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黃金家族(十六)
“咱們兩個文科生就別賣弄物理知識了,”月餅嘴角揚著很奇怪的笑容,“你要是回頭看看,更超乎想象。”
也該著我這人有時候腦子缺根筋,想都沒想回過頭。青石臺上擺滿金銀珠寶,瓶瓶罐罐,中間端坐著一個穿著華貴,膚色黝黑的干尸。
我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可是這具干尸實在太過恐怖。頭頂?shù)S色的長發(fā)脫落大半,頭皮皸出手指粗細的口子,露出暗黑色的頭骨。整張臉皺巴巴像枚巨型核桃,耳朵蜷縮成兩個肉球。眼睛鼻子幾乎聚在一起,眼皮早已脫落,眼眶里爬著一堆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蟲。嘴角斜著裂到耳根,淡黃色的牙齒脫落大半,舌頭已經(jīng)一塊黑肉坨,散發(fā)著陣陣惡臭。
我一時忍不住惡心,隨手抱起石臺上的一個瓷盆,哇哇吐了起來。
“這可是湖田窖的青花瓷,”月餅滿臉遺憾地拍著我的背,“帶出去最少幾千萬,就這么讓南少俠當了夜壺。”
“你家才用夜壺嘔吐,”我的胃里也實在沒多少東西,又嘔了幾口應景兒,“你全家都用夜壺嘔吐!”
月餅“哈哈”一樂沒有回嘴,摸出枚桃木釘對著干尸左戳戳右攮攮,嘴里還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嘟囔什么。
我對月餅的重口味舉動不敢茍同,算算捧在手里的湖田窖青花瓷興于宋末元初,這滿石臺晃瞎眼的金銀珠寶價值連城。這具干尸必然是“那個人”無疑,否則誰有這種規(guī)模的陪葬品?
轉(zhuǎn)念一想,所謂的雄姿英發(fā),一世豪杰又有什么用?到頭來還不是一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物件中間的一具干尸?人忙活一輩子到底圖些什么?
月餅擺弄得挺上癮,看架勢準備挑開干尸衣服深入研究。我心說指不定爛成什么樣了,萬一再看到滿身爬著尸蟲留下心理陰影,起碼兩三年吃飯都不香。想到這一層,我急忙摁住月餅的手:“入穴擾尸,盜墓大忌?!?br/>
“咱們什么時候轉(zhuǎn)行武族改盜墓了?”估計月餅也覺得不妥,收回桃木釘,“我是想弄明白那兩個人到底拿走了什么?!?br/>
“衣服好端端的肯定不是尋尸搜寶。”我理論結合實際打消月餅的念頭,忽然發(fā)現(xiàn)這堆明器(明為“冥”的諧音,是陪葬品的隱晦稱呼)里有一件雕刻精致的龍形黃金煙斗。龍頭為鍋,龍身成桿,龍尾做嘴,就連龍鱗都刻得栩栩如生,著實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但凡愛抽煙的人,對煙具根本沒有抵抗力。我搓手砸吧著嘴:“月餅,你懂我。雖然咱不是武族,偶爾順點兒喜歡的東西,不是為了賣錢,就是單純喜歡,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你看,這個金龍煙斗多可愛?!?br/>
“龍?”月餅微微皺眉,盯著干尸后面的石壁,“還記得那幾聲獸吼么?”
我向石壁看去,驚得后退幾步,踩碎了青花瓷盆,險些摔倒。
石壁呈半透明的翠青色,籠著柔和的熒光,波光流影,溫潤剔透。目力可及壁內(nèi)兩三米,清晰可見直徑兩尺左右的長洞從上斜下延伸至石壁極深處。長洞邊緣溝壑縱橫,數(shù)條手指粗的抓痕粗糲深邃,足有兩三厘米深淺。我在《動物世界》里看過穿山甲掘洞,這條洞倒像是巨型穿山甲鉆山留下的痕跡。
可是這塊石壁分明是一整塊天然玉石,堅硬程度可想而知,穿山甲根本挖不動。
“我和韓立聊過盜墓,他說防盜墓最高明的方法是‘太歲閉陵,奇陣護陵,異獸守陵’。”月餅順著長洞起點位置向洞頂望著,“墓里有兩塊青石臺,這塊是‘那個人’的棺槨,對面那塊為什么是空的?這不符合常理?!?br/>
自古以來,但凡大墓,為防土夫子盜墓,會布下各種機關。箭弩、流沙、滾石、刺坑、毒氣屬于最低級的防盜措施;利用玄學布陣使盜墓者迷路,死于墓中為中級措施;最高級的手段當屬“陰兵異獸”。
始皇陵的兵馬俑以及古代墓葬的人殉都屬于“陰兵”范疇,至于“異獸”卻是眾說紛紜。最普世的看法是,墓門前、陵墓內(nèi)的動物雕像就是所謂的“異獸”,只能起個鎮(zhèn)墓保陵的心理作用,并沒有實際效果。
我對這種觀點不以為然。異獸的范圍很廣,不單是指傳說中的動物。許多墓穴開鑿時涌出的蛇、大甲蟲、蠑螈,誰知道是不是墓葬時故意放入用來護墓的“異獸”?
月餅之所以說“兩塊青石臺,其中一塊空的不符合常理”,是結合了“那個人”的民族信仰做的結論?!澳莻€人”的民族以天地、自然、生靈為圖騰,既然一塊青石臺為棺槨,另一塊應該放置圖騰相關的東西,作為守護靈與“那個人”同處墓穴。再聯(lián)系方才的獸吼、被撕成碎渣的牛、馬臉人、石壁內(nèi)的長洞,答案呼之欲出。
我手心微微冒汗:“月餅,如果真有龍存在,絕對能顛覆整個世界的認知!我得趕緊看看手機有沒有電,拍幾張照發(fā)網(wǎng)上,起碼能火兩三年。”
“它能短時間解決牛、馬臉人,估計咱倆不夠塞牙縫的?!痹嘛瀲罩们嗍_摸摸敲敲,“洞口聽到的水聲從哪里來的?墓穴很完整,沒有破壞痕跡,它是怎么穿過玉石掘洞的?”
“龍能呼風喚雨,穿個墻也不是什么難事?!蔽夷倪€有心思想這些,一門心思準備拍龍,“再說龍是祥瑞,就喜歡學雷鋒助人為樂。咱們眉清目秀,怎么看也不像牛、馬臉人那種怪胎。”
“還真能往臉上貼金。我眉清目秀不假,你說好聽點也就是長得有特點,”月餅貓在青石臺后面,探出半個腦袋,“別找手機了,趕緊過來,有發(fā)現(xiàn)。”
我三步并兩步繞過青石臺,月餅盤腿坐著,手指在地上寫寫畫畫。
我湊過去看得真切,石壁后居然鑲了一面金屬板子,豎刻著細細長長,曲里拐彎的奇怪圖形。
我心說難道傳說中的龍是外星生物,這個墓穴實際是外星遺跡,難怪陰陽兩界陣有瞬間移動的作用,這么說起來“太極圖”真是外星文明遺留地球?如此一想,更覺得自打進了千里溝的種種經(jīng)歷,完全是科幻片的節(jié)奏。只恨手機受到洞頂那堆磁石影響,滿屏跳動的橫條根本用不了。我把手機塞回包里,腦洞早就開到太陽系:“火星文?”
“火你妹!”月餅的眼神恨不得生吞了我,“大學歷史白學了?這是古蒙古文?!?br/>
我噎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岔開話題:“寫了什么?”
“我要能看懂還玩什么蠱術?”月餅鎖著眉頭,擺弄著zippo火機,“早當古語言學家了。”
火光照著鐵板,映的古蒙古文忽明忽暗。我心中一動,再細細一數(shù),文字一共五排,冒出個很古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