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羽這周又請假沒來上課?！毙從教學樓回到宿舍，仰頭對坐在床上的室友B——李斯羽的顏粉兼事業(yè)粉匯報前線最新消息。

　　“大神是不是又出去比賽了？還是家里有事？”

　　“這我哪知道，老師沒說?！?br />
　　宮商徵在旁邊聽了兩句，默默地打開Q.Q，聊天框躺著幾個小時前話題中心人物給她發(fā)來的消息。

　　李斯羽：【這幾天要參加高校聯(lián)賽，不能和你約圖書館了】

　　宮商徵：【提前預(yù)祝你們奪冠】

　　李斯羽：【借你吉言，贏了回來請你吃飯[笑]】

　　宮商徵拇指指腹輕輕撫過屏幕，十分想回她一句：輸了我請你吃飯。

　　又覺得似乎不吉利。

　　而且她們倆的關(guān)系究竟到什么份上了呢？

　　李斯羽學業(yè)繁忙，課業(yè)之余還要參加各類競賽，提前跟導(dǎo)師開始的實驗課題，實際并沒有多少閑暇和她一起泡圖書館。已然進入大二下學期，她和李斯羽會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只是每次見面，李斯羽都表現(xiàn)得似乎很……喜歡她？

　　古語云“傾蓋如故”，宮商徵不知道這個詞算不算準確，她和李斯羽明明不常見面，卻像相識了很久的朋友。

　　但這只是出自她個人的感受，李斯羽不一定是這么想的。

　　或許是對方良好的家教，讓她身邊的每個人都有這種錯覺。

　　宮商徵把手機放到一邊，打開了面前的《財務(wù)成本管理》。

　　幾天后。

　　宮商徵再次比官宣提前幾小時收到李斯羽發(fā)來的消息，是聯(lián)賽主辦方拍的照片——李斯羽所在的代表隊奪冠的現(xiàn)場照。

　　她依舊站在人群中央，細長的五官精致淡雅，抿直的唇角不茍言笑。

　　唯有眸中隱現(xiàn)的神采透出年輕人的飛揚，閃閃發(fā)光。

　　在絕大多數(shù)的男生陣營中，仿佛綠葉做的陪襯，她的身影顯得十分矚目。

　　李斯羽：【明早的飛機，大概中午能到學?！?br />
　　宮商徵在前往圖書館的路上，立即駐足，忽然咬住的唇，和眼角眉梢攀上的笑意泄露了她的心情，難掩雀躍道：【那我明晚請你吃飯】

　　李斯羽：【說好的我請你，不過明晚不行，我室友非要給我慶功】

　　接著又是一條。

　　【我看了看，這周都沒時間，下周可以嗎？地點你定】

　　校道穿著樸素運動服的年輕女生神色漸漸黯下去，良久，她打字道：【好，那等你有空再約】

　　……原來她只是排在許多人之后，微不足道的那個。

　　李斯羽向迎面走來的隊友打了聲招呼，手機收進衣兜。

　　等她參加完慶功宴回到酒店，洗過澡打開手機，看著先前的記錄，不知從哪里再挑起話頭，只好作罷。

　　周六。

　　李斯羽發(fā)了條說說。

　　配圖是很簡單的生日蛋糕，沒有出鏡任何人物，并配文字：【祝自己十八歲生日快樂】

　　底下齊刷刷地刷滿了生日祝福，一眼看不到盡頭。

　　留言板里也被生日祝福語刷屏。

　　宮商徵打完字又刪掉了，點開對方的私聊，不抱希望地打字，刪刪改改，終于成句。

　　【十八歲生日快樂，成人快樂！】

　　豈料對方秒回：【謝謝宮同學，愿我的快樂也能傳遞給你】

　　宮商徵那顆死寂的心好像又被重新點燃，生日蠟燭仿佛透過屏幕映到了她的臉上，竟浮現(xiàn)幾分動人的紅潤。

　　她在床上從側(cè)躺變成坐起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手機屏幕。

　　【你不是在過生日嗎？】

　　【過完啦，剛陪家人吃了晚飯】

　　【我以為會有隆重的生日宴，要玩到很晚】

　　【哈哈，可以，但我不喜歡，沒必要浪費時間給不重要的人】

　　宮商徵心想：那此刻你回復(fù)消息的我，對你而言是重要，還是不重要的人呢？

　　李斯羽：【周一晚上，桃李三樓？】

　　宮商徵：【好】

　　就此無話。

　　李斯羽的弟弟看她姐姐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湊過來看了眼，問她：“這是誰？”

　　李斯羽指尖握著手機轉(zhuǎn)了轉(zhuǎn)，屏幕向下扣在一邊，淡眉煙愁，說：“一個同學?！鳖D了頓，補充道，“有點高冷的同學?！?br />
　　弟弟哈哈笑道：“還有你搞不定的人？很少見你愁眉苦臉啊老姐?！?br />
　　李斯羽抬腳，一腳踹在他小腿上，說：“滾。”

　　弟弟腆著臉湊過來，道：“怎么樣？要不要我?guī)湍惆寻殃P(guān)??？你成年了，可以談戀愛了。”

　　李斯羽涼涼道：“女同學，談什么談?！?br />
　　弟弟一秒喪氣，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還以為是哪個喜歡的男生呢。散了散了?！?br />
　　她要真是個男生就好了。

　　李斯羽腦子里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這樣的想法。

　　她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把宮商徵在腦海里替換成男生，頓時兩道秀眉擰到一起。

　　算了，她還是女孩子比較好。

　　……

　　十八歲生日后的第一個月。

　　李斯羽在教學樓外的小樹林旁，接到一個男生的表白。

　　這個男生她認識，計算機系的，已經(jīng)追她一年了，但是很有分寸，勉強不讓人討厭。

　　長得帥，劍眉星目，學習好，專業(yè)成績保持在前5%。

　　特意等到她成年后才來告白。

　　沒有大張旗鼓，也沒有到宿舍樓下彈琴唱歌嘩眾取寵。外地人，長輩和她家沒有交情，減少分手時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要談個戀愛，倒是不錯的人選。

　　李斯羽在心里冷酷地盤算完，點了點頭，說：“可以?！?br />
　　新晉男友先是不敢相信，繼而喜形于色，立刻便想伸手抱她。

　　李斯羽一個眼神把他定在了原地，淡道：“我去實驗室了，你先自己玩會兒，我有空找你。”

　　男友：“……”

　　他笑了笑，非常溫柔體貼地同意：“好，那你有空給我發(fā)消息，我來接你?！?br />
　　李斯羽“嗯”了聲，兩手插在風衣兜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恨不得每天發(fā)生點有意思的事，好讓自己有理由主動找宮商徵聊天的李斯羽反常地將自己交男朋友的事瞞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不太想讓對方知道這件事。

　　但紙是包不住火的，同屆風云人物的李斯羽的戀情僅僅幾天，傳得全校皆知。

　　“雖然那個男生很帥，但我還是覺得美女就該一心搞事業(yè)！”室友B痛心疾首。

　　“可是李斯羽也是要戀愛的啊，那個男生和她看起來也算般配?！?br />
　　室友C坐在椅子里，插話笑道：“什么那個男生噢，現(xiàn)在人家可是李斯羽的男朋友唐洲，簡直大大地出名了?！?br />
　　衛(wèi)生間忽然傳來杯子落地的聲音。

　　宿舍里一靜。

　　宮商徵不知何時站在了衛(wèi)生間門口，手里什么也沒拿，本就白凈的皮膚顯得愈發(fā)蒼白。

　　“你們剛才說……李斯羽交男朋友了？”

　　“對啊?！笔矣袯說，“都傳瘋了，對方是計算機系的唐洲，大帥哥一枚?！?br />
　　宮商徵喃喃地重復(fù)了一遍男生的名字，說：“我接著洗漱了?！?br />
　　她游魂一樣飄回了衛(wèi)生間，撿起掉在地上的牙杯，對著鏡子機械地刷牙。

　　室友C道：“老宮怎么看起來跟失戀了一樣？失魂落魄的。她喜歡唐洲？”

　　室友A搖頭，又有些拿不準道：“沒聽說他倆認識啊，難道是暗戀？”

　　室友B不平道：“這唐洲命也太好了吧，李斯羽愿意當他女朋友，還有我們寢室的大美人暗戀他？他配嗎？”

　　雖然宮商徵總是穿著樸素，從不打扮，黑框眼鏡和齊劉海又嚴重封印了她的顏值，但身為室友的她們朝夕相處，早就發(fā)現(xiàn)她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不遜于李斯羽。

　　那臉，那腰，那腿，那身材，稍加打扮，絕對是女神級的人物。

　　奈何她不注重外表，或者目前階段還沒有改變外在的計劃。

　　要不唐洲看上誰還不一定呢。呸，他誰也不配！

　　“要是老宮和李斯羽在一起就好了，女才女貌，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室友B捧著臉暢想道。

　　不切實際的幻想引得其他兩位室友笑聲不斷。

　　三人在外面插科打諢，談天說地。宮商徵洗漱出來，差不多到了熄燈時間，其他室友已經(jīng)各自爬床。

　　“我關(guān)燈了。”

　　隨著宮商徵的聲音，寢室的燈應(yīng)聲而滅，她在朦朧的月光里上了床，從枕下拿出了手機，點開李斯羽的聊天框。

　　自從對方上次請她吃飯以后，二人又快半個月沒有碰面。

　　她的空間里一直在更新說說，不是忙這個就是忙那個，宮商徵不想打擾她。

　　【我聽說你交男朋友了，是真的嗎？】

　　刪掉。

　　【計算機系的唐洲，是你男朋友嗎？大家都在說】

　　刪掉。

　　宮商徵在屏幕上打出一個“我……”字，眼角忽然毫無征兆地滑過一行淚水，她抬手安靜拭去。

　　【恭喜脫單】

　　發(fā)送。

　　屏幕暗了暗，自動息屏。

　　宮商徵翻身仰面躺著，看向天花板，用手背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

　　實驗室里，李斯羽握著機器人的胳膊一動不動，已經(jīng)很久了。

　　旁邊的同學心跟著沉下來，湊過來忐忑問道：“老大，這個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噢，沒有。”李斯羽回神，低頭繼續(xù)組裝機器人，說，“就快比賽了，大家再辛苦幾天。待會我來測試?！?br />
　　天空的藍一點一點被抽走，填上了濃墨，星星點起了燈。

　　樹影在夜色里搖曳，李斯羽從實驗室出來，走到樓前一棵樹下，摸出了手機。

　　【恭喜脫單】

　　過去了一天一夜，消息還靜靜地躺在聊天框里，沒有得到回復(fù)。

　　李斯羽背靠著樹，貝齒輕咬下唇，幾度打完字又刪除，想了半天索性撥了個電話給她。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女生再次查看時間，圖書館已經(jīng)閉館，按理說她應(yīng)該在宿舍了。

　　她又打了一通，還是無人接聽。

　　十點五十九分，宮商徵回復(fù)她：【抱歉，剛剛在洗衣服，手機靜音沒聽見】

　　熄燈的前一分鐘，李斯羽忽然從床上爬起來，在室友們的面面相覷下打開宿舍門出去。

　　手機又一次嗡嗡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李斯羽。

　　宮商徵指尖懸在掛斷按鈕上，終究沒有忍心，躡手躡腳地也出去了。

　　室友們紛紛睜眼，探頭朝虛掩的寢室門望去。

　　怎么回事？

　　半夜打電話，絕對有情況。

　　“喂。”宮商徵一直快步走到樓道盡頭的樓梯間，才接起來電話。

　　“我……”李斯羽清了清嗓子，說，“我是想問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我順便請你吃晚飯?！?br />
　　“你最近不是在準備機器人大賽嗎？你有時間嗎？”宮商徵脫口道。

　　“你怎么知道？”李斯羽沒發(fā)覺自己心口忽然溢上來的甜蜜，聲音明顯變得輕柔，“你看我動態(tài)了？”

　　宮商徵默了默：“……嗯?！?br />
　　“雖然有點忙，但時間擠一擠總是有的，我想看點閑書放松一下腦子，你明晚給我推薦兩本？你選的總是能合我的意?！?br />
　　“我……”宮商徵捏緊了睡衣袖口里的指節(jié)，說，“我明天沒空，要去做兼職?！?br />
　　“家教嗎？可你一般不都是周六日去嗎？”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是嗎？”李斯羽笑了聲，說，“我之前問過你，你忘了？”

　　宮商徵緘默。

　　她沒有忘，她只是驚訝于李斯羽竟然記得她隨口說的一句話。

　　她那樣的人，她那樣的人……

　　或許對她而言，這也是禮節(jié)的一種。

　　她是完美的。

　　“我找了新的兼職?！睂m商徵閉上眼睛，拙劣地撒謊。

　　“是什么？我陪你一起啊，我把明晚的時間留給你?！?br />
　　“不用了！”突然提高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樓道里。

　　宮商徵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單薄的睡衣抵在樓梯間冰冷的墻壁，好讓涼意滲入自己的四肢百骸，給發(fā)熱的大腦降溫，她緩了緩，復(fù)歸溫和地說道，“你可以問問其他人有沒有空，比如說……你的男朋友?！?br />
　　“我——”

　　“我有點困，想去睡覺了?！?br />
　　“……好，晚安?！?br />
　　“晚安?！?br />
　　女生握著手機往回走，貼在耳邊等對方主動掛斷，竭力放輕腳步，企圖聽到對面的呼吸聲。

　　“宮商徵。”

　　女生駐足，垂下長長的羽睫。

　　“晚安?！睂γ嬗终f了一遍。

　　“嗯?！睂m商徵立刻按了掛斷按鈕，順手撐在走廊的墻壁上，彎腰大口地喘氣，直到淚盈于睫。

　　她直起身，在外面待到面色無異，方回了寢室。

　　……

　　計算機系的唐洲，因為李斯羽男朋友的頭銜在全校揚名，也在男生中大出風頭。

　　按理說該春風得意，他也確實飄了一段時間，走路都會傻笑。

　　直到他約李斯羽出來，十次有九次都被拒絕，他才漸漸明白這段戀愛似乎不像他想象的那樣，郎情妾意，琴瑟和鳴。

　　唯一出來的那次，他試著牽了對方的手，李斯羽扭頭平靜看了他一眼。

　　他好像課上被教授盯住一樣，不由自主地升起敬畏，訕訕地放開了。

　　“我不希望你不經(jīng)允許牽我的手，明白嗎？”

　　男友點點頭。

　　男生的手干燥而溫暖，貼上來的時候?qū)⑺皇终贫及。瑧?yīng)該是許多女生夢寐以求的安全感。但李斯羽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她甚至無端想起了另一雙手的觸感。

　　又涼又軟，像浸在冷水里的玉。

　　假若試探性地將五指纏進對方的指縫，十指連心，會感受到對方的心跳嗎？

　　李斯羽出神地想道。

　　兩人很少牽手，連擁抱都只有一次。

　　唐洲接受著眾人的艷羨，在這段感情里卻感覺自己像個路人一樣迷茫。

　　他真的在和人人心目中的女神李斯羽談戀愛嗎？

　　但每次對方一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哪怕用毫無起伏的聲音和他說話，他都甘之如飴。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對方的男朋友，或許她的性格就是這樣的。

　　不喜歡和人過于親近，除了她的室友和比賽的隊友，本來也沒幾個人能接近她，等相處時間長了就好了。

　　唐洲說服了自己，繼續(xù)高興地當著對方的男朋友。

　　【晚上去人文館嗎？】唐洲知道對方最常去的圖書館就是這個，投其所好。

　　過了一個小時，李斯羽回復(fù)他。

　　【可以】

　　【一起吃晚飯嗎？】

　　【不了，我和室友一起】

　　傍晚六點。

　　人文館門口。

　　背著單肩包的高個男生抬手揮了揮，李斯羽瞇著眼看了看，長腿邁開，朝他走了過去。

　　兩人匯合。

　　男友不想那么早進去，于是斟酌著想提議在周圍走走，二人世界。

　　李斯羽突然：“老公?！?br />
　　男友整個人像腦海炸開漫天煙花，幾乎喜極而泣，“你、你叫我……”

　　話音未完，便見李斯羽越過他，走向一個穿著灰色風衣、身材高挑的黑發(fā)女生，笑著牽起了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