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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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太感謝大家的月票了，雖然很擔(dān)心今天會扔刀過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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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頂著鐵鍋跑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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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廣城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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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黑鴉鴉的軍服連接烏沉沉的陰云，天地間都是一種壓抑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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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密密匝匝的圍困中間，是一座小山，如同隨時可能被大海吞沒的孤島，窮竭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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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百三十七”，江軒看著在軍醫(yī)手中抽搐****而終于停止呼吸的一名士兵，心里默默數(shù)出一個數(sh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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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不是正數(shù)，而是倒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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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也就是說，這名兵士陣亡后，他身邊一共還有一百三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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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一百三十七人情況如下：沒有一個未掛彩的、三天滴水未進、二十三名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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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都督，皇上還會來嗎？”，旁邊一個圓臉的小護衛(wèi)目光從染血的紗布下投過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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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會的，皇上不是棄子的人”，江軒有些吃力卻依然沉穩(wěn)地回答著，他的嗓子由于連續(xù)的指揮大喊，已經(jīng)快發(fā)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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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是……不知道我們……能不能看到他來了……”，小護衛(wèi)呆呆地看向遠方重山中的道路，囁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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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虎子，你這是擾亂軍心！”，另一個高瘦的軍士呵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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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算了”，江軒的聲音卻淡淡投過來，“他是個孩子罷了。  打到這份上……是我的罪責(z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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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怎么會是都督地！”，侍從們都圍過來拜倒。  七嘴八舌地急道，“以五千防守數(shù)萬大軍，撐了近二十天，水盡糧絕，旗還沒有倒，這樣的人，軍中除了將軍。  找不到第二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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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江軒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妨礙自己說話。  等大家安靜下去，他才接著說，出口的，卻是出乎意料的一句，“……螻蟻尚且貪生，到這份上，你們?nèi)粝虢禂城笊摹?#160; 我不阻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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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底下劃過短暫的安靜，眾人互相對視片刻，眼神都漸漸由迷茫轉(zhuǎn)為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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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有人問，“都督，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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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江軒一笑，“我實在沒臉再投降一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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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底下突然也都大笑起來，“都督。  你看不起我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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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笑聲澄澈，全不像是末日危城窮途末路，倒仿佛風(fēng)和日麗，三五好友同游，那般坦蕩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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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江軒也笑了，再不多推讓。  道，“有你們這樣的部下，我這輩子沒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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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后他猛然站起，聲嘶力竭地最后大喊，血珠從皸裂地嘴唇上滲出，“他們又攻上來了！我們還能不能再打下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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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能！”，底下山呼海嘯的應(yīng)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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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金鼓大作，兩軍再交，周軍僅有地兵士無不精準地卡住險要，浴血奮戰(zhàn)。  一夫當(dāng)關(guān)。  萬夫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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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殘破的云龍旗在山頂飄揚，與山風(fēng)搏斗得噼啪作響。  滿天烏云之下，好像一把利劍昂然挺立，直劈天空，就算這光芒只是最后的，它卻是如此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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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二十六、二十五、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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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江軒坐在一塊突出的巖石上，一手捂在腰上，繼續(xù)指揮，心里計算著還能戰(zhàn)斗的兵士數(sh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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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dāng)他數(shù)到第二十四的時候，眼前卻突然一花，好像有斑斕地色彩從重山之間涌出，迅速分成尖刀一樣的數(shù)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插包圍圈的后方，仿佛一團濃墨突然被巨筆攪動，整個山下都混亂翻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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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虎子”，他微弱地喊那名圓臉的護衛(wèi)，“那不是……幻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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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是！”，虎子沿他手指往下一望，突然手舞足蹈地大喊起來，“都督，我們有救了！是皇上，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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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正歡呼，身后卻傳來沉悶的一聲，有什么東西跌倒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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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轉(zhuǎn)過頭，只見他的主將栽在地上，一直捂著腰部的手松開了，那一片，早已被染成大塊地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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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萬素飛見到江軒的時候，他在廣城最柔軟舒適的床上躺著，可腰上穿了一個洞的話，相信無論如何不會多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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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床的周圍圍了很多人，眼淚都含在眼眶里，全沒有一絲打下敵軍國都地歡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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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看見她來，垂著頭偷偷搖了搖，雖然即使他不搖，萬素飛心里也有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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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想說點什么，可不知該說什么，包括你的家人我們?yōu)槟阏疹欉@樣的話，也沒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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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算要說，也輪不到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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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她只好黯然沉默，站在周榮身后咬緊嘴唇，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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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四肢漸漸發(fā)冷，眼皮很重，疼痛的感覺越來越輕微……這就是訣別的時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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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江軒看著眼前模糊的人群，意識倒比想象的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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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名將如何，都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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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像那千萬陣亡的將士一樣，個人的生命，在這亂世里不過一顆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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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想說點什么，可一樣不知該說什么。  生前身后，一片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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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么，就這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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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心里似乎還有一點點愿望，蛛絲一樣綿細的感情，卻揪得心尖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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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小時地一段事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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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十三四地時候，喜歡早晚在門口等著鄰居家的女兒出來，好看她一眼，結(jié)果后來人家發(fā)現(xiàn)，告訴到他**那里，母親責(zé)問他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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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因為她好看啊”，在聽到了這句怯生生地實話后，母親沒打他也沒罵他，只是到祖先的靈位前去哭泣，說是養(yǎng)出一個不肖子來對不起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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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慌了神，又是下跪又是道歉地求了好久，從此再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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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后來，他早已忘了那女孩長什么樣子，母親的淚眼婆娑卻還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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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是，現(xiàn)在，他想看看萬素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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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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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但他真的想看她一眼，就一眼，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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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他努力睜大眼睛，用力將瞳孔里快要散開的光芒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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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是，還看不到，周榮的肩膀把她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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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有點失望，不過還不想放棄，他努力維持著這種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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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周榮似乎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看了看江軒，又看看身后的人，低下頭去，向旁邊避讓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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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江軒眼中，萬素飛整個人突然沐浴在迎面射進的光芒里，白衣被影耀得更加欺霜勝雪，面容卻十分蒼白，兩只眼睛都含淚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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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要哭啊，他想說，可是發(fā)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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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么，對她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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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不該對她笑的，就是她害他成為不忠不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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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是，不要管了，這輩子，按照該不該去做的事情，還不夠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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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在最后，破一回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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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所以，萬素飛就看到，江軒的嘴唇努力勾起一個弧度，平常最簡單的動作此刻對他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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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愛也好，恨也好，情也好，仇也好，一笑里，化作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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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江軒……”，她終于哭出聲來，忍不住去拉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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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那手在她手中滑了下去，落在床邊，輕輕張開成無力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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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哭聲驟起，響徹大堂。  許多本來在外面等候的士兵不顧阻攔沖進來，拜倒在地大放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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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有道是，瓦罐不離井上碎，大將只在陣前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