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潛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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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連十天，周軍意外地安靜，駐扎在五里之外，一次沖鋒都沒有發(f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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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倦怠的細(xì)絲蔓入守軍繃到極緊的神經(jīng)里，即使一再提醒大家不要放松的萬素飛也不能完全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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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們是打算退兵，還是做長期圍困的準(zhǔn)備？抑或另有蓄勢待發(fā)的謀劃？，她根據(jù)形勢辨析著這三種可能，但難以做出明確的判斷，故而去找韓笑，想讓他再召集一下文武百官，聽聽大家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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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踏著薄暮徐徐行進(jìn)，到宮門前，卻正看到一對父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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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盧侍郎的夫人不是好好在世么，就算不在，還有一府的下人伺候，怎的出來老要帶著女兒？”萬素飛走進(jìn)屋里，第一句沒提軍務(wù)，而是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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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韓笑吃吃地笑起來，眼角彎得小狐貍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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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素飛有些不解地看著他，結(jié)果冷不丁才發(fā)現(xiàn)似的，韓笑竟然已經(jīng)跟她差不多高，看得出實際年齡來了，身形拉得更為修長纖細(xì)，下巴的棱角尖尖顯現(xiàn)出來，一切似乎都按最和諧的比例成長，五官搭配依然幾近完美，唯有笑眼中的神氣略有改變，由小時的乖甜里漸漸帶出一種魅秀，如果說以前他是她見過最漂亮的孩子，現(xiàn)在就是她見過的最俊美的少年，倘若一個人騎馬上街去，只怕也會引起滿樓紅袖招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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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眨眨眼睛，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沒好氣地將手上案卷放得咚地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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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韓笑笑得更不懷好意。  過來從后面抱住她的腰，嬉皮笑臉地道，“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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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邊去，我來跟你說正事地！”萬素飛去掰他的手，拿正事來做擋箭牌，臉上卻不由自主地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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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突然覺得當(dāng)她以丑怪面目出現(xiàn)時，周榮對她還算不錯的了。  大概人就是這樣的東西，生來帶著好美惡丑的本能——君不見多少面目平凡的賢妻操勞半世。  比不上年輕貌美的人兒手指一勾。  即使理性如她，在與這樣一張面孔如此貼近時，心里也不禁亂跳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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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韓笑卻不理她，更粘上來，將她抱得微微有些屈身，然后愜意地把下巴卡在她肩上，“就是吃醋了嘛。  真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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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素飛從短暫地失態(tài)中恢復(fù)，推開他冷笑道，“我這就去給你把人叫回來，當(dāng)面給你們說成美事，你看我要皺一下眉頭，就不姓萬！”，說著，作勢就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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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次輪到韓笑著慌了。  拉拉扯扯半晌，把實話自己兜出來，“那丫頭懂什么，還不是她爹的意思，老把她往我眼前湊合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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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哪有”，萬素飛得了便宜賣乖。  開始擺弄指甲，語調(diào)陰陽怪氣，“我看你倆也挺合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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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胡說，我怎么可能看上那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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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怎么不好了，年紀(jì)又相當(dāng)，出身又不錯，長得又不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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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韓笑打斷了她的調(diào)侃，有寒光從眼中放射出來，冷笑道，“你該知道。  愚蠢是世界上最大的罪行。  而那女人罪大惡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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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打一個冷戰(zhàn)，也沒心思再胡攪蠻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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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樣說讓她心里不太舒服。  蘆笛只是天真單純而已，人還是不壞的，何況世界上有那么多不聰明的人，難道說都是罪過嗎？但另一方面，她又完全能理解這句話從韓笑口中出來的意義，而她自己，或者也在某種程度上贊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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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這點矛盾的情緒只持續(xù)到韓笑再次搭上她地脖子，他神色軟化下來，自顧自地嘆了口氣，“姐姐，你應(yīng)承句吃醋又怎樣啊，你愛吃的東西，我叫御廚變著樣給你做，你不愿意搬到我那里去，我也從不曾強過你，可你到底，連哄哄我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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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素飛的動作一滯，微扭過頭去看他，只見桃花潭水般一雙笑眼中，說不上一種幽幽的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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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心里突然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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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管韓笑對敵人如何陰狠，對她，真的挑不出什么，起碼體貼周到上，以前的某人是沒法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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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直以來的選擇，都像是一刀砍過來不得不先躲開再說，而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回頭是難了，可往前看，真能一輩子只做一個有名無實地王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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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知道，唉，又想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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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攏了攏頭發(fā)，像把飛散的思緒整理回來，去捏捏他的臉，柔聲笑道，“我跟你開玩笑呢，當(dāng)什么真——本來想打完仗再跟你說，那丫頭跟朝中有個將軍家的孩子私定終身來著，兩家大人偏偏又不合，還想托你開口成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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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是好事啊，若做了親家，兩家大人關(guān)系也沒法不變好吧”，韓笑聽了笑起來，“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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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起來我們熟得很，正是佘牙”，萬素飛也沒心情賣關(guān)子，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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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而，說著說著，她卻發(fā)現(xiàn)韓笑的表情越來越古怪，眉頭從舒展到深鎖，似乎在考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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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怎么了？”她不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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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韓笑還未回答，一陣疾風(fēng)驚動了兩人，連滾帶爬闖進(jìn)來一名軍士，“報、報、報……周軍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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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心里本來還說，現(xiàn)在是晚間，攻城一般都是希望敵軍不備，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就該不足慮，但當(dāng)她快步趕上城頭之時，這一想法被完全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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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城下北門外地平原上，每隔一丈燃起一團碩大無朋的篝火，好像一堵火焰的籬笆，將夜色的黑暗與秋日的寒涼都逼得尖叫著逃走，半個天空在火舌上方搖蕩，天地間只余一片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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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借著這光芒，能看清每堆篝火后面布置了一輛投石車，有赤l(xiāng)uo上身的兵士正在將什么從火堆中鏟起，放上投石車的巨獸之口般的投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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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是什么？石頭嗎？萬素飛嘴唇因驚訝不自覺地張開，腦中激烈地運轉(zhuǎn)與排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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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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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別說他們上哪里找這么多這么大的石塊，看軍士持鏟的樣子，重量也不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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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是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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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也不應(yīng)該，明明知道云賀是一座石城，火攻不會有效，周榮何苦白費這個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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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正想著，數(shù)十個巨大地火團已經(jīng)凌空飛起，向城頭滅頂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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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備——”，萬素飛的喊聲在千鈞一發(fā)之刻響起，她還不知道這是什么，但從飛行地弧線，能看出并不是很重的東西，于是數(shù)十張大盾在同一剎張開，準(zhǔn)備將這些火球彈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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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火球撞在盾牌上，好像隕石撞擊地球那樣爆發(fā)璀璨光芒，縱然戰(zhàn)爭是帶來死亡傷痛的東西，在某一刻它仍擁有令人驚嘆的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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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火團沒有彈射，而幾乎都在盾頂爆裂開來，帶著紅熱的碎絮，像一場流星的大雨般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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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dāng)萬素飛看清那是什么，一手將另一拳握得咔地一響，以近乎嘶吼的聲音嘯出一聲“周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