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空之城(十一)
我默念著落款人的姓名,書信中記錄的一切,望著窗外微微泛起晨光的臨安。星光漸漸黯淡,幾縷晨曦穿透天際夜幕,細(xì)細(xì)碎碎落向西湖,微風(fēng)乍起,細(xì)浪跳躍,攪起滿湖碎金。冬日清晨,空氣雖然冷冽,晨練的人們面帶微笑,呼吸著清爽的湖風(fēng),歡聲笑語。安靜從容的西湖宛如人間天堂。
可是,真的是天堂么?
月餅一根接一根抽煙,劇烈地咳嗽,始終一言不發(fā)。
我明白他的心情,法海來自于蠱族,卻做出了這些事情,雖然和月餅無關(guān)。但是月餅的性格就是這樣,他引以為榮的部族榮譽(yù),他的驕傲和尊嚴(yán),絕對不可能接受這件事,哪怕已經(jīng)相隔千年。
有的時候,在別人眼里莫名其妙的驕傲,卻是一個人對信仰的執(zhí)著。
更何況,那一代異徒行者許下的“人類與生靈已經(jīng)打破了種族隔閡,和平共處”的愿望,最終沒有實現(xiàn)。
這種“明知道事情是這樣卻永遠(yuǎn)不能實現(xiàn)”的無力感,才是最容易讓人喪失信仰的關(guān)鍵。
“月餅,前人做的事情,與你無關(guān)?!?br/>
“你不懂?!痹嘛灺曇艨斩矗袷窃趯ψ约赫f話,“你以為我是為了蠱族曾經(jīng)做的事,以及人類和生靈之間的關(guān)系沮喪?這只是其中一方面。我在破除石塔封印的時候,她用蠱語告訴了我一件事……”
月餅說到這里,打開車窗散著煙味,摸出手機(jī)看著圖片。
“來,研究研究下一個任務(wù)在什么地方?”
我正等著月餅將那件事到底是什么,結(jié)果他突然唱著么一出反倒沒轉(zhuǎn)過勁:“你丫說半吊子話,憋死人不償命啊?!?br/>
“和你們什么關(guān)系,別問了,我不想說?!痹嘛灧糯髨D片看了兩眼,“車載導(dǎo)航設(shè)到舟島?!?br/>
我心說可能是月餅得知了一些蠱族更不為人知的秘密。雖然心里癢得慌,不過他裝作悶頭葫蘆,我總不能鑿個洞看看里面藏了什么事兒吧?
反倒是月餅這么快就根據(jù)圖片確定了舟島讓我很意外。我接過手機(jī)細(xì)看圖片,一望無際的大海停了一艘巨船,船中央矗立著幾座石山,頭尾各站著一男一女隔山相望。
這么一看,倒確實能應(yīng)了“舟島”這個地方。
“出發(fā)吧,我沒事了!”月餅深深看了我一眼,坐進(jìn)駕駛室。
我覺得很不對勁,月餅對舟島的判斷實在太快了。就像早已知道,當(dāng)著我的面做個樣子而已。
“月餅,你很奇怪。”
“我心思有些亂,緩緩勁就好了?!痹嘛灠l(fā)動了車子,“等我想明白了,肯定會告訴你?!?br/>
此時天已透亮,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行色匆匆趕著早班車,為了新的一天奔波;流浪貓狗從垃圾箱跑出,躲到城市的陰暗角落,惶恐地等著夜晚到來。
我又想起書信中那句話:“相信那個時候,青、白二女已被你們解除封印重回人間,快樂生活;相信那個時候,人類與生靈已經(jīng)打破了種族隔閡,和平共處?!?br/>
不知道她們重回人間,會接受這個時代么?
或許,是我們從未認(rèn)可這個時代。
“他們果然說到做到,每到一個地方任職,就修筑堤壩。”月餅似乎恢復(fù)了正常,聳肩打了個響指,“記得李文杰講的傳說么?許仙經(jīng)常去秦淮河花天酒地,說不定哪次把古玉鑰匙當(dāng)?shù)盅毫?。難怪咱們在秦淮河找到了那把鑰匙。南瓜,你不覺得有些事情很奇妙?看似沒有聯(lián)系的幾件事,無意中交集出驚人的巧合。這就是咱們的命,無法改變?!?br/>
我忽然想到一個邏輯悖論——那一代異徒行者是誰我早已知道,其中一人更是歷史中赫赫有名的一代文豪??墒撬麄儗ふ夜庞耔€匙,破解“三陰駐魂陣”的任務(wù)目標(biāo)是什么?
他們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白素貞還沒有被封印于石塔,顯然是另有任務(wù),可是我們完成的任務(wù)是他們留下的使命。由古玉鑰匙到西湖石塔,為什么任務(wù)不同,線索、過程完全相同?他們的任務(wù)是什么?而月餅這番話,很明顯在暗示某件事情。
這種時間和邏輯的矛盾讓我心煩意亂,無論怎么推理都覺得是個無法解開的死局,索性換換腦子,打開手機(jī)百度,搜索著關(guān)于舟島的新聞。
“??恐蹗u東極海域的浙普漁62188號漁船,發(fā)生了一起讓人震驚的慘案。船上一共6名船員,5人被殺身亡,唯一下落不明的梅志忠,有重大作案嫌疑,被警方懸賞通緝?!?br/>
又是“62188”!
我盯著月餅的背影,突然覺得,很陌生!
似乎,有一道隱形的屏障,悄無聲息地豎在我們之間……
異聞:
秋高稻熟時節(jié),吳越間所多的是螃蟹,煮到通紅之后,無論取哪一只,揭開背殼來,里面就有黃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鮮紅的子。先將這些吃完,即一定露出一個圓錐形的薄膜,再用小刀小心地沿著錐底切下,取出,翻轉(zhuǎn),使里面向外,只要不破,便變成一個羅漢模樣的東西,有頭臉,身子,是坐著的,我們那里的小孩子都稱他“蟹和尚”,就是躲在里面避難的法海。、
——摘自魯迅先生《論雷峰塔的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