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肉厭紋身(七)
胡母暗中指使匠人給胡、楊、邱、何四家的遠方親戚刺了惡詛紋身,詛咒禍及胎兒,生下來就是煞嬰,妨了父母性命,所以有了后來邱然家的慘案,應了“以命改命”。被恐懼嚇得失去理智的百姓殺死了邱家怪嬰,胡母趁機殺死穩(wěn)婆,制造了“穩(wěn)婆下詛”的假現(xiàn)場,剝了一張人皮假扮成年輕貌美的卜婆,刻了人首蛇身石俑供人膜拜,制作肉厭(肉燕)讓百姓服用。既保得兒子性命,又為兒子能世代控制紋身百姓做了準備。
胡母自知為了兒子造孽太多,又生怕他被人發(fā)現(xiàn)是個怪物,只傳授了他惑人心智、人皮控俑、護尸不腐三種自保的紋身術。臨死前叮囑兒子,邱、何夫妻前世姻緣未了,后世必回東越城應此姻緣,一旦遇到他們,胡曉飛需終身為奴,死后守靈才能完成續(xù)命。
胡曉飛本就是紈绔子弟,貪生怕死之輩,對于母親的話哪敢不從,寸步不敢離開東越城。他東躲西藏隱姓埋名,每隔二十年殺人剝皮換身份,終于在南宋時期遇到了轉世的邱何夫妻,入府為奴,在他們死后當了守陵人,用“護尸不腐”的紋身術保得夫妻尸體,成了陳列在博物館的木乃伊。
千年至今,他為保得性命,始終以各種身份守靈。東越市博物館男女保安之死,是在夜間巡邏時偶然遇到他在祭拜木乃伊,被他用“惑人心智”的紋身術取了性命。
直到五年前,有兩個老人找到他,開門見山地說“知道他的秘密”。其中一人教會他木俑術,另一人給了他一封信,又講了“異徒行者”的事情,還透露了圖書館有一種東西,可以讓他變回正常的人。等到時機成熟,就把信寄給韓立,去古城圖書館搶那個東西。
胡曉飛忍了千年,早過夠了這種半人半鬼的日子,哪怕當一天正常人就死也愿意。這幾年他利用木俑術,夜間在東越城收集人皮把木俑變成人形幫手,偶遇了楊氏家奴的后人楊澤。
楊澤雖然不知道和胡曉飛前世的淵源,兩人卻臭味相投,胡曉飛給他紋了“惑人心智”的“羊”字。半個月前,胡曉飛接到一個沒有顯示電話號碼的來電,聽聲音是給他那封信的老人。
他不能親自行動,便讓楊澤寄出信,去古城尋找圖書館。后面的事情是我們的經(jīng)歷,他通過紋身的感應知道楊澤死了,并不知道其中的過程。
昨天神秘電話再次響起,告訴他我們即將來到東越市,讓他提前作好準備,還發(fā)了一張我們在圖書館吃飯的照片,標出了每個人的姓名身份。
我聯(lián)系這其中的線索和時間軸,那兩個老人一個應該是陳木利的父親陳永泰,一個應該是老館長。我和月餅從在南平市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推測出這一切都是這幾個人的暗中安排,再次聽到心里還是有種被別人操縱的憤怒。而且,我還察覺到一件事,是誰拍下了我們吃飯的照片?難道圖書館里也有隱藏的攝像頭?如果是這樣,最近發(fā)生的一切不合理也就變得合理了;如果不是,就說明我們其中一個人在演無間道。
胡曉飛講完這番話,看我們的眼神就像看死人:“我忍了千年,經(jīng)歷了那么多朝代戰(zhàn)亂,只有今天才能把所有事情說出來,好舒服啊!”
我雖然痛恨胡曉飛,但是想想這個怪物憋屈了好多個世紀,倒也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畢竟一個人保守秘密是異常痛苦的事情。
“你的故事講得真無趣?!痹嘛灤蛄藗€哈欠,“要不是想知道來龍去脈,我早就干掉你了?!?br/>
“你們受了重傷,朋友還在我手上,我只能說你嘴很硬?!焙鷷燥w很認真地說,“我雖然沒有戰(zhàn)力,可是你們現(xiàn)在根本不是這幾個木俑的對手。這樣吧,你們兩個只能有一人回古城,取回那件把我變回正常人的東西,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也過一段正常人的日子。”
月餅捏著指關節(jié)“咯咯”作響:“南瓜,你信么?”
“鬼話只有鬼信?!蔽铱繅ψ?,“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我歇口氣?!?br/>
月餅慢悠悠地問道:“你也想到了?”
我點了根煙:“我比你聰明,想不到才怪?!?br/>
胡曉飛臉色微變:“你們的朋友在我手上!”
“如果是我們的朋友,自然任你擺布,可是……”月餅揚了揚手,袖口飛出幾粒肉眼幾乎看不清的紅點。
我望著韓藝說道:“她根本不是我們的朋友。胡曉飛,你白活了一千年,怎么沒有一點智商呢?你說的那番話證明了三件事……”
月餅接著說道:“第一,你不認識韓立和他的兒女,這件事和他們沒有關系;第二,有人給你發(fā)了照片,介紹了我們的資料,自然也是有電話號碼;第三,韓立有多年經(jīng)驗,不可能冒冒失失夜闖博物館,肯定會白天來踩點。你趁機偷了他們的電話,用木俑模仿韓藝的聲音誘使我們到博物館?!?br/>
胡曉飛脫口問道:“你們怎么知道的?”
我和月餅相視一笑,又一起搖了搖頭。
我吐了個煙圈:“說你傻你就流鼻涕,我們做個推測看看你的反應?!?br/>
“你的反應說明推測是真的,那我就真的沒有顧及了。南瓜,我都說了不再用蠱術,結果每次都失言?!痹嘛灀P起雙臂緊握雙拳,暴喝一聲,“燃!”
“蓬!”前后六只木俑冒起烈紅的火焰,火苗像被一張無形的網(wǎng)兜住,沒有燒到周圍的東西。
月餅頭發(fā)無風自動,火光映著棱角分明的側臉:“把你的手機交出來?!?br/>
胡曉飛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軟綿綿地癱坐在地,眼神渙散地望著火團,嘴角不自覺地抽搐:“能放我一條活路么?”
“不能!”月餅沒有一絲猶豫,“我保證你死得很簡單,毫無痛苦?!?br/>
“我也活夠了?!焙鷷燥w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拖著腳走了過來。我松口氣,只要拿到手機,就能根據(jù)照片的拍攝位置找到線索。
就在這時,胡曉飛奔撞倒燃燒的木俑,四個木俑倒地摞在一起,把他壓在下面。
火勢一亮,人油嗞嗞作響,胡曉飛吼道:“我寧可痛苦著死,起碼是做人的感覺!我不會再讓你們知道任何事情,這種心情很難受吧?!?br/>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砰!砰”火堆里爆起來,手機碎片四濺。
我和月餅望著漸漸熄滅的烈火,苦笑起來。
就在這時,我們身后氣眼里傳來窸窸窣窣的爬動聲,一只枯瘦的手掌從洞口伸出,緊接著是半截肩膀,然后是纏著黑布的腦袋。
我心里一緊,剛要戒備,月餅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