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尋龍(六)
我瞅著貓嬰消失的洞穴,照明棒映得洞壁一片慘綠,鹽晶層層鋪疊,光線交錯,洞壁像一截巨大的腸子,微微蠕動。我沒來由恐懼起來:“月餅,咱們還是想辦法從隧道爬出去吧。我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噤聲!”月餅手中扣著三枚桃木釘,側(cè)頭盯著南邊洞穴。
我大氣不敢出,只聽見南洞傳出極難形容的聲音,既像是野獸啃噬骨頭的咬合聲,又像是箱子拖地發(fā)出的摩擦聲。月餅踢斷一塊鹽筍,把斷塊貼著地扔進洞內(nèi),鹽塊碰撞著地面滾進黑暗,聲音戛然而止。
忽然,洞內(nèi)迎面撲來一陣腥風,一道巨大的黑影飛出。月餅甩出桃木釘,那道黑影雙翅展開在空中停住,揮翅擺落桃木釘,向我疾沖而來。
我心中大駭,急退幾步,后背撞到洞壁再無退路。腥臭味熏得我差點背過氣去,眼睛卻看得真切。這只怪物兩米多長,周身烏黑,裹著一層黏液,頭扁口寬,上下頜各有四條褐色肉須,肋部長著一雙翅膀,魚尾左右擺動保持平衡,分明是一只長著翅膀的鯰魚。
我眼看著怪鯰魚張開巨嘴,“咕?!币宦?,一團黑糊糊的圓球噴了出來。我側(cè)頭躲過,正要蹲身從怪鯰魚腹部竄出,一根尼龍繩套飛了過來,套住怪鯰魚腦袋。怪鯰魚雙翅撲棱撲棱扇動,掙著勁兒停在了空中。
場面雖然驚悚,我瞅著怪鯰魚卻覺得很滑稽,尤其是它那雙核桃大小的綠豆眼,用力過猛凸出眼眶瞪著我干著急,整張魚臉成了一個特寫的“囧”字。
“趕緊過來幫忙!”月餅身體后傾拽著尼龍繩,“這玩意兒勁大得很,拽不住把南少俠吞了可別怨我力氣小?!?br/>
我麻溜地跑了過去,幫月餅拽著繩子,嘴里也沒閑著:“月公公,看不出居然還有這一手?!?br/>
月餅太陽穴突突跳動:“你抓著繩子,我去補刀?!?br/>
正說話間,怪鯰魚長號一聲,發(fā)出類似鴛鴦的叫聲,身子忽然縮了半圈,繩套順著它溜滑的身子脫落。我和月餅正使著勁,重心不穩(wěn)向后摔倒。
怪鯰魚“砰”一腦袋撞到鹽壁,在地上撲騰著幾下,銜起魑魅那張白毛肉皮,騰空而起飛回洞里。
我的后腦勺撞到地面,腦子嗡嗡作響,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好一會兒才緩過神:“這個畜生居然還會縮骨功?!?br/>
“它的目標不是咱們,”月餅用桃木釘扒拉著怪鯰魚吐出的那團東西,“過來看看。”
我晃晃悠悠走過去,那團東西是一顆被胃液泡得高度腐爛,纏滿頭發(fā)的人頭。月餅用桃木釘戳了戳,半張臉皮耷拉著,眼眶里涌出一股膿水。
我看得惡心:“月餅,咱能尊重死者不?”
“死亡不超過三天?!痹嘛灀荛_人頭耳側(cè)的頭發(fā),依稀能看到一行及模糊的“62188”字樣的紋身。
“你明白了么?”月餅掛著冷笑仰望洞口,“咱們是食物?!?br/>
我心里一亮,如果這個洞穴真是按照尸蘆設(shè)計,通過某種神秘方式煉化活物變成異獸,需要定期投放食物喂養(yǎng)。很顯然,食物自然是活人或者死人。
想到這一層,我恨恨道:“我發(fā)誓,只要能出去,一定弄死那幾個人!”
月餅在地上畫著魑魅、貓嬰、怪鯰魚的形狀:“南瓜,他們分別從西、北、南三個洞穴出現(xiàn),你想到了什么?”
“四方神獸?”
“回答正確!”月餅打了個響指,“假設(shè)這三個怪物是魘族用尸蘆和活物異化的白虎、玄武、朱雀做守衛(wèi),那么下層肯定還有一只異獸是它們的守護對象?!?br/>
我立馬緊張起來:“難不成東邊洞穴還有一只青龍?”
月餅指了指洞頂,我略一琢磨恍然大悟。東洞的青龍,就是壓在洞口的那個王八殼子!
所以,東邊的洞穴是安全的!
月餅取出兩根照明棒,我們?nèi)耸忠桓M了東洞。這條洞穴和其余三條大不相同,石壁沒有層層鹽晶,洞頂?shù)沃咨孛鎸訉盈B疊潮濕的石筍,洞壁長滿墨綠色苔蘚,蚯蚓和甲蟲鉆進鉆出。
我繞著石筍,心算著距離,進洞已經(jīng)十多米,路面逐漸向下傾斜,隱隱能聽到類似潮汐的水聲。月餅突然停住腳步,我不提防撞在他背上,本來心情就緊張,這一下差點又鬧出心臟病。
月餅向前探著照明棒:“看前面。”
就著綠光,我看到洞壁兩側(cè)的苔蘚被齊刷刷地削掉,石壁打磨得光滑如鏡,畫著數(shù)十張一米多高的圖畫??赡芤驗槟甏眠h的緣故,原本紅色的圖畫變成暗褐色,內(nèi)容更是千奇百怪。
我依次看去,第一幅畫是一群身穿獸皮的人圍著篝火載歌載舞,一只類似龍的動物盤踞在人群外側(cè),兩個小孩舉著球和龍戲耍。后面幾幅依然是人與各種異獸共同相處的場景,異獸甚至幫助人類看家護院,背柴運水,氣氛很融洽。直到第七幅畫,兩個人守著一堆面粉形狀的東西,手持匕首爭吵,幾個老人拄著拐杖似乎在勸解,舉球的孩子哇哇直哭。下一幅畫更是觸目驚心,異獸的尸骨堆成小山,人們踩著獸血,興高采烈的扛著籮筐搬運獸肉,旁邊還有幾人彼此交換著大大小小的貝殼。倒數(shù)第二幅畫更為驚心,那兩個手持匕首的人指揮著眾人挖出葫蘆狀的巨坑,那幾只形狀各異的異獸被扔進坑中,幾個身強力壯的人肢解著龍首龜殼的異獸,取殼封住洞口。龍首隨意丟棄在一旁,半張著嘴,舌頭耷拉著,斬斷的脖頸汩汩流著鮮血,兩行血淚凝固在眼角。透過畫面,似乎能聽到它的慘鳴。
最后一幅畫,經(jīng)過長時間潮氣的侵蝕,早已看不出內(nèi)容,只剩下亂七八糟一片暗褐色。
我看得心頭壓抑,點了根煙透透氣。月餅從我嘴里拿過煙抽了一口,煙霧噴在巖壁四下散開,越來越淡,像是那些異獸的靈魂,最終消失在空氣中。
月餅手指順著巖壁的圖畫勾勒:“龍,真是人類的圖騰?”
如果上古時代真的存在龍和其他異獸,那么這些圖畫,分明是人類和異獸由共處互助,演變?yōu)橥缆練⒑Φ难獪I史。所以,我只能默默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