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秦淮祟影(二)
“這么眼珠子大的包子二十塊錢一個?”我憤憤地咬了一口,濺了滿臉湯水,更是火大,“就這還要排隊買,還有沒有天理?”
月餅用吸管對著蟹黃湯包插了個洞,慢條斯理嘬著湯水:“南少俠,早跟你說了旅游區(qū)的小吃不便宜,你非要吃,怪我咯?”
我眼巴巴瞅著月餅吃得有滋有味:“湯味兒香不?”
“你臉上就有,自己舔舔?!痹嘛為L吁一口氣,“固城湖蟹黃包名不虛傳!”
我本來想再買一個,想想還要排半天隊,也就消了這個念頭:“你丫就是個吃貨。趕緊吃,還有正事要辦。”
“南曉樓什么時候這么有責(zé)任心了?美食相伴,不亦悅乎?”月餅砸吧著嘴,“嘗嘗鴨血粉絲湯去。”
雖然是初冬季節(jié),夫子廟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我們滿街溜達(dá)著看景兒,倒也不著急什么“曉樓殘月,金陵遇水”的任務(wù)。
在賓館簡單收拾了行李,我們抽煙商量,根據(jù)以往的線索得出一個結(jié)論:異徒行者的任務(wù),只有我們倆可以完成。最希望我們完成任務(wù)的人,是始終未曾露面的李文杰。也就是說,他在借助我們的手達(dá)到他的目的。
想到這一層,我和月餅反倒不著急什么任務(wù)了,天底下哪有“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道理?我們越不當(dāng)回事兒,李文杰就越容易露出破綻,很有可能暴露行蹤。
我就不信一個幻族老東西還能比月無華厲害了?
邊走邊轉(zhuǎn)到了牌樓,瞧見一家“回味”鴨血粉絲湯,裝修很現(xiàn)代化,干干凈凈,食客們也不少。我們進(jìn)店要了兩碗,翠綠的芫荽,晶瑩的粉絲,沉浮著細(xì)碎的鴨胗、鴨腸、鴨肝,紅的白的分外好看,清爽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鉆,饞蟲子在肚子里“咕嚕?!眮y轉(zhuǎn)。
我咬了塊鴨血,只覺得香氣從齒間輕輕爆開,鴨血在舌尖粉嘟嘟的滑著,哪舍得咽進(jìn)肚子。再喝口湯,濃厚的滋味更是在嘴里縈繞徘徊,只覺得香暖襲人,溫潤的熱氣熨著身體,十萬八千個毛孔無不通透。
“金陵人民真是心靈手巧啊!”我大加贊嘆,“普通的玩意兒都做得這么精致!”
月餅心思明顯不在鴨粉湯上面,胡亂巴拉幾口:“吃完該進(jìn)夫子廟了。”
我正準(zhǔn)備多要一碗,一聽這話急了:“你丫剛才不還優(yōu)哉游哉沒事兒人,不差這一會兒?!?br/>
月餅指了指窗外:“馬上天黑了,月亮很快出來,或許能找到‘曉樓殘月’的線索?!?br/>
我頓時沒了“舌尖上的夫子廟”的興致,不情不愿跟著月餅出了門。
“月餅,和你一起旅游真沒勁!吃都吃不痛快!”
“南瓜,你摸著十二指腸說,哪次沒讓你吃飽喝足?”
夫子廟位于秦淮河北岸的貢院街旁,始建于東晉成帝司馬衍咸康三年,根據(jù)王導(dǎo)提議“治國以培育人材為重”,立太學(xué)于秦淮河南岸??讖R是宋仁宗景佑元年以東晉學(xué)宮為基礎(chǔ)擴(kuò)建而成,是供奉和祭祀孔子的地方,故又稱“夫子廟”,中國四大文廟之一,更是明清時期金陵文教中心,大名鼎鼎的江南貢院就在這里。明朝時,夫子廟作為國子監(jiān)科舉考場,考生云集。
內(nèi)秦淮河“槳聲燈影連十里,歌女花船戲濁波”、“畫船蕭鼓,晝夜不絕”,描寫的就是秦淮河當(dāng)年的繁華景象。
此時天空擦了一抹青黛,秦淮河畔的江南建筑白墻黑瓦,華燈初上,屋檐亮著各色彩燈,幾艘游舫載著游客,輕滑于碧波之間,水紋蕩到河岸,悠悠折回,倒很有些“十里秦淮”的舊日景象。
我們從“夫子廟”三個大字的大紅牌坊進(jìn)了中軸路,南北兩排既有民俗特色的小店,又有現(xiàn)代化的服裝、飲食品牌,古今輝映,置身其中,一時間竟分不明“今夕是何年”。
往來游客有說有笑,很多小丫頭戴著綠草飾品,乍一看像是頭上長了草,很是有趣。再往前走過江南貢院,南邊豁然開朗,燈火將秦淮河映得波光粼粼,成排的游舫靜候游客,河對面是一墻“雙龍戲珠”的照壁,紅墻金龍,氣勢非凡。
“看來設(shè)計照壁的人懂點兒門道,取龍氣補(bǔ)金陵先天格局不足,”我心算著方位,“龍長三十三丈,對面立‘天下文區(qū)’三門牌坊聚氣,把整個格局盤活了。”
月餅摸著鼻子:“有個事兒不太方便說。”
我興致正高:“但說無妨。”
月餅指著牌坊:“那字應(yīng)該念‘樞’吧?”
我定睛一看,“天下文樞”四個大字赫然印在牌坊頂端,干咳了兩聲:“木字旁正好有塊陰影擋著,沒看見。”
月餅聳聳肩裝沒聽見,轉(zhuǎn)悠到牌坊底下拍游客照的攤子。上了歲數(shù)的老板立刻來了精神,滿臉笑容的推薦在哪個地方拍照最合適。月餅塞給老板一把錢,用手機(jī)拍了豎在攤子旁的照片墻。
我莫名其妙:“拍這玩意兒有什么用?”
月餅把照片微信發(fā)給我:“發(fā)生在日本秋葉原街頭兇殺案,警方破獲的線索就來自于一名游客的街拍。這個照相攤子挺有年歲,九十年代到現(xiàn)在的照片不少,也許能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br/>
我心說這不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么?又不好掃了月餅興致,把照片放大了逐一看著。
別說老板攝影技術(shù)不錯,構(gòu)圖、光線、景色有模有樣,照片里有男有女,衣著發(fā)型標(biāo)示著每個時代特有的印記,拍攝時間從早晨到晚上都有。
我翻了幾張沒什么發(fā)現(xiàn),也就沒了興致,點了根煙往前看去。此時正好新月初升,斜掛在中樞街盡頭一處建筑物的檐角。太陽剛剛落山,屋檐映著一絲殘紅,冷月紅光交錯,懸掛于建筑物正頂端的銅質(zhì)方牌在光影中放著幽幽黃光。
我細(xì)看銅牌,鏤刻著類似于荊棘的花紋,正中是個歐洲人的頭像。我心里奇怪,這種古建筑安這么一個不倫不類的牌子,違和感實在太強(qiáng)。太陽余暉消褪,月亮順著屋檐略略升起,正好擋住半邊。建筑物燈光大亮,映出建筑物的名字——得月臺。
我默念了幾遍“得月臺”,心里猛然亮堂了!
曉樓,曉為日,樓是得月臺。殘月,此時月亮正好被擋著半邊殘缺。
“月餅,我找到‘曉樓殘月’線索了!”
“南瓜,我找到‘金陵遇水’線索了!”
月餅把手機(jī)舉到我面前快速翻著照片,我看著那幾張不同年代傍晚拍的照片,我打了個冷戰(zhàn)。
秦淮河南岸,照壁西邊巨龍尾巴前面的樹下,始終蹲著一個低頭看水的女子。
盡管時代變遷,她穿的服裝有所不同,仍然能從身材和姿勢看出她是同一個人。尤其是一頭長發(fā),發(fā)梢?guī)缀醮惯M(jìn)水里,更是不存在巧合的可能性!
我向河對面那個位置看去,除了那幾棵樹,空無一人。
“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我覺得背脊發(fā)涼,指著得月臺說不出話。
這時,月亮升起,脫離了屋檐。月光映著銅像,那雙凸出的銅眼流光閃動,一抹隱約的光線照向河對岸。
一個穿著牛仔褲,薄羽絨服,頭上戴著綠草飾物的女孩,就那么很突然地出現(xiàn)在老樹下。遠(yuǎn)遠(yuǎn)看去,她往河里扔了塊石頭,蹲身看著河面,發(fā)梢掃著水面。她好像察覺到我們的存在,微微抬頭,對著我們森森笑著。不知道為什么,這么遠(yuǎn)的距離,我居然看清楚了她的臉。
她的相貌,異常熟悉!
我腦中飛速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人臉,最終定格在一張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瀏覽過,和金陵有關(guān)的人臉。
尖尖的下巴,略微橢圓的臉型,蒼白的臉色,還有那雙茫然無神的眼睛。
“月餅,她……她是……”我驚得不敢再說下去了!
那是一個極度恐怖的事件!
“是她,”月餅瞇眼望著那塊銅牌,“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那個銅牌,是面鏡子?!?br/>
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