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藍玉的小心思
“稟告大將軍,反賊有使者前來求見。”</br> “見什么見,拖出去斬了,尸身懸掛于山口,讓他們知曉膽敢造反的下場。”</br> “遵令。”</br> 藍玉語氣不屑,朱權(quán)這次倒是沒說什么。</br> 什么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那也得看什么情況。</br> 一群反賊,還搞什么登基稱帝,沒什么好談的。</br> 使者被斬殺的消息,下午便就傳到了山寨中。</br> 經(jīng)過幾日的摸索,大明軍隊也大概探明了反賊聚集所在,只是山路崎嶇,對方又是以高臨下,這個時候強行進攻損失過大。</br> 哪怕是拿下來了,也討不到什么好處。</br> 藍玉斬殺來使的事情,實則是得到了軍中的一眾認可。</br> 本來就現(xiàn)在的情況而言,跟反賊也沒什么好談的,最為主要的是。</br> 若是真的就這么招降了,那豈不是一個笑話?</br> 五萬多將士,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涉水千里,遠道而來,對于藍玉等勛貴來說,不算是太大的功勞。</br> 但是對于中層軍官,底層將士來說,是非常重要的。</br> 他們就指望著這次大戰(zhàn),得一些小的功勞。</br> 底層將士想要晉升,就必要有所斬獲,中層軍官想要晉升,就必要有所表現(xiàn)。</br> 這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br> 即便是真的投降,也要想盡辦法,逼他們繼續(xù)。</br> 包括朱權(quán),也不希望鎮(zhèn)壓反賊的事情,就這么虎頭蛇尾的沒了,他連將士都沒開始調(diào)動,封個山對面就投了,那有什么意思。</br> 可不是過來旅游。</br> 藍玉久在軍中,自然知道將士們的需求,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立即傳令斬首,并且懸掛示威。</br> 山寨,議事堂。</br> 氣氛極為凝重嚴肅。</br> 高福興面色淡定,田九成看似沉重的面容,實則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喜色。</br> 首先在提出投降的時候,田九成見高福興打的眼色。</br> 而后散會兩人密談。</br> 待再次召開會議的時候,田九成就轉(zhuǎn)變風向,同意派遣使者過去洽談招安事宜。</br> 在這個時候,還借此機會,取下頭頂冕冠,撤銷漢明皇帝之帝號,以罪王自稱,態(tài)度非常之誠懇。</br> 甚至在高福興寫下文書的時候,還特意強調(diào),讓其寫明,放眾多弟兄一命,自己愿意引戮就死。</br> 情真之意切,讓所有人頗為感激涕零,不少真性情者,更是放聲大哭起來。</br> 而后刻意的引導下,傳遍整個山寨。</br> 那些被裹挾成士卒的百姓,不少為其跪地磕首,以示恩德。</br> “愣著作甚,還不趕緊給陛下松綁。”</br> 議事堂中,高福興一聲大喝。</br> 原來為了更為逼真,在使者出發(fā)后不久,田九成就讓山寨所有人收拾行李,并且以麻繩自縛,等候消息。</br> 作為田九成心腹的王金剛奴,掏出短刀,幾步上前割開繩索,而后大聲罵道:“俺就說了,那些明廷官軍之人,最是用心險惡。”</br> “平日里道貌岸然,實則背地里蠅營狗茍之事,什么時候做得少了。若不是被逼得沒辦法,咱們又怎么可能去造他朱元璋的反。”</br> “朱元璋這個狗皇帝,說起來也跟咱們一樣,泥腿子出身,不過是得了時勢,得了這天下,咱們大哥哪點比他差了。”</br> “看看他的那些將軍,就知道朱元璋是個什么貨色,當年那些為他打江山的兄弟,又有什么好的下場。”</br> “現(xiàn)在你們可是知道了,應該如何吧。”</br> 王金剛奴這話,讓議事堂的眾人紛紛低頭。</br> 現(xiàn)在后路斷絕,已經(jīng)沒有后悔可言,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br> 田九成看了眼王金剛奴義憤填膺的模樣,心里頭感嘆,到了關鍵的時候,還是自家兄弟靠得住。</br> 擺擺手讓其不要繼續(xù)述說,而后問道:“現(xiàn)在山寨里的弟兄們,是個什么情況。”</br> 高福興起身作揖道:“啟稟陛下...”</br> 田九成抬手打斷,苦笑道:“別叫什么陛下了,我這頭頂冕冠,都已經(jīng)交出去了,可惜是別人不收。”</br> “哪有這樣的皇帝,既然已經(jīng)如此,往后便就不再說什么皇帝,如此模樣,頂多便是個山大王。”</br> 田九成披頭散發(fā),看上去非常狼狽,這番話讓許多人心中悲泣。</br> 高福興順勢語氣哀傷道:“大王,不可如此消沉啊,咱們山寨上下,可都是指望著大王呢。”</br> “那些明廷官軍,封鎖大山而不攻,擺明了就是要拿咱們的腦袋,當上位的籌碼,連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這樣的事情,都能如此直接,可謂是不留絲毫余地。”</br> 說到這里,高福興走到議事堂中央,背對田九成,朝著諸方作揖。</br> “各位,咱們已經(jīng)真的沒有退路了,唯有拼死一戰(zhàn),才能有一線生機。”</br> “我已經(jīng)得到消息,此番前來的明廷官軍,乃是京師精銳,其帶頭之人,便是大明國公大將軍,藍玉。”</br> “那個在捕魚兒海一戰(zhàn)成名之人。咱們比之,天壤之別,如皓月螢火。”</br> “可是咱們也有咱們的優(yōu)勢,這十萬大山,山道崎嶇,路途險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處處皆可藏人埋伏。”</br> “他藍玉再是出名,還能翻了這山不成。如今封山,說明他們怕了,否則何不一鼓作氣沖上山來。”</br> “再者言之,現(xiàn)在開春在即,明廷已定倭國征伐,更有遼東沃土,需大量將士鎮(zhèn)守,草原上在此情形,亦虎視眈眈。”</br> “咱們比起他們來,三萬余人,算不得什么重要角色。”</br> “咱們的糧食,即便是敞開了肚皮吃,也能維持兩月有余,他們定不會封山如此之久,那些官軍一個個的,可是嬌貴得很,何苦跟咱們這些泥腿子來犯犟。”</br> “到時候迫于壓力,即便是藍玉也只能黯然退軍。”</br> “哪怕他真守兩月,咱們也不怕,大王那里自有路子,自暗道而來,提供足夠糧食。”</br> 高福興這番話,讓議事堂內(nèi)的眾人,包括田九成在內(nèi)都是精神一震。</br> 其中透露出幾個關鍵點位。</br> 首先是哪怕在深山中,高福興這里也是有著可靠的情報來源,不至于滿眼瞎。</br> 其次點出雖然實力相差大,但是占據(jù)了山勢,也不必過于害怕。</br> 然后把目前的形勢,算是分析了一遍,讓大家的心里頭明白現(xiàn)在的情況。</br> 話音剛落,一將軍起身道:“高天王說得在理,既然他們要拿咱們的人頭去得賞賜,得功勞,那也沒什么好談的了。”</br> “便就讓那些明廷的狗官們瞧瞧,咱們這塊硬骨頭,是不是他們能夠啃得動的。”</br> 這話一出,眾人群情激奮,大放言辭。</br> 一時間氣氛熱切,眾志成城。</br> 高福興和田九成對視一眼,各自看到眼神中的喜意。</br> 田九成非常清楚,自己這個漢明皇帝,若是輸了,必死無疑,雖說誅九族對自己來說,也沒多大意義,反正孤身一人。</br> 但能活著,誰想死呢。</br> 高福興就更不用說了,本來是大明官吏,現(xiàn)在棄明投賊,家眷都在山寨里,更沒有后路可言。</br> 而隨著議事堂的一錘定音,整個山寨也是變得截然不同。</br> 本來人心渙散,各思家鄉(xiāng),根本沒有戰(zhàn)斗之意。</br> 現(xiàn)在則完全相反,在各首領的講述下,還有那懸掛在山口的人頭,徹底清楚已經(jīng)沒了退路。</br> 士氣自然就起來了。</br> 山下大明軍營。</br> 朱權(quán)和藍玉兩人密談。</br> “涼國公,方才有消息傳來,山中有陣陣高呼,現(xiàn)在看來,咱們斬殺反賊來使,似乎非旦沒有震懾反賊,反倒是幫了他們一把。”</br> “那來使中,隨身攜帶冕冠,那田九成該不會真是想投降吧。”</br> 朱權(quán)有些疑惑的問道。</br> 他雖然智商高,但是情商這塊,尤其是城府,自然多有不足。</br> 目前十五歲的年紀,此前一直深居皇宮,看到這種情況有些疑惑,也是正常。</br> 藍玉笑著說道:“看來這反賊中,倒是有聰慧之人,暗中布局,猜測我等的心思。”</br> “不過殿下也無所擔憂,這件事不管他們?nèi)绾危瑢τ谖业葋碚f,并沒有太大的意義,兔子再怎么氣宇軒航,最后也終究只能是飛鷹的飯食。”</br> “現(xiàn)在咱們最為主要的地方,并非是如何攻打山中反賊,而是要想盡辦法,切斷他們的糧道。”</br> 朱權(quán)不由問道;“他們都已經(jīng)被圍困山中了,哪有什么糧道供給。”</br> 藍玉解釋道:“在此之前,我已經(jīng)派人跟漢中的一些官員詢問過,田九成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稱帝,背后有著幕后之人的慫恿。”</br> “不僅如此,這些賊軍在攻破略陽城池的時候,手中的兵刃可不差勁,更有十多門火炮可供使用。”</br> “而記載之中,反賊到手的火炮,不過五門,火藥亦是不足,卻在短時間內(nèi),依仗火器之力,快速攻下略陽。”</br> “咱們現(xiàn)在首要的事情,就是要把這些陰溝里的老鼠找出來。”</br> “其實想想也不難猜測,這些老鼠大概就是晉商了,也只有他們,才會在這個時候去支持反賊,這背后應該還有草原部族的身影。”</br> “若是我猜得沒錯,不需要多久,邊疆那邊自有草原大軍壓陣,給予壓力,迫使咱們快速平反。”</br> 藍玉詳細的解釋道。</br> 在對朱權(quán)這里,他并沒有絲毫的保留。</br> 因為從一開始藍玉就非常清楚,寧王朱權(quán)對他來說,不僅是自己人,更是自己搭建和太孫殿下溝通的橋梁。</br> 對于皇宮中的情況,藍玉自然也是有所了解。</br> 在宮中的所有皇室子孫中,太孫殿下能夠信任的人,實則并不算多,面前的寧王,絕對是能算上一個。</br> 還有便是其親弟朱允熥了。</br> 然朱允熥,作為舅爺?shù)乃{玉自然也是知曉其性格,志向也并不在軍中。</br> 軍方這邊,雖說有玄甲衛(wèi),但也缺少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人物。</br> 而最佳人選,便就是面前的寧王了。</br> 借助這個機會,和寧王交好關系,對于藍玉來說,絕對不虧。</br> 朱權(quán)能夠得到朱元璋的贊賞,自然也是天資聰穎。</br> 在藍玉的點撥下,頓時明白其中關竅。</br> 隨問道:“若是草原有所動作,那么咱們這邊肯定極為被動,可即便斷其糧草,又怎能在一月之內(nèi),破山寨反賊呢。”</br> 朱權(quán)有些郁悶。</br> 因為來的時候,在他看來,大明的精銳之師打這些反賊,無非是殺雞用牛刀,半月可平。</br> 如今看這個情況,一下子就僵持住了。</br> 山寨的賊軍們有兩個月的糧食,撐三個月都能撐,可他卻等不了這么久。</br> 哪怕真用兩個月把反賊拿下,在太孫殿下那邊,也沒有嘉獎可言。</br> 雖沒立什么軍令狀,但印象可就大減了。</br> 其實若是強行進攻山寨,按照目前的情況,得勝的概率,也是十之八九。</br> 可其中的損失,將會很大。</br> 先前在京師的時候,關于將士兵權(quán)這塊,太孫殿下早有定義。</br> 但凡率軍將軍,不可以將士性命,硬得功勞。</br> 此后所有戰(zhàn)事,即便是得勝,也須在軍中復盤。</br> 但凡發(fā)現(xiàn)枉顧將士性命,只在乎一己之私者,追究責任,嚴重者逐出軍籍。</br> 朱英這么做,也是為了防止許多將軍頭腦一熱,只顧自己爽快。</br> 所以即便是知道能強行打,朱權(quán)也沒有往這方面過多考慮。</br> “其實殿下不用太過于焦急,三十六計,攻心為上,兩隊對沖,不過是下下之策。”</br> 藍玉微笑著說道。</br> 面對朱權(quán)的一些問題,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反倒跟個師父般,循循講解。</br> “還請將軍教我。”</br> 朱權(quán)聞言,頓時作揖道。</br> 藍玉扶住朱權(quán)手臂,道:“寧王不必如此客氣。”</br> 隨后開始幫朱權(quán)分析局勢:</br> “山中反賊,之所以出此下策,同時也告訴我們,那便是反賊們的心并不齊。”</br> “說是有三萬反賊,實則在這其中,真正的將士老卒,不過千數(shù),余則皆是曾經(jīng)農(nóng)戶罷了。”</br> ?“若是能吃飽飯,沒有人會去干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咱們只需要把高產(chǎn)作物播種的消息,傳到那山寨反賊中去,便可讓其陣腳大亂。”</br> “那些反賊頭目,做得最過于愚蠢之事,便是只帶青壯,留下老弱。”</br> “要知道,他們眼中的老弱,可是如今大部分反賊的家眷,是他們的爹娘,妻兒。”</br> “反賊頭目篤定咱們?yōu)榱嗣暎粫绾螌⑵淙绾危伤麄兺嗽蹅兇竺鳎墒亲钪匦⒌姥剑 ?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