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疑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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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每當萬素飛回想盧笛自盡那一天，腦中總會涌上許多紛繁的畫面，盧府門口黑壓壓的看客、死者眼凸舌伸的慘狀、盧侍郎老淚縱橫的面龐，似乎后來佘牙也來了，說不上兩句話，被狀如瘋婦的盧夫人用鐵鍬生生打出去，額角的血在地上斷斷續(xù)續(xù)滴成一條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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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她自己，好像說了很多話，但嘴巴開闔之時，心里仿佛一直只有一個聲音：我什么也沒做到，我又什么也沒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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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天晚上佘牙就搬出了莫府，不，應該說從那一刻跑出來就沒回去過，在兵士那里啃了十幾天干燒餅，也沒帶件換洗衣服出來，身上都有餿味了，最后以韓笑另賜他一間將軍府解決這個問題，不知是不是有安撫因素在，又晉封伯爵，另賜五千兵馬，縱觀這五十年亂世，在他這個年紀便有此殊榮的，幾乎找不出第二個來，然而，這又真值得高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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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即使當事人一生都因此改變，旁人的記憶卻輕易翻頁過去，不消兩個月，閑人們的議論又轉(zhuǎn)到某家**樓花魁的兇死上，就連萬素飛，也把心思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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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些日子以來，韓笑對她依然很好，這種好，幾乎達到盧笛跟她描述過的一種極致夢想：“他要捧在手心里疼我，我想要什么，立刻想方設法去給我弄，我不喜歡的事情，就絕不強我。  要是我有時耍耍性子，也要一直哄我開心，難的事情都不用我去想，跟我說‘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把自個養(yǎng)地白白胖胖的，就是我最喜歡的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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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惜，素飛終究不是盧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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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起初韓笑給她安排許多樂舞演出。  美食珍玩，她也覺得樂得什么都不想輕松幾天。  但很快就開始厭倦了，慢慢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中，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瞞著她進行，去問韓笑，卻常常得到打哈哈的答案，“到時候你就知道拉”“難道我會害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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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素飛生了暗中調(diào)查之心，好在身邊已經(jīng)沒有開始那么嚴密的控制。  行動還比較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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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天，她聽說莫言的夫人抱病，跟韓笑說想去私下探望一下，受到應允，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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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莫府她是會去的，但是之前，先在城中四下走走，尚且不用多做打探。  就發(fā)現(xiàn)一件令她訝異不已地事：云賀的道路大部分在翻修，另外新建了三四座武圣關帝地廟宇，都貼的金碧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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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哪來這么多錢呢？”她想著，不由自語出聲——韓國經(jīng)濟已經(jīng)面臨崩潰邊緣，賦稅也漲到不能再漲的境地，沒聽說公開開辟了什么新的貿(mào)易路線。  那么這些錢難道是拿白紙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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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正百思不得其解，城門口突然一陣喧嘩，引她投去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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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只見四個汗流浹背的大漢抬一木床，床上捂著被褥，只露一段白發(fā)出來，似乎是個老婦，在那里哼哼唧唧。  守門士兵向他們要出城文牒，四人便不停求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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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實是忘帶了，老娘發(fā)的氣腫急癥，只有城外山上有個大夫才看地好。  救人如救火。  求大哥通融通融”，領頭那個臉紅氣喘。  在門衛(wèi)手里塞了幾個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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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了好了，下不為例”，衛(wèi)兵也做個順水人情，揮揮手要放他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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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素飛本沒在意，收回眼光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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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而，突然間，腦中有什么一閃，讓她轉(zhuǎn)回頭大喝一聲“站住！把被褥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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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領頭那男子臉上猛地一青，吼回來，“你是哪根蔥！我們老娘的病最不能見風，病壞了你償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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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素飛冷笑一聲，也不跟他多糾纏，一句話直指死穴：“四個彪形大漢抬個老婦，卻抬得氣喘如牛，就是鐵打的人，也沒這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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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此言一出，幾人臉上都變了顏色，拔腿想溜，卻早被門口衛(wèi)士攔住，將那木床一掀，只聽突喇喇一聲，掉下來一個人和一片刺目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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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圍觀眾人仔細看去，那木床之上果然不是什么老婦，而是另一男子扮裝，衣裳里塞的滿滿當當，而那白光就是從他袖口里掉出的大塊銀錠。  他掉下來，人也軟了，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大爺饒命，我們不合一時心生歹念，去偷官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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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人群中爆出一陣聲浪，有唾罵，有議論，有感慨，不過最多的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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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而，萬素飛的驚訝比他們更多出一層：那些銀錠，看式樣，絕大部分正是周國市面流通地熙德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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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拆穿他們后，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也不好****，盡量不想節(jié)外生枝，于是趁大家都注意幾個毛賊時，抽空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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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而，心中卻凝聚起更大疑團：那賊人說是在官庫里偷的銀子，那么周國的銀錠，為何大量跑到韓國官庫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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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仔細思考，國家之間很難存在盜竊致富的現(xiàn)象，若說武力搶奪，韓軍也沒攻到周國地面上去，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貿(mào)易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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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是，且不說如今周韓交惡，正規(guī)地通商途徑大多封閉，就是以前，韓國也是貿(mào)易逆差居多，怎么可能一下反而囤積如此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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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也奇怪，平時沒怎么留意，各自也似乎沒有聯(lián)系的事情，有時會通過直覺，猛地連在一起：如果韓國真是成功扭轉(zhuǎn)逆差，那就九成是有新的交易品，而說到新交易品，突然間，大片妖異的火紅就浮上她的腦海——那種韓笑說是藥材，而她沒見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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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個想法讓素飛驚訝不已，就算是藥材，又有什么藥能神奇到立刻充實國庫的地步呢？但翻過來又想了一遍，雖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卻也找不出更大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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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果能再去看一次那種花，問問花農(nóng)，說不定會有線索，她想道，然而轉(zhuǎn)瞬又皺皺眉頭，那地方離云賀至少有大半天的車程，不要說今天去不了，就是改日，也不好找什么借口可以離開一兩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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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正一籌莫展，抬眼間，突然有大片地火紅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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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是吧？”素飛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是在云賀地近郊，可眼前的景象不會有錯，幾乎與那天所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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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腦中一轉(zhuǎn)，啪地一擊掌，怎么沒想到！如果這種東西種植起來賺錢，一定會迅速流行，蔓延到云賀近郊又有什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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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她從山坡下來，接近大片地花田，越近了，越覺幽香迷離，聞之如醉，待到跟前，她看清那花朵的長相，好生怪異：顏色是極為鮮艷的血紅，不能說不美麗，可形狀從側(cè)面看，又像一個人的骷髏頭骨，花莖長得不合比例，上面幾乎沒什么葉子，卻盡是綠色的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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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東西好像在哪里見過？一個念頭閃過她心尖，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之所以注意到這花朵，不就是因為沒見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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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正看著，身后突然一聲大喝，“干什么的？敢偷我家‘神惑’，把你綁起來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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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素飛一驚，轉(zhuǎn)過來，看是個二十出頭的后生，拿柄農(nóng)叉，指著威嚇，不由怒道，“這位小哥，我不過是看這花好看，過來瞧瞧的，就是真摘了，一朵花能值幾個錢，賠你便是，什么又是送官又是法辦，太過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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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看見她的臉，后生卻呆了一會，等再開口，語氣也軟化了，賠笑道，“姑娘不知道，前段南村種了這種花，有官差來收，官差收完還有黑市來收，好家伙，后來炒到一兩銀子一株呢！我們村這是想了多少辦法才弄到的花種，所以怕人來偷，姑娘莫怪，莫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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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兩銀子一株？我從來沒見過這東西，怎麼會這么值錢的？”素飛一半是套話，一半也是真的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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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以前也沒見過，反正上面給了花種，我們就種”，后生撓撓頭，但左右看一下，好像想忍住什么到底沒忍住似的，壓低聲音，做一個神秘的表情，“但是聽說，這花熬煉了，能做成包治百病的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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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仙藥？萬素飛心里撇嘴，不明白世人為何總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又追問幾句，卻也沒什么更有價值的線索，看看天色，覺得該去莫府了，于是抱著一個問號，暫且離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