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夷三族
狄玉森目前遇到最棘手的問題,就是對軍中勛貴的審查。</br> 人言微輕嗎,無人待見。</br> 現(xiàn)在有了藍玉出手,自然情況就大有不同。</br> 在得到藍玉的支持下,于第二天,狄玉森就開始全面展開詢問,開始逐一排查,尋找有用的線索。</br> 這個辦法是有些蠢笨,但也是最為有效的辦法了,在線索全斷的情況下,只能是如此。</br> 藍玉為了撇清自己跟殺害衛(wèi)所都指揮使,還有行刺陛下的關(guān)系,便也干脆就跟著狄玉森一起辦案。</br> 他知道太孫殿下還有陛下肯定是相信自己的,但就是架不住謠言啊。</br> 那謠言有鼻子有眼的,說的好像連自己都有三分相信,這要是被不斷的說,即便是陛下不信,可拿自己當了替罪羔羊,那可就憋屈了。</br> 某處軍中勛貴的府衙前,狄玉森前去敲門,門后的仆從出來見到是狄玉森,不耐煩的說道:“我家老爺不在家,出門去了,你日后再來吧。”</br> 狄玉森無奈,只能是看向身后的藍玉,藍玉便就向前一步問道:“果真不在?”</br> 仆從轉(zhuǎn)頭看去,哪里會不認識涼國公呢,原本挺直的腰板一下子躬了起來,恭敬的說道:“在,在,老爺在家呢,請涼國公入府就茶。”</br> 涼國公親自出面,這大明的文武勛貴,哪個敢不給顏面。</br> 須知先前吏部尚書詹徽被打的事情,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呢,逆了涼國公的意思,少不得一番毒打。</br> 再說了,就這家勛貴,曾經(jīng)都是跟隨過藍玉北伐過的。</br> 像是這樣的事情,在京師各個府衙開始上演,狄玉森自然也是詢問起來變得極為容易。</br> 便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諭旨秘密下達。</br> 傳到了江南某地。</br> 是朱元璋親自下的諭旨,夷侯子堅三族。</br> 雖說朱元璋殺人比較多,但是誅九族這樣的刑罰,其實還是比較少見的,夷三族才是常見的手段。</br> 不管是大明還是之前的朝代,夷三族這樣的事情,都屬于機密中的機密,很少會細先下判決再殺人。</br> 人都不是傻子,當知道自己要被株連的時候,會去乖乖送死?</br> 自然是不可能的。</br> 所以官府在執(zhí)行夷三族誅連的時候,一般是先秘密調(diào)派人手,先把所有人給圍起來,然后根據(jù)戶籍實行抓捕。</br> 在實行抓捕的過程中,若是有不配合的,當場就給格殺了,反正左右都是死。</br> 江南某地,侯家村。</br> 以姓氏命名的村莊在大明各地都是一個非常常見的現(xiàn)象。</br> 侯子堅出身的侯家村,亦是如此。</br> 這里生活著的,也都是侯家族人,像是這樣的村莊,大明從律法都管不到,族里的規(guī)矩才是最大的。</br> 而這天黃昏,侯家村的村民們忙碌了一天,便就回到家中。</br> 吃個晚飯后,等天黑就是睡覺的時候了。</br> 沒有得知到絲毫的消息,黃昏剛至,整個侯家村就被三千多衛(wèi)所的軍士給圍困了起來。</br> 嚇得所有的村民個個躲回自己家中,唯有族長,族老,還有一些村中的青壯站了出來。</br> 這件事當然要族長出面,年邁的族老在族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對著帶隊的武關(guān)官問道:“這位官爺,不知是什么事情,給帶了這么多人來。”</br> “咱們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也沒什么錢財糧食,若是官爺不嫌棄,老兒怎么也得搜尋一點出來孝敬官爺。”</br> 為首的武官冷笑道:“誰稀罕你的錢財。”</br> 說完,朗聲道:“陛下密旨,侯家侯子堅,密謀他人行刺,犯謀逆大罪,夷三族以儆效尤。”</br> 族長聽完,整個人的骨頭好似都被抽走似的,軟趴趴的就要倒下,還好有旁邊那族人扶著。</br> 不過這番話,讓所有聽到的侯家族人,頓時膽寒,顫顫巍巍。</br> 為首的武官道:“戶籍我?guī)砹耍蛟S族長可以把你這邊的族譜對比一下,省得抓錯了,”</br> 族長聞言,嘴唇哆嗦了半晌,依舊是沒有說出什么話來。</br> 他是想著辯解來著,可是千戶侯子堅,這村里頭誰不認識啊,往年過年回來,都是置辦了大堆的貨物,風風光光的,沒想到今天...</br> “孽障,孽障啊....”</br> 族長有氣無力的罵著。</br> 為首的武官見此,單手一揮道:“按名單抓人,私自藏匿同罪。”</br> 隨著這聲命令的下達,除了守住村口的幾人,其他軍士不斷涌了進去,幾乎是見人就抓,根本沒有什么名單可言。</br> 尤其是青壯,那是見一個就抓一個。</br> 夷三族后,這侯家村,還有什么活路嗎。</br> 族長絕望的看著這一切,盡是一些哭鬧聲,還有對侯子堅破口大罵的聲音。</br> 侯子堅作為千戶,妻兒早就接走了,那邊目前已然是滿門抄斬,侯家村這邊,也就是牽連的。</br> 半個時辰過去,越來越多的人被抓捕,這個時候的族長,拿著一個黑色的包裹,是方才他讓族人去拿的。</br> “官爺,這里是村里頭的一點兒孝敬,此番勞煩官爺們了,便就請官爺們喝茶。”</br> “老頭兒方才看了看,這已經(jīng)抓上的,都是侯子堅的親眷了,其他的,也都不再了。”</br> 聽到族長的話,為首的衛(wèi)所軍官接過包裹,沉甸甸的,打開一角,里面盡是些寶鈔銀兩,還有部分的金銀首飾。</br> 對此武官比較滿意,便就開口道:“行了,這名單上的人,基本上都抓起了,弟兄們可以回去了。”</br> 隨后又對族老說道:“明日午時三刻來送行吧。”</br> 族長跪倒在地,高聲道:“謝官爺恩典。”</br> 武官看了看被抓的人,大約有兩百多,也就達到交差的標準了。</br> 別看誅連很是嚇人,其實落實到地方后,除了直系親屬外,多數(shù)都是能夠逃過一劫的。</br> 而且如果沒在的,跑了的,一般都不會說去追究。</br> 但是自個得改名換姓。</br> 這也不可能說會有驗明正身之類的,在沒有照片的年代,戶籍就是一切,消了戶籍,就相當于死了,只要人數(shù)能夠?qū)ι暇托小?lt;/br> 這也是為什么在很多歷史朝代上,本來被誅族的人,還會出現(xiàn)后代復(fù)仇。</br> 能夠提前得到消息,逃走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不過逃走的人多了,官府這邊也不好交代,便就會下海捕文書。</br> 只要差不多,就差不多吧。</br> 京師這邊,關(guān)于侯子堅的一切,很快就調(diào)動了出來。</br> 其實被處死的,不僅僅是侯子堅。</br> 包括侯子堅所在的千戶所,盡皆被滅了。</br> 這里才是大頭。</br> 因為除掉衛(wèi)所的軍士,軍戶們也沒能有活著的,那些隨同行刺的,自然多數(shù)都是千戶所的人。</br> 肯定有許多提前跑路的,但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br> 朱英聽著老爺子下諭旨,可誅連這樣的刑罰,在當今是不可能說取消,尤其是涉及到皇室。</br> 斬草除根,是一個關(guān)鍵。</br> 心不狠,當不了皇帝。</br> 侯子堅的事情,可以說是一個小事,只要暴露出來,在如今的大明,都算不得什么。</br> 還是要揪出幕后的人才行。</br> 很快就有秘密的調(diào)查人員接到密令,開始暗中查探。</br> 能夠有些用處的,目前還只能是錦衣衛(wèi)這邊。</br> 毫無疑問,蔣瓛的壓力是最大的。</br> 畢竟他現(xiàn)在是錦衣衛(wèi)的頭頭。</br> 這一次,關(guān)于遇刺的消息,朱英也并沒有說瞞著,直接就在京師邸報上刊登了出來。</br> 一時間朝野上下,風云變幻。</br> 這么大的事情,當京師的百姓知曉后,頓時就形成了很大的輿論風波。</br> 當然這個風波,主要是聲討刺客。</br> “咱們好不容易才趕上好時候,過上點好日子,這是哪個挨千刀的王八蛋,竟然要干出行刺陛下這樣的事情,簡直罪該萬死。”</br> “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干的,我必定要上門將其抓起來送給官府。”</br> “嘿,說得好聽,可是為了懸賞吧,這邸報上可是說了,若是能給出有用的線索,賞寶鈔百貫,若是能有兇手的消息,賞寶鈔千貫。”</br> “若是能直接抓到幕后真兇,賞寶鈔萬貫,我滴個乖乖誒,這要是抓到兇手,豈不是直接就發(fā)財了。”</br> “可別想了,這要是能有什么線索報上去就行,不過我可得跟大家伙說啊,莫要胡亂去報,若是證實是假消息,可是要挨那殺威幫的。”</br> 議論紛紛的,終究還是關(guān)于邸報上的賞金。</br> 朱英之所以要把老爺子遇刺的消息刊登在邸報上,也是為了給這幕后之人壓力。</br> 算是個小離間計吧。</br> 說不準就有人眼紅這賞金,給官府提供消息了呢。</br> 在利益的驅(qū)使下,還真就說不準。</br> 不過一連十多天,也沒有什么任何的發(fā)現(xiàn)。</br> 狄玉森那邊依舊在不斷的排查,不過藍玉已經(jīng)沒有跟著了。</br> 他實在不理解,狄玉森一文人,哪里有這般好的耐性,每天干著同樣的事情,早出晚歸,天天苦思冥想,卻沒有半分收獲。</br> 在跟了三天的時間后,涼國公幫助狄玉森查案的消息,也在整個京師勛貴里傳了開來,索性藍玉就懶得去了,派了自己的親衛(wèi)隨同。</br> 朱允炆自從上次見識過大兄還有皇爺爺?shù)幕I謀的風采后,對于讀書的心思,就更加濃厚了。</br> 現(xiàn)在的朱允炆,已經(jīng)不再只讀儒家的經(jīng)典,包括其他的一些教義,還有典籍,都會開始讀書。</br> 這也是朱英教他的,作為未來的藩王,不要被一家之言所束縛。</br> 從來沒有說哪個更好用,最為關(guān)鍵的還是在于法度,即是律法。</br> 律法嚴明,才能百姓安定,反之則只有混亂。</br> 朱允熥和朱明月,心里頭就比較發(fā)虛了。</br> 因為皇爺爺遇刺的時候,他們竟然還在逛街,是差不多天黑的時候,才有錦衣衛(wèi)過來告訴他們皇爺爺和大兄,朱允炆都被行刺了。</br> 車駕也早就已經(jīng)回了宮中。</br> 原本兩小以為會受罰,卻沒想到大兄不僅沒有責罰呵斥,反而是問兩人玩得開心不開心。</br> 這讓兩小心里頭十分感動,亦是帶著愧疚。</br> “別傻,他們想要行刺的,無非就是爺爺和我,你們難得出去一次,好好玩就行了,我跟皇爺爺也沒受傷,無多大關(guān)系。”</br> “不要想太多,沒事的。”</br> 在朱英的再三安慰下,兩小才從這愧疚之中走了出來。</br> 倒也是沒說錯,這件事跟兩小確實沒多大關(guān)系,但是跟葉月清關(guān)系就大了。</br> 即便是挺著大肚子,葉月清還是請求朱英,讓自己再行去把控群英商會的情報。</br> “不行,這也太累了,還是好好養(yǎng)胎才是關(guān)鍵。”</br> 朱英自然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拒絕,不過葉月清明顯犟上了,軟磨硬泡的想要參與。</br> 對于情報的篩選這塊,葉月清還是比較在行的。</br> 朱英經(jīng)受不住,最后只能同意每天讓葉月清抽出一個時辰來負責情報的篩選。</br> 而在不斷的查看情報卷宗后,葉月清很快就提出一個想法。</br> “侯子堅自稱是為了江夏侯報仇,但為什么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我看著幕后的真兇,可能跟江夏侯雖然認識,但必然不會很熟。”</br> “我有一種感覺,先前殿下說的沒錯,這幕后的真兇,應(yīng)該還是跟胡惟庸有關(guān)系,我覺得應(yīng)該把重點放在胡惟庸這邊。”</br> “行刺,謀逆,挑撥衛(wèi)所軍官跟朝廷的關(guān)系,妾身認為,此人可能不一定是武人,是文人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或者說比較熟悉武人的文人。”</br> “也可以是在武人中比較喜歡讀書的人。”</br> 葉月清的這個想法一提出來,立即就得到了朱英的贊同。</br> 現(xiàn)在的案件的方向,在侯子堅暴露后,很快就把視線全部轉(zhuǎn)移到跟江夏侯關(guān)系好的人身上去。</br> 因為江夏侯是淮西人的關(guān)系,所以淮西勛貴集團的這些人,也就成了一個重點。</br> 但是就目前的情況,別說線索了,連懷疑的對象都很難確定。</br> 葉月清這話算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br> 誰說安排如此縝密的,就一定是武人。</br> 即便是武人,也必然是擅長計謀的武人。</br> 在京師的文武官員雖然多,但這么一篩選下來,范圍一下子就變得很小了,再加上跟胡惟庸有關(guān)系的,找起來自然要方便許多。</br> 這個消息,朱英也在第一時間派人告訴了狄玉森還有蔣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