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石骨佛心(五)
巨石擠壓著空氣推進到石洞中央,我往巨石底部塞石塊延緩速度,“噔噔”幾聲,碎石被碾壓成粉末。
我冷汗如雨,沖著月餅喊道:“你丫嚇傻了?過不了幾分鐘就被擠死了!”
月餅倒像是老僧入定,望著他那邊的巨石發(fā)呆。
巨石越來越近,我緊貼水晶墻,想不出一點辦法。
“越急越亂,還不是死路一條?!痹嘛炁e著手電照著洞頂,“看看你那邊。”
洞頂長滿苔蘚,顏色有深有淺。月餅順著苔蘚痕跡照著:“洞頂刻著字,苔蘚長出時間不同,顏色會有差異。”
苔痕果然像一行漢字,只是邊緣模糊,極難辨認,我心里描著字痕,是“如是我聞”四個字。
巨石推到三分之二,月餅居然還慢悠悠地不著急:“我這邊是‘一時佛在室羅筏城’。”
“如我是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边@是《楞嚴經(jīng)》卷一的啟文。
氧氣消耗得很快,我腦子有些暈:“很多佛像暗刻經(jīng)文,難不成機關(guān)是聲控的?”
月餅真的大聲念了出來,沒有一點反應。
眼看就要被擠死,我急火攻心,胡亂說道:“佛經(jīng)是唱的!你唱一遍試試?”
“我要是會唱早就唱了?!痹嘛炦@時也慌了。
我踹著水晶墻:“這句佛經(jīng)肯定是關(guān)鍵,他媽的提示到底是什么?”
月餅眨了眨眼:“短信會不會是提示!織網(wǎng)的惡魔?”
我也顧不上多想,唱著“織網(wǎng)的惡魔”,月餅配合著念佛經(jīng)。也就是死到臨頭才能做出這種奇葩事兒。
巨石又推進了半米,我感覺到胸口憋悶,再過不了多久,估計沒擠死先憋死了。月餅倒是恢復了冷靜:“會不會是佛頭石髻與62188之間的那種數(shù)字聯(lián)系?”
我數(shù)著“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織網(wǎng)的惡魔”的字數(shù)和筆畫,和62188配合著加減乘除都用上了,完全沒有關(guān)聯(lián)。
我煩躁地吼道:“這就是個陷阱!”
月餅眉頭緊皺:“‘織網(wǎng)的惡魔’除了字數(shù)和筆畫,還有什么隱藏數(shù)字?”
我突然想到:“簡譜。”
月餅急道:“樂符是什么?”
我哼著音階:“哆西拉嗦拉?!?br/>
“我不識譜,說數(shù)字!”
“17656!”
月餅扳著指頭算了片刻:“62188相加等于25,17656相加也等于25?!独銍澜?jīng)》的‘二十五圓通大法表里’第25是耳根,也就是這個石洞。難道大佛右耳耳垂根部內(nèi)側(cè)有一深25厘米的窟窿?應該是機關(guān)暗扣,在你那里?!?br/>
剛有了點希望,我立刻意識到這個結(jié)論完全沒有用:“巨石堵著,我出不去?!?br/>
“大佛建于唐代,”月餅指著我這邊的巖壁,“唐代的機關(guān)是子母扣,內(nèi)外相連。你順著巖壁25寸位置摸摸看?!?br/>
我哪還顧得上摸,算著大體位置一拳拳地捶著,在距離水晶墻一尺的位置敲出個暗洞。
手伸進洞里,碰到幾條黏糊糊的東西,估計是蚯蚓、螞蟥之類的玩意兒。我也顧不上惡心,繼續(xù)往里摸著,碰到一個鐵環(huán)。握著鐵環(huán)向外一拽,齒輪咬合聲響起,水晶墻上升,被水晶墻壓蓋的地面露出一條狹窄的臺階。
我們急忙鉆進去,走了沒幾步,兩塊巨石合并碰撞,臺階晃動幾下,碎石、灰塵簌簌落了我們滿身。
狹窄的臺階直通而下,隱沒在黑暗中,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隱隱有流水聲。
劫后余生,我長舒口氣:“差點被夾成奧利奧。”
“別說話,”月餅側(cè)頭靠在巖壁上聽著,“聲音很奇怪?!?br/>
我怔了怔神,好像有人在斷斷續(xù)續(xù)地嘶吼。
“嗬……嗬……”
暗道實在狹窄,我們只能側(cè)身向下慢慢挪,借著手電亮光看去,臺階由紅色的橢圓形石頭鋪成,金屬光澤的表面長著肌肉纖維形狀的紋理,聞著有股怪味兒。
月餅摳了塊石渣捻碎一聞:“赭石,產(chǎn)生的氣體吸多了會造成肌無力,肺不能動,活活憋死。”
我心說,這么多機關(guān)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手里沒閑著,掰斷兩根煙,把過濾嘴塞進鼻孔當凈化器。
月餅照著臺階兩旁的雕刻,左邊刻滿同一種花,右邊卻是茂盛的葉子,是佛教壁畫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曼珠沙華,又稱“彼岸花”。
“紅色赭石臺階是忘川河,左邊曼珠,右邊沙華,象征生長在忘川河畔永世不能相見的彼岸花?!痹嘛灀P了揚眉毛,“也就是說這條臺階通往地獄?!?br/>
“也有可能是……”我話音未落,覺得旁邊藍光一閃。扭頭看去,巖壁冒出一團藍火,正好罩在我的臉上。
我眼一閉,心說,完了,臉燒沒了!
微熱的灼燒似乎沒那么疼,我試著睜開眼睛,又一團藍火飄起,像被繩子吊在空中,晃晃悠悠飛向月餅。
“磷火,燃點很低?!痹嘛炓话炎缁鹧妫爸挥写罅渴遣拍墚a(chǎn)生磷火?!?br/>
我細看巖壁,一條條暗黃色的人形輪廓陰在里面,如同被禁錮的冤魂,隨時會掙脫出來。
月餅描著人形輪廓,說道:“我有個想法。佛像其實是一座墳,工匠封在巖壁里陪葬。冥河居中,彼岸花居兩旁,臺階盡頭是主墓?!?br/>
我腦補著這一幕:幾十個干瘦的工匠被釘子固定在巖壁上。士兵用石粉把工匠糊住,木模扣進石粉,再摘下來時,一朵朵彼岸花出現(xiàn)了。工匠們的尸體在巖壁里慢慢腐爛,化成一具具枯骨。
我打了個寒戰(zhàn):“西山大佛是海通和尚為了鎮(zhèn)壓水妖建造的,怎么可能是墳墓?一個和尚不可能這么歹毒。”
“你所知道的就一定是真實的?”月餅冷笑著,“只要是人做的事情,就沒有什么不可能。”
話音剛落,無數(shù)團磷火從巖壁冒出,把臺階映成幽綠色,溫度升高,汗水涌出來,又瞬間蒸發(fā)。
我被磷火包圍,火焰撲到身上卻不燃燒,灼痛感越來越強烈。由于急速缺氧胸口憋得生疼,赭石毒氣吸入體內(nèi),身體漸漸不受控制。
“快滾下去!”月餅吼了一聲,護著腦袋滾了下去。
我跟著滾下臺階,骨頭差點被臺階硌斷,終于落到一處平地,急忙爬起來。暗道里的磷火熄滅,周圍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
手電筒不知道掉到哪里,我壓低聲音:“月餅?”
“嗯?!弊笄胺秸局鴤€黑影。
我向月餅摸去:“你沒事兒吧?”
月餅問道:“沒事兒吧?”
“我沒事?!蔽液鋈宦劦揭还尚入母粑?。
月餅碰了我一下:“我沒事?!?br/>
濕漉漉的肉掃過胳膊,像被小狗舔了一舌頭,這個“人”不是月餅。
我心里直打鼓強裝鎮(zhèn)定,偷偷摸出刀子:“我叫什么?”
“叫什么?”
我揮刀刺出,“刺啦”一聲脆響。它“吱吱”叫著,一陣強風從左側(cè)襲來,我急忙后退,臉被幾道尖利的東西劃破。我狠勁上來,正要沖過去,兩團影子飄起來,消失了。
我順著向上看去,很遠的距離上亮著兩團拳頭大小的綠光,或明或滅,它在眨眼。
我喊道:“月餅!”
“啪!”斜前方亮起一團火苗,月餅靠著巖壁點起打火機。在他右側(cè),有一個石盆形狀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