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秦淮祟影(十一)
我一下子明白了,幾步繞過那棵樹,地上有一串腳印,樹杈里架著一個人偶娃娃,血紅的嘴開合著“咿呀咿呀”含糊不清。我心里懊惱,先入為主地認為李文杰就在樹后,卻沒想到“借物傳形”這一層,就這么白白放他跑了!
“借物傳形”屬于幻術(shù)的一種,源自于“玉女喜神術(shù)”,施術(shù)者利用自己的血遠程控制人偶做出完全相同的事情。簡單來說,血涂在木偶哪個部位,就能做出施術(shù)者正在做的事,最遠距離是四十九丈。古代心術(shù)不正的術(shù)士,利用這種法術(shù)坑騙百姓,借此招搖撞騙獲取私利。兩晉時期被明令禁止,通曉此種法術(shù)的術(shù)士要么被殺,要么隱姓埋名,漸漸演變成了魔術(shù)戲耍,現(xiàn)今國內(nèi)只有三個著名魔術(shù)師會使用。
按照“借物傳形”的法門,李文杰肯定是邊走邊說,此時已經(jīng)遠在一百五十米以外。夫子廟格局錯綜復(fù)雜,找是找不到了。
我憋了口氣跳進河里,按照第一次落水的記憶游過去,果然看到隱隱亮光。包裹月餅的發(fā)蛹架在人骨堆上面,魃被一根豎起的骨茬穿透,眼眶兀自流著絮狀物,早已死了多時。
骨架里還有一個開了蓋的小箱子,里面放著一把古玉鑰匙,正是這玩意兒放著光,看來就是李文杰所說的任務(wù)目標了。
這個場面多少有些恐怖,我肺里氣不多了,扳著骨架拿到鑰匙,拖月餅上岸,用軍刀割開發(fā)蛹。
月餅閉目沉睡,傷口居然痊愈了,脈搏正常,心跳平穩(wěn)。我摸不清門路沒敢亂弄,正要翻開月餅眼皮看看瞳孔,月餅忽然說道:“不許人工呼吸?!?br/>
月餅冷不丁這么一下子,差點沒把我嚇得直接跳進河里:“你丫詐尸前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南少俠,你的腦子有時候真是讓我無語?!痹嘛灻弊訌陌l(fā)蛹里坐起來,“李文杰明明用了借物傳形,你居然沒反應(yīng)過來。”
我這下子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月餅揚揚眉毛:“我在發(fā)蛹里恢復(fù)得很快,耳力比平時靈敏很多,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就是沒法動彈干著急?!?br/>
“也就是說,你早就醒了?”
“嗯?!痹嘛灷侠蠈崒嶞c著頭,“大戰(zhàn)一場累了,多歇會兒也是可以理解的?!?br/>
我這才覺得全身酸痛,累得肌肉直哆嗦,索性坐在地上:“他說的話你有什么看法?”
“懶得分析,只有兩種選擇,”月餅把那堆頭發(fā)卷起來扔進河里,抱起李念念扭頭就走,“一是放棄任務(wù),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二是繼續(xù)任務(wù),百折不撓,水落石出?!?br/>
我掏出古玉鑰匙摩挲著,搖頭苦笑。
有些路,開始走了,無法回頭。
“月餅,咱把李念念送醫(yī)院?”
“當然是賓館!兩個大男人,抱著一個昏迷的美貌少女進醫(yī)院,估計會有熱心群眾報警吧?”
“咱們抱著她回賓館就沒熱心群眾了?”
“總不能扔這兒吧,”月餅挺了挺脊梁,“我一定把她治好?!?br/>
為了不太扎眼引起麻煩,進賓館前我和月餅一左一右架著李念念,偷偷摸摸往電梯溜。好在服務(wù)員后半夜也是困了,趴著打盹兒壓根沒注意。我們做賊一樣把李念念帶進屋,往床上一放才算是松了口大氣。
“她要是一直醒不了,咱不能守一輩子吧?”我還是第一次和女人共處一屋,尤其是躺著的女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南瓜,君子色而不淫?!痹嘛?zāi)弥鶡焻s不點著,估計是怕熏著李念念。
“你哪只眼看見我色了?”我拿干凈衣服去洗手間換著,“要不是我,你十有八九還在發(fā)蛹里追憶過往?!?br/>
“李文杰說的找到魃可以長生那個事兒,估計是說發(fā)蛹的這種功能,而不是真的長生。”
我換好衣服出了洗手間:“裹在頭發(fā)里就算活一萬年,還不如死了算了?!?br/>
正說著話,李念念直挺挺坐了起來,眼神呆滯地左右張望,目光停留在我和月餅身上,突然眼睛一亮,雙手在衣服上胡亂摸著,面色越來越驚恐,嘴巴微微張開,憋了幾秒鐘,才發(fā)出聲嘶力竭的叫聲:“救命??!臭流氓!”
這玩笑開大了!
月餅?zāi)樇t得像快豬肝,兩只手摸著褲子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滿臉堆著笑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們……”
“滾開!別碰我!”李念念往床角一縮,甩起枕頭砸了過來,“快來人啊!”
我被枕頭砸了個正著,耳膜幾乎被李念念的聲音刺破,心里叫苦不迭,也不知道賓館隔音效果怎么樣?這要是招來了警察,跳進秦淮河也洗不清。
人慌無智,我抱著枕頭,想一把悶住李念念讓她別出聲的心都有,至于會不會失手悶死就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了。
還是月餅反應(yīng)快,運足氣咬牙瞪眼:“閉嘴!”
李念念驚住了,半天才回過神:“你……你們要什么我都給,包里有錢、銀行卡、手機,密碼是我的生日。求求你們放我走,我不會報警!”
“這是你的么?”月餅從背包里摸出那雙繡花鞋。
“是……”李念念抓著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實,“下午在夫子廟買的?!?br/>
“誰賣給你的?”
“天下文樞牌坊底下的照相攤?!?br/>
我隱約捕捉到一條線索:難怪能從相片墻里找到線索,或許那個老板就是李文杰。
月餅擺出一副“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值得相信,那就是我”的認真表情:“我們真的沒有惡意,請相信!請把下午買鞋的經(jīng)歷說一下,這很關(guān)鍵。”
也許是月餅特真誠的帥臉起了作用,李念念居然點了點頭,講了買鞋的經(jīng)過——
李念念是無錫人,考到南京財經(jīng)大學,今年剛上大一。下午約了閨蜜到夫子廟刷小吃,結(jié)果閨蜜臨時有社團活動,她本想改天再來,想想團購搞活動不吃可惜,就自己去了夫子廟。
路過那個照相攤,她偶然看了幾眼,老板忙不迭地推薦拍張照留念。李念念沒什么興趣剛準備走,老板拿出鞋子,說了句“繡花鞋真好看”。她心頭一陣模糊,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糊里糊涂穿鞋試著大小正合適,就掏錢買了。
剩下的事情,李念念什么都不記得,再清醒過來就躺在賓館里了。
當著李念念的面不方便說,我和月餅根據(jù)這番話暗自分析,估計是表情挺凝重,李念念又害怕起來:“你……你們到底是誰?”
我想到一件事,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給李念念發(fā)了個紅包:“看微信?!?br/>
李念念警惕地瞪著我,從包里摸出手機緊緊攥著,偷偷瞄了一眼。
我又發(fā)了一個紅包:“第一個紅包888,第二個紅包8888,我發(fā)的?!?br/>
李念念的嘴巴又張成“o”型,驚詫中不忘收了紅包,隨即滿臉興奮:“你是羊叔?你是活的?真有南曉樓?那你一定是月無華了。我的天啊!”
我和月餅尷尬地點了點頭。
“?。 崩钅钅顝拇采咸似饋?,驚叫聲再次刺入我的耳膜,“月餅……月餅,好帥!你的頭發(fā)怎么這么短?你不是斜劉海么?你真會蠱術(shù)?哇,果然一米八多……送我一枚桃木釘作紀念好不好?我要和你合照發(fā)朋友圈!”
李念念語無倫次地激動著,月餅手足無措地傻站著,我滿心失落地郁悶著……
難不成我是隱形的?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眼瞅著李念念都要沖月餅懷里了,我干咳一聲:“小李啊,跟你說個事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