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夢
……不會吧?
真是那個秦朗?
阮糖猶豫了片刻,想起那個擠眉弄眼的大個子,忍不住渾身一抖,于是干凈利落地點了拒絕。
猜測他或許是因為上次送包子事件才誤會的,她決定要冷處理一段時間,最近都別去籃球場那里了,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尷尬場面。
這么想著,她將手機放進(jìn)了兜里,就當(dāng)做沒有看到過這條信息。
她卻不知道,在手機的另一頭,許之昂看著那條通知消息,目光沉沉,直到屏幕暗了下來才移開了視線。
“怎么樣怎么樣?”
渾然不知自己被誤會了的大個子從外面興沖沖地探個頭進(jìn)來,“有沒有加那個可愛的小學(xué)妹?我跟你說,我可是在她朋友那里出賣了色相,笑得臉都酸了才拿到的號碼,可不要辜負(fù)我的一番心意??!”
“……滾。”
許之昂沉默半晌,終于送了他一個字,秦朗滿臉都是不可置信,“那么可愛的小學(xué)妹你都不動心?你也太難搞了,再這樣下去會成為萬年單身狗的!”
“……說得好像你有女朋友似的?!?br />
許之昂面無表情,“不如哪天帶出來看看?作為朋友,我給你慶祝一下?!?br />
“你,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我的女神!”
秦朗受到了來自好友的無情暴擊,捂著胸口咬牙道,“我又不像你,我是專一好嘛?而且我相信不久后就能打動她,順利脫單的!”
“連話都不敢跟人家多說,確定你能行?”
許之昂冷笑,“國外帥哥那么多,我看她很快就忘記你是誰了!”
“你!你個損友!”
秦朗幾乎快哭出來,“我今天要跟你斷交一分鐘,絕對的!”
“哦……”
許之昂十分淡定,“那請你把門關(guān)上,不送?!?br />
“砰——!”
秦朗氣呼呼地關(guān)門走了進(jìn)來,將手里的袋子丟給了他,惡狠狠地道,“喏,你的豬食。”
“謝謝?!?br />
許之昂打開盒飯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今天還去不去打籃球?”
……
忙碌的幾天過去后,周日一早阮糖就出了門,劉蘇蘇正在專業(yè)樓下等她,兩人碰面后就一起向?qū)W校外走去。
“待會兒我就說你是我朋友,陪我一起來看看小雨?!?br />
劉蘇蘇交待道,“那孩子情緒有些不穩(wěn)定,別刺激到他,先等我和他聊聊天,大家熟悉一點再說?!?br />
“好?!?br />
阮糖心中充滿了同情,自然沒有什么不答應(yīng),兩人乘坐公交車到了北區(qū),劉蘇蘇干脆打了個的士,直接開到了要去的街區(qū)。
這里是一片破舊的老房子,樓下面兩旁都擺著菜攤,地面臟兮兮的,嘈雜叫賣聲不絕于耳,若不是親眼見到,阮糖很難想象在繁華的北區(qū)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小雨媽媽就在這里擺攤?!?br />
劉蘇蘇熟門熟路地帶她來到了一個殺魚攤的前面,那里蹲著一個憔悴的中年婦女,身上穿著一件深藍(lán)色的工服外套,袖子挽起,動作十分的利落的在干活,暗紅的魚血流了一地,散發(fā)出難聞的腥氣。
“趙姨!”
劉蘇蘇親熱地喊了一聲,那女人抬起頭,看著她的臉上露出一點笑意來,“是蘇蘇啊!”
“是?!?br />
劉蘇蘇繞過那些裝魚的盆子,絲毫不嫌棄這里的臟亂,蹲下來去看她手里的那條魚,“這魚可真大,不是批發(fā)市場進(jìn)的貨吧?”
“對,這是一個老主顧拿來殺的,你等一等,我這里還沒清理完?!?br />
趙姨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繼續(xù)去仔細(xì)挑干凈魚肚子里的東西,劉蘇蘇也就耐心在旁邊等著,并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
等到那條魚都整理得干干凈凈,趙姨才脫下手套,去洗了洗手才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給她,“小雨在家里呢,你自己開門進(jìn)去?!?br />
“好?!?br />
劉蘇蘇接了鑰匙起身,又朝她笑道,“對了,我今天帶了一個朋友過來,她性格特別好,我們一起陪小雨玩會兒?!?br />
“好好!”
趙姨看上去有些緊張,看著阮糖擦了擦手,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你,同學(xué),待會兒我給你們燒魚頭湯喝。”
“阿姨您別這么客氣!”
阮糖連忙道,劉蘇蘇卻在一旁笑著戳了戳她,“趙姨的魚頭湯可好喝了,我們今天有口福了。”
趙姨笑了起來,眉目也舒展了些,看得出年輕時也曾是個清秀的女人,只是被生活的重?fù)?dān)壓垮了身子,刻上了厚厚的風(fēng)霜印記。
劉蘇蘇也不想耽誤她干活,閑聊幾句就帶著阮糖離開,兩人進(jìn)了一棟破舊的樓房,四周墻壁斑駁,光線昏暗,待上了二樓,劉蘇蘇掏出鑰匙開了門,里面竟出乎意料地整潔干凈。
“不用換鞋?!?br />
她轉(zhuǎn)頭對阮糖道,然后將帶來的牛奶放進(jìn)柜子里,屋子里靜悄悄的,感覺不到一點兒有人在的模樣。
“小雨呢?”
阮糖低聲問道,劉蘇蘇看了她一眼,豎起手指輕噓一聲,然后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里面那間臥室,慢慢打開了掉漆的衣柜門。
里面一個小小的身影露了出來,整個腦袋都埋在手臂里面,聽到動靜只更加努力地往里面縮了縮。
“小雨,別怕,是蘇蘇姐姐。”
劉蘇蘇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柔和,她伸手去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小聲問道,“最近好不好?有沒有想我呀?”
那孩子沒有作聲,就在阮糖以為他不會理會劉蘇蘇時,他卻突然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嗯。”
劉蘇蘇笑了起來,蹲在那里沒有半點不耐煩,“我可想你了,唔,也想念趙姨的魚頭湯?!?br />
“……待會兒讓媽媽做給你喝?!?br />
小小的聲音響起,那孩子微微抬起腦袋,露出一只眼睛來,劉蘇蘇努力朝他露出更柔和的笑意,“那,我們先玩一會兒,再等媽媽回來好不好?”
遲疑了許久,他才抓住劉蘇蘇的手指出來,看上去卻依然很緊張,尤其是看到阮糖后,嚇得哆嗦了一下,反身就想躲進(jìn)衣柜里。
“別怕,這是姐姐的朋友?!?br />
劉蘇蘇連忙拉住了他,“她叫阮糖,你看,是個特別可愛的小姐姐?!?br />
那孩子依然埋著頭,緊緊靠著她不放,劉蘇蘇又耐心哄了好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過來,阮糖趕緊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從小到大,長相可愛的阮糖都很討老人和小孩子的喜歡,這一回也不例外,那孩子看了她一會兒,神色終于沒有之前那般緊張。
這是一個長得很端正的孩子,五官清秀,只是眼下有深深的青黑,仿佛已經(jīng)多日沒睡好,整個人都失去了水份一般。
記起劉蘇蘇說的那些事情,阮糖心中憐惜,彎腰朝他伸出手來,“小雨,你好,我是阮糖,你可以叫我糖糖姐姐?!?br />
那孩子抿了抿唇,卻是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依然沉默不語。
見狀,阮糖也不介意,收回手笑了笑,“嗯,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小雨還不認(rèn)識我,等我們做了好朋友再握手吧!”
也不知是哪個字眼刺激了他,歐陽小雨突然抖了一下,轉(zhuǎn)身就跑回了柜子里。
阮糖愣住,她看了看劉蘇蘇,卻見她對自己搖了搖頭,然后過去蹲下道,“那我們就在柜子這里玩吧,蘇蘇姐姐先給你唱個歌好不好?”
說完,她也不等他回答,低聲唱起了一首童謠,那調(diào)子聽上去很熟悉,阮糖記得在姥姥過世的時候,也曾聽她給自己唱過,只是那時候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從沒有聽完整過。
現(xiàn)在聽來,她仿佛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有溫柔的海風(fēng)吹來,可以將所有的苦難與傷痛都全部包容,她想起了姥姥粗糙溫暖的大手,在杏色的棉布上繡下一朵梅花,那是她學(xué)的第一個繡樣。
劉蘇蘇將整首歌來來回回唱了三遍,等到結(jié)束的時候,柜子里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歐陽小雨已然睡著。
“噓——”
劉蘇蘇朝阮糖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靠過來,“……去摸摸他的手?!?br />
阮糖心領(lǐng)神會,只是才剛觸碰到孩子冰涼的手指,他就突然尖叫一聲驚醒來,“不要打我!我沒有偷東西!”
“沒事沒事!”
劉蘇蘇連忙安撫,“是姐姐在這里,姐姐在這里……”
見她接替了自己位置,阮糖悄悄退了出去,看著那個叫歐陽小雨的孩子在她的安撫下依然在不停的發(fā)抖,不由得鼻子一酸,心中對那些傷害他的人怒意更甚。
明明都是一群孩子,為什么能這做出這么殘忍的事情?!
“好了,沒事了?!?br />
從衣柜里起身,劉蘇蘇看著她嘆口氣,“自從那天以后,小雨就沒辦法好好睡上一覺,這也是我為什么找你來的原因?!?br />
“……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幫他。”
阮糖有些沒信心,她讓人做夢的前提是那人能沉入睡眠,若是像小雨這樣,動不動就驚醒,還沒開始整個夢境就已經(jīng)散掉了。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
劉蘇蘇無奈,“我也帶他去看過心理醫(yī)生,可是都起不到什么效果,他年紀(jì)太小,面對陌生人根本不愿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