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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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笑了？他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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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心頭突然一悸，這個(gè)笑容是否宣告，她并沒有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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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遠(yuǎn)方的大地，在低回的鼓聲中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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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赤紅的潮水再次涌起，漫過黃綠色的草原，卻好像被什么無形的堤壩攔住，形成一條紅色的地平線，即使隔得這么遠(yuǎn)，仿佛能看到騎手們死死勒住嚼子，胯下的烈馬蹄子不停刨地的場景，那種壓抑蓄積的氣勢，比一瀉千里還要令人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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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兩段沖……”，萬素飛口中喃喃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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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兩段沖，顧名思義，就是把軍力分成兩部分，進(jìn)行有間隔的連續(xù)沖鋒，剛才周榮手中那支紫火箭，就是在通知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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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很明顯，這些新漲起的洪水，堤壩就在于前方的制衡。  如果她手上的箭矢出去，或者下令絞殺周軍被圍困的前鋒，就破壞了這個(gè)臨界點(diǎn)，自己的盾陣在達(dá)到最大效果的時(shí)候，也會窮盡所有的變化，而此時(shí)若這新一輪摧枯拉朽的沖擊到來，獵人與獵物的關(guān)系將在眨眼間顛覆，她的四萬人馬，都將面臨被完全摧毀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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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眼看到手的勝局，轉(zhuǎn)瞬又化為未完成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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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燒到頂點(diǎn)的火，突然變成隱著紅熱的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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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各種念頭，煙花一樣炸起，迅速而混亂地填滿腦中天平的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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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該繼續(xù)，里面圍得可是敵軍最高統(tǒng)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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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該繼續(xù)。  這會讓己方四萬軍士淪為屠殺的對象，變成一場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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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舉起手勢，盾墻在一二秒內(nèi)停止了前進(jìn)，被困地赤驥騎兵也沒有再攻擊，圍成一個(gè)自保的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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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短暫的，沒有行動的一刻，氣氛卻實(shí)際上繃到最緊。  許多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仿佛微弱的出氣會打破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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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也不敢動。  保持著指向的姿勢，額頭上沁出大顆地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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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的視野中，周榮卻沒有變化，只那么高高揚(yáng)起下額，昂然面對鋒利地箭矢，帶著從容又傲慢的笑容，直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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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種挫敗感從后背緩緩升上。  她不大敢看他的眼睛，不管兩國的勝負(fù)如何，兩個(gè)人的爭斗，她似乎有些落了下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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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對峙著，對峙著，天不動，地不動，風(fēng)不動。  人不動，唯一動的，似乎是從臉頰滑落的一滴汗水，給人下意識地錯(cuò)覺，它落在地上時(shí)會有巨大而清脆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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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而，這真的發(f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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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汗珠落地的一瞬。  萬素飛耳邊傳來遼遠(yuǎn)的一聲“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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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幻覺嗎？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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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混亂是短暫的，那聲音卻還在繼續(xù)，一條線般在人們的耳膜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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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聽到這聲音的人，無論周軍還是韓軍，一瞬間都有了放松地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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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反應(yīng)過來，是己方城頭在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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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韓笑的命令？他要放了他嗎？很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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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這時(shí)她又并沒有時(shí)間來想那么多，雖然也許，這是心中的借口——可她畢竟是軍前指揮官，自然還是不該忤逆國主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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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直蓄積在胸腔的一口氣被緩慢而小心翼翼地吐出。  萬素飛做出手勢。  鐵壁合圍打開一個(gè)缺口，供被圍者緩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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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從這個(gè)缺口中。  周榮才看清楚盾牌后面的結(jié)構(gòu)，并不是一般所見地人力所持，而是固定在巨大的戰(zhàn)車上，由機(jī)關(guān)操作，難怪以幾十匹戰(zhàn)馬的力道也沖不開——利劍可以刺破布袋，卻如何劈得破城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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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那些機(jī)關(guān)的構(gòu)造讓他流下冷汗，萬素飛顯然太了解他了，每一式都有著極強(qiáng)的針對性，可以應(yīng)對他的騎兵的各種變化，而在如此短時(shí)間內(nèi)造出如此強(qiáng)大的軍械，又在此一戰(zhàn)中指揮得近乎完美，他斷定，即使是萬素飛，也是遠(yuǎn)遠(yuǎn)超出正常水平的發(fā)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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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簡直想回頭大喊一句，你***是不是就為了跟我打一仗才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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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dāng)然，終于這并不曾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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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遠(yuǎn)方同樣傳來收兵地鳴金聲，這一隊(duì)人馬，在令人窒息地平靜中，緩緩撤出包圍圈，好似赤色的長蛇，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游出巨獸地血口，而遠(yuǎn)方后備的赤驥部隊(duì)，也因這盾陣變化未窮，不敢重蹈覆轍，都抑制在一種臨界的狀態(tài)，就像用劍指著巨獸的獵人，反過來也忌憚巨獸的爪牙，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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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目送他們遠(yuǎn)去，喉嚨里再次像被什么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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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做了如此周密的準(zhǔn)備，是憑著自己對他的了解，可沒想到，也敗在對他太過了解——周榮從來都沒用過兩段沖，因此她才沒列入考慮之內(nèi)——這次，大概他也是預(yù)料到她可能會有辦法對付他，才生發(fā)出的變化吧，而這一小小的變化，就破解了她傾盡全力設(shè)計(jì)的盾陣，讓人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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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明黃的云龍旗漸行漸遠(yuǎn)，終于，連一直提刀殿后的副將也撥轉(zhuǎn)馬頭，趕上大部隊(duì)，留下中間鮮血未干的戰(zhàn)場，好像有巨神拖過紅色的披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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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片刻逡巡之后，敵軍低沉的回營號角吹響，萬素飛的手一下子松了，鋒利的箭頭深深射入腳下的泥土，同時(shí)整個(gè)人也不可控制地半跪下去，扶著那支箭，站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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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旁邊護(hù)衛(wèi)驚慌地來扶她，“王妃沒事吧？”“受傷了嗎？”“太累了嗎？”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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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只笑笑，極其微弱地?fù)u頭，“沒事，只是……燒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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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傳令全軍，也回城吧”，半晌，她掙扎著站起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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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棕色的方陣如來時(shí)一樣整齊，也開始向城內(nèi)移動，就這樣，一場雙方都有機(jī)會給予對手致命一擊的戰(zhàn)斗，在風(fēng)險(xiǎn)的衡量下卻都選擇了放棄，變成傷亡很小的一次試探**接。  接下來的任務(wù)，大概還是對城池的攻守作戰(zhà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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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在入城前最后回望，距離太遠(yuǎn)，她看不到周榮，可心里就是覺得，他也在向她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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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要問他為什么親身涉險(xiǎn)，那還不如問她為何執(zhí)意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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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微風(fēng)拂過臉頰，沾滿汗水的皮膚涼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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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有點(diǎn)冷靜下來，回想起剛才的場景，慶幸的心情大規(guī)模涌上來，要不是城內(nèi)鳴金，又是一個(gè)極難做出的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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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而這心情中，卻又間雜一絲絲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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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們到底，勝負(fù)未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