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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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周榮所愿，萬素飛在他走的前一天趕回來了，不過忙七忙八，一天并沒跟他說上幾句話，還是他咬了牙晚上去突騎營的操練場，才跟她單獨(dú)相處了一會(huì)。  那時(shí)她剛洗了澡換了衣裳，頭發(fā)還濕嗒嗒披在身后，幽幽地一點(diǎn)皂角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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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話題不知道由什么開始，但總之漸漸變?yōu)闊o邏輯的胡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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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好像變了點(diǎn)”，周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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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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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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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更難看了？”萬素飛摸著嘴唇上一圈還沒消的燎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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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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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他**撥浪鼓啊？”萬素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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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現(xiàn)在怎么粗話張嘴就來？”周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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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好意思，跟他們呆的，要跟你一段說不定還能緩回來”，萬素飛擦擦嘴，做一個(gè)把話吃回去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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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時(shí)旁邊過去一個(gè)大汗淋漓的軍士，想是剛自己訓(xùn)練下來的，被萬素飛一伸手叫住了，看清是這兩位，嚇得倒頭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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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個(gè)……豁嘴，刀疤肩傷怎么樣了？我這還有副白藥，正說沒空給他呢，你得便給他捎過去好了”，萬素飛一通話說的跟小炮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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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豁嘴接了東西，磕倆頭起來，一溜煙遠(yuǎn)去了，她還在后頭叫喊一句，“天熱，你讓他少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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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刀疤……那個(gè)校尉？”周榮斜著眼道，“你挺著緊他的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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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們?nèi)恕?#160; 我都著緊”，萬素飛說了這句，突然苦笑起來，“雖然讓我這廢物，硬生生給打折了七八百……每一個(gè)死地時(shí)候，我都覺著心里有什么狠狠剜了一下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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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倒沒料到是這答案，呆了半晌。  道，“我說你變了。  你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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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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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骨頭更硬了，皮肉卻軟了，眼睛里的刀原來在外頭，現(xiàn)在好像收進(jìn)里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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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下輪到萬素飛睜大了眼睛怔住，許久，才笑起來，“是么？我倒不覺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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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龍鼎自古是鑄劍的好地方”。  周榮也笑，語帶雙關(guān)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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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那笑容里，隱著些意味深長的味道，她一開始出現(xiàn)，任何人都是她的卒子、她利用的對象，包括他。  可惜，現(xiàn)在看來，真想做一個(gè)踩著所有人走向目標(biāo)地掌局者。  她還是不夠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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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因?yàn)樗龝?huì)對她地卒子們付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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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真的一帆風(fēng)順掌局到死呢？人生畢竟不是棋局，每個(gè)卒子也都有自己的心理，想要利用任何人的人，也要準(zhǔn)備著被任何人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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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絕對的純真善良無法達(dá)到的東西。  絕對的冷血陰謀也無法達(dá)到。  能掌握其中平衡地人，才是人間的強(qiáng)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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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每個(gè)人，都要摸索自己的路，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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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奧，對了”，周榮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 “倒是有件值得一提的事，韓國，派人送來質(zhì)子，尋求結(jié)盟。  叫什么的韓笑的。  說起來，那孩子長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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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話還沒說完。  被萬素飛一下打斷，嘴張得能吞進(jìn)去個(gè)香瓜，“韓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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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怎么……”，周榮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哦，對了，是你表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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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沒血緣關(guān)系，他是韓皇后那邊的外戚，我娘是虞宸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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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嗎，看你倒像很熟、關(guān)系挺近似地”，周榮隨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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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很熟，關(guān)系不能再近了”，素飛怔了怔，突然有點(diǎn)小冷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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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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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丈夫”，她整整頭發(fā)，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幾個(gè)字吐出得云淡風(fēng)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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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嘿……嘿嘿……”，這下輪到周榮張著香瓜大口，他只不過隨口提到這消息，怎么想到能有這么離譜的故事，喉嚨里斷斷續(xù)續(xù)發(fā)出尷尬的笑聲，“別、別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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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誰跟你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喜帖寫了幾千張，半個(gè)韓國都知道的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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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那……”，周榮仔細(xì)瞧了萬素飛半天，那神情絲毫不像調(diào)侃，于是最終再也笑不出來，一時(shí)幾百句話堵到嗓子眼，想問那你們后來咋樣了、那你們現(xiàn)在咋這樣呢……可一句也說不出口，半天，卻突然猛醒，韓笑看起來是個(gè)小孩子樣啊，于是終于沖口而出，“那時(shí)你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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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十四還是十五來地”，萬素飛摳著下巴上的泡想了一會(huì)，給出這個(gè)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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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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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忘了七歲還是八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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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幾乎彎下腰去，深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很久，才陪笑道，“怎么那么早就想定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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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時(shí)我好歹也還有個(gè)公主的名分，他老爹，也就是韓皇后的弟弟韓復(fù)，想把我們的事情早定了，他能占著大義打另外兩家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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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你也答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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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許諾我答應(yīng)的話，就幫我攻滅南漢報(bào)仇”，萬素飛聳聳肩，像是做個(gè)總結(jié)般自嘲道，“誰小時(shí)候不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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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呆住了，是的，人都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變化，幼稚而軟弱的萬素飛，讓人難以想象，卻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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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半晌，他笑道，“還好對方是七八歲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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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并沒直白說出，但顯然，潛臺(tái)詞是如果有實(shí)質(zhì)的身體關(guān)系也許你一輩子整個(g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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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不是么”，萬素飛邊玩指甲邊附和道，“洞房那天聽說他在外頭撒尿和泥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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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聽了這話，周榮笑得眼淚都快出來，“好嘛，好嘛！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聽說新郎子在外頭撒尿和泥玩的！你這也算獨(dú)守空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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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才沒有呢”，萬素飛揚(yáng)起眼睛無辜地看他，“別人來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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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那笑聲收得像叫饅頭噎死了，差點(diǎn)一個(gè)前撲栽在地上，圓睜了眼睛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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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爹，韓復(fù)，現(xiàn)在地韓國國主”，萬素飛說的不緊不慢，“當(dāng)時(shí)一掀蓋頭，我第一句話‘韓笑你咋長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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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沒有笑，也沒有了夸張地驚訝表情，突然一種極悲涼的感覺彌漫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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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利用、欺騙、背叛、yin欲、**……所有這些世界上最為丑惡的東西，用那種極其輕描淡寫的語氣簡單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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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十年，十年里，她的生活是什么樣子？他不知道，但突然，似乎感到了一點(diǎn)她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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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時(shí)間在沉默中過去很久，到最后，他很小心地怕傷到她，可又實(shí)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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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說跟那位名義上的舅舅的后來？”萬素飛一攤手，“沒有了，因?yàn)楫?dāng)時(shí)突然躥出一個(gè)人很俗套的英雄救美戲碼，帶我離開韓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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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這次是真正地舒一口氣，覺得這句話簡直是綸音佛旨一樣動(dòng)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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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但他還沒美一會(huì)，突然又想起來什么似的，“你說有人把你救走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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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shí)啊，一個(gè)比我大兩歲、從小跟我長大的小孩，他爹倒還是有點(diǎn)名氣的將領(lǐng)，聽過大晉的左將軍陸道么？就是他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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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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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廢話，你家兒子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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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開始用力地拉扯頭發(fā)，今天晚上他好死不死，怎么開了這么個(gè)話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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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哎，哎，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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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邊去！他**的我不問了還不行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