……”
江少辭沒有說完,手腕忽的被人握住。江少辭驚訝回頭,暗紅色的眼睛里充滿警惕戒備:“你做什么?”
牧云歸用力拽著江少辭,把他拉到浴室里,指著已經(jīng)放好水的浴桶說:“時間來不及了,你快進去?!?br/>
江少辭擰眉,眉宇間頗為暴躁:“愚蠢,我剛才和你說的話……”
外面敲門聲停了,他們開始強行破壞院門。外面的禁制是牧笳特意調(diào)整過的,但天絕島材質(zhì)有限,禁制能攔得住一時,卻攔不住永遠。眼看沒時間了江少辭還磨磨蹭蹭,牧云歸耐心告罄,橫下心猛地用力,將江少辭推到浴桶中。
嘩啦一聲巨響,江少辭沒有防備,竟然真的被牧云歸推倒。江少辭沒料到牧云歸膽子這么大,他扶住木桶邊緣,咬著牙要起身:“你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口氣狠厲,但手指緊緊捏著浴桶,指節(jié)發(fā)白,能看得出他現(xiàn)在并不好受。他體內(nèi)正在被魔氣破壞,稱得上毫無自保之力,要不然以江少辭正常的狀況,就算再沒防備也不至于被牧云歸推倒。
牧云歸看著他這個樣子,真是又吃驚又生氣:“你都這樣了,還不肯消停?”
她朝外瞥了一眼,手上動作飛快。牧云歸把水放滿,挑了最濃郁的藥浴模式,湯藥是黑褐色的,完全遮住了水下的情形。但江少辭始終不肯配合,衣服都被打濕了還鍥而不舍地要爬出來。
牧云歸按住他的手臂,皺眉道:“別搗亂,沒時間了?!?br/>
江少辭自出生以來,生死危機、命懸一線經(jīng)歷了不少,但還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冰涼的手一下子攥住牧云歸手指,眼睛狠狠瞪著她:“你瘋了?”
兩人說話間,外面猛地傳來開門聲,他們家的大門還是被破開了。牧云歸顧不得許多,用力把他推回水中。凡人衣料不防水,黑衣浸了水后緊緊貼在江少辭身上,勾勒出他平直的肩膀,修長的脖頸,漂亮的喉結(jié)。
江少辭的后背磕上浴桶板,臉上濺了水花,沿著下頜線滴滴墜落。江少辭嗆了口水,他抬眸,正要罵牧云歸發(fā)什么瘋,瞳孔猛地放大。
牧云歸面對著他,飛快除去自己的外衫,高高一揚扔到屏風上。衣衫悠悠飄落,搭在繡著大幅鵲棲玉蘭的屏風上,與此同時,房門被人重重踹開,一堆侍衛(wèi)握著刀沖到門口,將浴室圍了個水泄不通。
侍衛(wèi)從中間分出一條路,一個領(lǐng)頭模樣的人走到前方,他掃了眼屋中情形,冷著臉問:“你在做什么,何故不開門?”
旁邊人給他提著燈,將半邊屋子照的搖搖晃晃。牧云歸僅著中衣,背對著他們站在屏風后,隔著燈光,她的后背影影綽綽,若隱若現(xiàn)。
然而因為看不清,越發(fā)顯得她纖長窈窕。牧云歸背著身體,正好擋住了江少辭,她無聲和江少辭對視,清清淡淡說道:“我在沐浴,不方便。”
沐???侍衛(wèi)長皺著眉,目光中滿是狐疑:“都這個時辰了,你沐???”
“有何不可?!蹦猎茪w聲音坦然,輕飄飄道,“我修煉到現(xiàn)在,睡前沐浴,有問題嗎?”
牧云歸是出了名的刻苦勤勉,修煉到這個時辰有點夸張,但從她嘴里說出來也沒法挑刺。侍衛(wèi)打量了一圈,問:“我記得牧小姐救回來一個凡人,另一個人呢?”
江少辭此刻正浸沒在水中,一抬頭就能看到牧云歸輕薄的中衣,精巧的鎖骨,若隱若現(xiàn)的抹胸。江少辭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能尷尬地移開眼睛,默默盯著黑褐色的湯藥。
牧云歸還是從容不迫,說:“剛才聽到警報,他出去查看究竟了。”
侍衛(wèi)并不肯信:“是嗎?為何我們來時并沒有看到他?!?br/>
“那我怎么知道。”屏風后牧云歸脊背挺直,肩鎖平章,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道細長玲瓏的線條,“我在沐浴,并不知外面的事情?!?br/>
牧云歸始終背著身體,而且點明了說自己在沐浴,侍衛(wèi)也不好上前查看。侍衛(wèi)發(fā)現(xiàn)牧云歸一動不動,他眼睛瞇了瞇,忽然問:“你為何一直擋著后面?”
牧云歸靜了瞬息,她轉(zhuǎn)身,飛快扯下屏風上的外衣,都不等外面的人看清就將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她隨意攬了攬頭發(fā),漫不經(jīng)心道:“衣冠不整,不方便見客罷了。”
她走動時露出后面的浴桶,里面放滿了水,水面平靜,看起來確實是正在沐浴的樣子。侍衛(wèi)長直覺不對勁,魔氣警報突然拉響,牧云歸大半夜洗澡,而另一個人不知所蹤,怎么會這樣巧呢?
他按著刀,欲要上前,牧云歸在屏風后用力咳了一聲,冷冰冰道:“侍衛(wèi)長大人,我被警報驚動,匆忙出浴,衣服還沒打理好。你靠過來不好吧?”
牧云歸的頭發(fā)邊緣是濕的,蓬松雜亂,確實有些倉促的樣子。而她攬著衣襟,站著屏風后一臉戒備地盯著他,侍衛(wèi)長一個成年男子實在不好繼續(xù)上前。他尷尬地咳了聲,轉(zhuǎn)過身說:“你快點休整。你們這一帶有魔氣,家主下令嚴查,一個角落都不許放過?!?br/>
牧云歸聽到心里通明,警報一響他們就上門了,可見南宮家早有此心,今日終于找到了借口罷了。她心里不快,語氣中也毫不掩飾,冷冷嗤了一聲,道:“我知道了。勞煩幾位出去,我要更衣。”
侍衛(wèi)長最后看了牧云歸一眼,對身后人揮手,一起退到屋外。侍衛(wèi)長守在院子里,左等右等都不見牧云歸出來,他不由擰眉:“換衣服需要這么久嗎?”
旁邊一個侍衛(wèi)接道:“女人都麻煩,隊長你再耐心等等?!?br/>
侍衛(wèi)長也知道女人沐浴更衣最耗費時間,但是今日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其他人在廂房中查了一圈,跑到侍衛(wèi)長跟前,輕輕搖頭。
廂房里什么都沒有找到,還需要搜查正房。侍衛(wèi)長盯著大開的廂房門窗,臉色忽然一變:“她的筆墨書本放在廂房,那她為什么會在正房沐浴?”
侍衛(wèi)長心知不對,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往里面跑。他用力踹開沐浴室的門,牧云歸已經(jīng)換了身衣服,坐在梳妝臺前擦頭發(fā),瞧見他們闖進來,她冷了臉,涼涼瞥了他們一眼:“強闖女子閨房,這就是南宮家的禮數(shù)?”
侍衛(wèi)長沒有搭理牧云歸,他臉色陰沉,一腳把浴桶踹翻在地。浴桶側(cè)翻,里面的水嘩啦一聲傾倒出來,黑褐色的湯藥瞬間流得滿地都是。
木桶咕嚕嚕轉(zhuǎn)動,入眼一片狼藉,但里面并沒有人。
牧云歸砰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她站起來,聲音冷若冰霜:“南宮家這是什么意思?你們究竟是來搜查的,還是來尋釁破壞的?若是南宮家主容不下我,直說就是,何必這般折辱人?!?br/>
浴桶里竟然沒人,侍衛(wèi)長驚訝,一下子回不上話來。這時候外面響起推門聲,一個清亮的少年音微帶著些驚訝響起:“這是怎么回事?”
侍衛(wèi)長趕出去,看到一個黑衣少年站在門口,頭發(fā)干燥,黑衣整潔,身上還帶著走夜路的浮塵。侍衛(wèi)長緊緊皺著眉,江少辭抬頭,平靜坦然地掃過這些人,挑眉道:“你們到底在做什么?”
牧云歸說江少辭出去查看情況,現(xiàn)在江少辭回來了,舉手投足沒有一點入魔的兆頭,因果鏈完全對得上。侍衛(wèi)長不死心,讓人仔細搜查正房,但依然沒有找到任何和魔氣相關(guān)的東西。
牧云歸攏著外衣,坐在涼亭里,不住打哈欠:“諸位若是不放心,不妨將地下也挖出來搜查一二?”
牧云歸這話存心諷刺,江少辭坐在牧云歸身后,遠離燈光,一言不發(fā)。搜查廚房的人也回來了,他們附在侍衛(wèi)長耳邊說了什么,侍衛(wèi)長最后望了牧云、江少辭一眼,冷聲道:“我們走?!?br/>
侍衛(wèi)即便再不甘心,此刻也只能離開。他們原本以為是昨夜殺魔鯊這兩人傷口惡化入魔,這才立刻趕來牧云歸家。但牧云歸和江少辭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并不像失控。既然不是牧云歸和江少辭,那就得考慮另一種可怕的情形了。
可能是內(nèi)海又闖入了大型魔獸,魔氣之濃郁甚至能觸響警報。這是關(guān)乎全島安危的大事,他們得趕緊去內(nèi)海捕捉魔獸,沒空再在牧云歸、江少辭這里耗。
月亮從云層中穿過,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陰影。南宮家侍衛(wèi)們走的太急,以致他們并沒有注意到,江少辭自從回來后就一直垂著眼睛。他隱沒在黑暗中,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然而只要湊近了就能看出來,他的眼睛是暗紅色的。魔氣在他體內(nèi)破壞又吸收,波動不斷。
等所有人都走遠了,牧云歸表情慢慢變化。她收起那副高冷之色,壓低了聲音,緊張地問江少辭:“你怎么樣了?”???.??Qúbu.net
江少辭輕輕搖頭,最難受的那一波已經(jīng)熬過去了,現(xiàn)在他的經(jīng)脈痛到麻木,足以忍受。牧云歸看他的臉色,怎么會相信他真的沒事了。牧云歸又是急又是氣,低聲呵道:“你竟敢吸收魔晶,膽子未免太大!”
江少辭輕輕扯了下唇角,抬眸,似笑非笑看向牧云歸:“不及你膽子大?!?br/>
又是推男人又是扒衣服,手段熟練的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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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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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