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淫賊
,武道巔峰 !
這等純剛猛的內(nèi)勁,必然耗費內(nèi)功,他許邵只消把自己的周身防個嚴(yán)實,一會氣力不支的肯定是這幫野鬼。
眼下十二個銅錘又是打來,他一聲冷哼,決意用上青蓮派的以柔克剛的功夫,于是卷塵刀飛擲,撞開兩個銅錘,使一式拂云手里的“愁云慘淡”,雙手帶上極大的旋勁,把那些銅錘一個個費力地蕩開。只見卷塵刀磕掉兩個銅錘,失了勢頭,撲哧一聲插到了草地里。
藍(lán)鳳凰見許邵迭遇險招,哪里能坐得住,雙劍一擺,大聲道:“師兄,我來幫你!”一式“淙淙溪水流”,雙劍劃過,就要去撥那幾個銅錘,猛然身周也是風(fēng)聲迅疾,七個銅錘七面砸到。藍(lán)鳳凰沒想到那銅錘來得這么快,雙劍連忙轉(zhuǎn)向,改成“采菊東籬下”,雙劍一磕一挑,在那幾個銅錘上面砸出了不少火花。
許邵見藍(lán)鳳凰也被陷了進(jìn)來,暗暗叫苦,這等陣法,當(dāng)真厲害至極,若不是他有青蓮內(nèi)功護(hù)體,現(xiàn)在只怕已經(jīng)躺在地上了。藍(lán)鳳凰練功雖勤,但內(nèi)力畢竟趕不上自己這傲世青蓮,不吃虧才是怪事。想到這里,果然又有十個銅錘砸向藍(lán)鳳凰,而自己旁邊銅錘也不斷飛來飛去。
許邵一聲大喝,猛然整個身子貼在了草地上,幾枚銅錘從他腋窩,胯間穿過,幾乎要砸到他的胳膊下陰,確實是險到了極處。這一下也出乎那群白衣人的意料,手下都緩了一線。許邵后背貼地,仿佛生了輪子,人影一閃,已經(jīng)來到藍(lán)鳳凰身旁,繼而雙腿一震,上半身如彈簧般立起。
那群白衣人幾曾見過這等功夫,都一個個看傻了眼,但是手里的銅錘卻不客氣,擲得更加狠了。他們除了手里拿的,那長袍下面還不知道藏了多少個,當(dāng)真取之不盡,難為他們帶著幾百斤沉的銅錘還能跑這么快,這份內(nèi)力也真叫人嘆服。
藍(lán)鳳凰擋了幾個銅錘,兩柄短劍幾乎就要脫手。川女雙飛劍以靈動見長,和許邵使到六成半功力的幻靈掌相同,劍光霍霍,靈動無比,宛如水銀泄地。但是現(xiàn)在這情況,除了用柔勁帶開那銅錘,就是硬碰硬,什么幻影,靈動,是半點用處也沒有。
周圍銅錘都打了過來,封了你前后左右的退路,上躍只怕挨得更多,這個時候,任憑你是再靈動,也只能乖乖挨揍。藍(lán)鳳凰雙劍不自覺地顫動著,眼見還剩三個銅錘從三面打來,兩只胳膊卻再也拿不出半分力氣。
恰在此時,許邵趕到近前,雙手連推,推開兩個,剩下的那個給他激發(fā)了怒氣,一聲大吼,一記剛猛無鑄的飛星拳迎面打去。只聽“砰”地一聲脆響,宛如寺廟里的和尚敲鐘一般洪亮,那銅錘倒飛回去,竟然比來時速度還要快上不少。
白衣人人人大驚,這蒼天困里,一錘擲出,用得都是七個人的內(nèi)力,所以七七四十九人,每人擲出的都是旁邊七人的合力。蒼天堡內(nèi)功獨到,自成一家,在黑道上聲譽(yù)也高,他們這些人更是其中精英。
可是看那許邵的一個拳頭,竟然比他們七人合力還要強(qiáng)上不少,怎么能不讓他們大驚。但見那銅錘砸過,一名白衣人首當(dāng)其沖,見狀連忙一閃,只覺得那股疾風(fēng)似乎要把他臉上的一層皮都要扯下來。
許邵一把把藍(lán)鳳凰按在地上,低聲道:“鳳凰你坐著,我來照顧大局!”他心里倒是清楚得很,自己若不是全力相拼,只怕他自己和藍(lán)鳳凰都要被眼前這群白鬼抓去,他和藍(lán)鳳凰哪里知道姬無雙去哪里了,勢必要被這幫人嚴(yán)刑逼供。想到自己幼時曾在驚雷堡受到過的傷害猶如昨日,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旁邊的銅錘雖然多,但是許邵的拂云手當(dāng)真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左撥右挑,漸入佳境。連打向藍(lán)鳳凰的銅錘也都被他照顧得滴水不漏。周圍銅錘四散紛飛,堪稱奇景。他拂云手本來練得就好,更是牢牢把握住了那“連綿不絕”的意境,雙手早就突破了招式的界限,靈臺清明一片,全身如墜入云里霧中,當(dāng)真心無一片雜念。
那些白衣人見此狀況,都是大急。只見領(lǐng)頭人一揮手,眾人齊聲大笑,轉(zhuǎn)得也越來越快。許邵和藍(lán)鳳凰乍聞笑聲,都是一震。這些笑聲顯然讓他們注上內(nèi)力。開始還只是七人在笑,后來索性四十九人都在齊聲大笑。
笑聲激蕩,擾得許邵心神一亂,雙手慢了少許,手腕險些讓銅錘給打中。許邵驚出一身冷汗,心神一定,拂云手竟然沒受半點影響。他練習(xí)那傲世青蓮,是掌控真氣的高手,這笑聲對待普通人或許有用,但對于他許邵自然是無甚功效。
但是藍(lán)鳳凰卻有些不同,這笑聲來得古怪,四十九人齊聲大笑,耳朵里面雜音重重,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涌。許邵見她的樣子,臉色一變,這笑聲古怪,再強(qiáng)烈些,定然能叫她走火入魔。
許邵身影一動,雙手連點藍(lán)鳳凰身上七八處穴道,又在衣襟上撕下兩條布條給她塞上耳朵。猛然背后風(fēng)聲迅疾,許邵連忙揮手去帶開那銅錘。就在此時,周圍又有三枚銅錘打向躺在草地上的藍(lán)鳳凰。
藍(lán)鳳凰穴道被點,可是少了笑聲的摧殘,神志頓時清醒。眼見三枚銅錘要打得自己腦漿迸裂,偏偏又不能動彈,只張大了嘴,半點話也說不出來。許邵雙手連揚,連連帶開那三枚銅錘,背后卻再也照顧不到,只能運足真氣硬接。
只聽一聲悶響,伴隨著白衣人的歡呼聲,許邵一個趔趄,卻沒摔倒。但是一口鮮血卻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藍(lán)鳳凰見他受傷,恨不得立時上去看看,可是全身動彈不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關(guān)切地看著,兩行眼淚從眼角流出,滋潤了旁邊的草地。
許邵只覺得五臟六腑都顛倒了過來,翻江倒海般地難受。猛然旁邊的銅錘又來,連忙又使拂云手。只是這回沒這么輕松了,那一記重錘讓他受了不小的內(nèi)傷。猛然瞥到地上的藍(lán)鳳凰關(guān)切的眼神,許邵沖她微微一笑,一咬牙,心道:“我就是拼了命,也得保護(hù)鳳凰周全!”猛聽四周笑聲又起,一堆銅錘又砸了過來。
許邵牙關(guān)一咬,勉強(qiáng)擋開,右胳膊卻又著了一錘,只痛到骨頭里。他咬牙強(qiáng)忍,冷汗涔涔而下。眼見四周銅錘又至,一聲清嘯,驚天動地,嘯聲中,許邵輕輕一躍,直達(dá)三丈,幾聲脆響,那幾下子銅錘又被他踢了回去。
嘯聲確實震撼,四周白衣人都受到影響,竟然都笑不下去。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許邵心里一動,一記幻靈掌,使足十成功力,把一個銅錘打回,撞在另一個上,兩錘相交,一聲驚天動地的脆響,頭上竟然都癟了下去。
與此同時,許邵身形一轉(zhuǎn),反手拔出了背后的那竹簫,縱身一躍,直入云霄,同時,一個清涼的音符飄蕩在了上空。
周圍白衣人都是全身一震,那簫聲竟然如此通靈,仿佛能透徹到內(nèi)心深處。只聽一個個充滿活力的音符竄出,讓人全身上下說不出的通泰。四周的白衣人只覺得身心一陣的清涼愜意,渾身都如置身于天外。人人越跑越慢,終于都停了下來,用心享受這美妙的旋律。
突然間一聲急響,音符急轉(zhuǎn),霎時驚心動魄,如萬馬齊喑,又如地獄野鬼前來索魂,陰魂不散。眾白衣人本來還在享受美好的天外世界,現(xiàn)在眼前卻成了血淋淋的修羅屠場。
只聽“哇”“哇”之聲不絕于耳,四十九名白衣人,無人幸免,人人吐足了滿滿一大碗的鮮血。只聽簫聲不絕,呵呵哈哈笑聲亦不絕,片刻工夫,笑聲漸歇,眾人全都趴在地上抽搐。
許邵站在場地中間,一襲白衣勝雪,只叫眾人不敢逼視。他冷哼一聲,伸手解開藍(lán)鳳凰的穴道,又幫她除下耳朵里面的破布,再也支持不住,一大口血又噴了出來。他剛才使的是傲世青蓮里有名的樂譜,專門就是誘惑敵人之用。
對付高手固然不起作用,但是對付普通好手還是能收到奇效。許邵無意間的清嘯起了作用,才想起了這一招。只是此招太耗內(nèi)力,他又受了內(nèi)傷,現(xiàn)在內(nèi)傷只怕又要加重了。
許邵鄙夷地看了地上這幫抽搐的白衣人,這些人武功大損,只怕日后要動手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此地他委實不敢久留,拾起卷塵刀,拉著藍(lán)鳳凰便乘馬離開。
兩人馳了一程,許邵又是吐了一口血,連忙躍下馬來,把藍(lán)鳳凰也拉下,揮手兩掌在那兩馬屁股上一拍,讓那馬絕塵而去。他惟恐有追兵在后,是以不敢騎馬,把那兩匹推出去誘敵。藍(lán)鳳凰扶著他走了半個多時辰,許邵才坐下來,從背后拿出那竹簫,放在了唇邊。
藍(lán)鳳凰知道許邵在療傷,不敢吵他,只是流著淚坐在一旁。這一曲直持續(xù)了半個多時辰方罷。此曲也有個名堂,叫做“仙音回生”,里面樂譜就是用來療傷,恢復(fù)內(nèi)力之用。半個多時辰的用功,許邵的內(nèi)傷已經(jīng)好了七八成,剩下的只需要調(diào)養(yǎng)幾天即可。
許邵見藍(lán)鳳凰仍然流淚,忙輕言安慰。藍(lán)鳳凰哭著搖頭道:“師兄,咱們回青蓮罷?”許邵只嚇了一跳,道:“鳳凰你說什么?”
藍(lán)鳳凰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有什么好?我不喜歡!我只要和師兄在青蓮過一輩子,我不要師兄再受傷了。”
許邵哈哈笑道:“鳳凰你還沒長大呀!咱們不去找李大哥了么?你不想看看茵姐姐么?我還要去殺了李瀟蚺來給我姐夫報仇。這么多事情還沒做,怎好回去啊?另外還有兩件事情,一是咱們得探望一下咱們的兩個師兄,我記性還不錯,知道大師兄叫孫知誨,二師兄叫高愷,只是咱們都不知道他們在哪里罷了。每次我問師父兩個師兄的事情,他都說不清楚。”
藍(lán)鳳凰止住哭聲,淚眼婆娑地道:“找他們干什么?八年了,他們也不去青蓮看看師父。”許邵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師父,行事有些古怪,不喜歡熱鬧,又四處游歷。中原到青蓮路程太遠(yuǎn),兩個師兄前來探望,多半能撲個空。”藍(lán)鳳凰道:“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許邵神色凝重起來,一字一句地道:“那便是玉劍山莊的血仇。”藍(lán)鳳凰聽到這里,啊地一聲驚呼出來。
許邵道:“玉劍山莊遭劫之日,鳳凰你年紀(jì)尚小,什么也都不記得了。加上那群黑衣人來得怪異,連師父都查不到,咱們更不用說。我下山前,曾經(jīng)問過師父,師父就說,那些黑衣人很可能是幽靈會的。”
藍(lán)鳳凰道:“原來的蕭莊主對我很好,我是知道的。這次下山,我原本也是要去玉劍山莊的故址去看看。這些年我也想過去報仇,可是連師父都查不到兇手,咱們又上哪里去找?本來我已經(jīng)看開了,不去想這些事情,師兄你怎么又提了出來?”
許邵嘆口氣道:“師父這八年來,就兩件事情讓他耿耿于懷。一是我爹的死,他老是覺得自己沒幫上忙心存愧疚。其實當(dāng)年的事情半點也怪不到師父他老人家頭上,我能有今天,也全靠師父的栽培。”
“第二件事情,就是當(dāng)年玉劍山莊被人滅門之日,他去晚了半步,沒抓到元兇禍?zhǔn)祝赖舻暮谝氯松砩弦矝]有半分線索。他一直在后悔當(dāng)時心情悲憤,出手重了些,沒有留下一個黑衣人的活口來逼供,于是玉劍山莊的血案自然也無從查起。這兩件事情既然如此,咱們幫不了什么忙,那就先把第二件事情做了,豈不是好?”
藍(lán)鳳凰也嘆口氣,道:“咱們上哪里去查?幽靈會天州上根本就沒人知道。”
許邵道:“其實你也想去查訪,是么?”藍(lán)鳳凰不答,只是低著頭,兩只手玩弄著地上的青草。許邵知道她在想什么,藍(lán)鳳凰本來就是要查明這血案的來歷,偏偏又不想牽連到許邵。玉劍山莊一夜之間被人滅門,對頭來頭可著實不小。藍(lán)鳳凰不愿意他許邵犯險,這才一直忍著不說罷了。
許邵哈哈一笑,一把拉起藍(lán)鳳凰,道:“咱們?nèi)P州吧!管他什么血案不血案,這些都是后話了。咱們先找到李大哥,然后去青蓮看望茵姐姐和那南宮叔叔。完了,師兄就陪你游山玩水,順便查訪。查得出來便罷,若是查不出來,咱們也只好讓師父在耿耿于懷下去了。”
藍(lán)鳳凰撲哧一笑,道:“剛才還說得這么大義凜然,一本正經(jīng),現(xiàn)在就露出狼貍尾巴了。”許邵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狼貍尾巴了,尾巴在李大哥身上。你沒聽別人都叫他小白狼么?”
藍(lán)鳳凰道:“人家是漂亮的白狼貍,你就是難看的花狼貍,一樣都是。”
許邵哈哈笑道:“那師妹你只好就是狼貍精了。枉我許邵跟你呆了八年,竟然沒看出來你是狼貍精變的。難怪我?guī)熋眠@么美若天仙,世間本來便沒此人物。”
藍(lán)鳳凰打了他一下,道:“臭師兄,竟敢罵我狼貍精,回頭我要去告訴師父,讓他打你。”許邵嘿嘿笑道:“師父疼我,不會打我的。”藍(lán)鳳凰沖他扮個鬼臉,道:“我代師父打你!”
兩人這么說說笑笑,穿過草地,認(rèn)明了去揚州的路途,施展輕功飛奔而去。許邵內(nèi)傷尚未恢復(fù),不敢快跑,兩人跑一段,走一段,倒也其樂融融。
古人向來的愿望就是腰纏十萬貫,騎鶴下?lián)P州。自隋煬帝開了條運河,這揚州便逐漸繁華了起來。揚州青樓不計其數(shù),最是紈绔子弟,富豪商賈的最愛之處。兩人在城內(nèi)轉(zhuǎn)暈了眼,只覺得揚州的繁華,比之柳州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兩人走了片刻,便到了晌午時分,肚子餓得咕咕叫。轉(zhuǎn)過了幾個街口,只見一座高樓,華麗無比,四周彩帶飄蕩,金鈴響個不停,一眾妓女在外迎客,來往客人絡(luò)繹不絕。
許邵和藍(lán)鳳凰還從未見過這么漂亮的青樓,再看那牌匾,上書“天仙樓”三字,蒼勁有力,絕對是名家手筆。許邵站在門口,哈哈一笑,輕聲對藍(lán)鳳凰道:“如此好樓,卻成了煙花之地,未免可惜了些。”藍(lán)鳳凰瞪了他一眼,道:“師兄你要敢進(jìn)去,我以后絕對不再理你!”
許邵哈哈大笑道:“我若是進(jìn)去,先不管你理不理我,就是讓我?guī)煾钢懒耍拆埐涣宋摇!?br/>
話音剛落,正好瞥見一人出得門來,旁邊的鴇母涎著臉奉承著。許邵見了那人,心下一驚,那人衣著華貴,顯然是個富家公子,腰間掛著一柄長劍,光看那劍鞘就知道不是凡品。許邵看得清楚,眼前這人卻絕對是個絕頂高手。
再看那人年紀(jì),也就二十上下,和他年紀(jì)相仿,年輕英俊,氣度不凡,一雙眸子閃閃發(fā)亮。許邵開始還以為是李默然,但見那人比李默然還要年輕幾歲,況且那人用得冰刃是長劍,又想李默然斷然不會來這煙花之地,便去了心中疑竇。
但見那人和許邵無論是外形還是氣質(zhì),都是驚人的相似。許邵心里暗贊,想不到揚州城內(nèi)尚有如此人物,看那人的武功,似乎不在自己之下,只怕還猶有過之。藍(lán)鳳凰也看到那少年公子,也是有些訝異。
那少年公子目光轉(zhuǎn)向這邊,眼睛陡然一亮,顯然也是因為到許邵的緣故。兩人對望片刻,都是微微一笑,都是一抱拳,然后各自走開。自始自終,兩人都沒說話。
藍(lán)鳳凰在許邵旁邊走著,輕輕道:“他和師兄你好像!師兄你不上前去打招呼么?”許邵微微一笑,道:“此人不簡單,我若上前問了他姓名,便沒有意思了。”藍(lán)鳳凰疑惑道:“為什么?他和師兄定然能成為好朋友。”許邵哈哈笑道:“那可不一定。”
辛如煙外公南望的府邸就在那瘦夢湖旁,依水而建。許邵只是和南望見過一面,后來他在青蓮時,南望還給他捎來了些銀錢。可是說到底他和這個外公也沒什么感情可言,這次來揚州,也只是盡足了外孫的禮數(shù)而已。
南家可謂名士滿門,三個兒子便有兩個進(jìn)士,剩下的那個也是個出名的舉人。至于許邵的岳母就更不用說,是個遠(yuǎn)近聞名的才女,前來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連揚州知府的兩個兒子都對她垂青。
許邵對于岳母怎么嫁給的岳母始終不解,曾經(jīng)問過武樂山,但武樂山只是微笑,笑完又是嘆息,臉上盡是惋惜之色。許邵問得狠了,武樂山只是說道:“等你再大一些我就告訴你。”等許邵大些的時候,這件事情也忘了問了。
許邵去時,幾個舅舅都不在,只有南望一人獨自守著一棟大宅院。南望見許邵一表人才,還帶來了個宛如天仙的姑娘,自然欣喜萬分。許邵送上一份厚禮,問候了幾句,見南望勾起了對南月冉的回憶,眼睛已經(jīng)開始泛紅,便連忙告辭離去,連午飯也不敢留下吃。
揚州酒樓也是不少,可是瘦夢湖旁邊的卻家家客滿,兩人無奈之時,只能找了一家略微偏僻的小酒樓,上了二層,一口氣點足了揚州的特產(chǎn)。藍(lán)鳳凰和他都是餓的狠了,張口大嚼,吃到一半,只聽一個洪亮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小二,上酒!”
許邵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內(nèi)力不淺,側(cè)目望去,只見斜對面的一張桌子上,坐了兩個天州打扮的大漢。一人身著藍(lán)衫,面前放著兩把鐵鞭;另一人一身淡綠,身側(cè)倚著一根黑黝黝的鐵棍。兩人面相生得有些兇惡,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那兩對目光說不出的精悍,都死死地盯著這邊。
許邵被看得極不舒服,心里卻暗暗感嘆,這揚州城內(nèi)當(dāng)真臥虎藏龍?兩人武功可又勝過那問鼎幫的蔡長老了。又見兩人各自把一只手放在了各自的兵刃上,心里一凜,雖然仍是低頭吃飯,卻也對兩人留上了神。
他一路從柳州走到揚州,蒼天堡那幫野鬼害他內(nèi)傷還沒恢復(fù),這一路一直都提心吊膽,戒備萬分。他許邵倒霉惹上了天機(jī)訣這大麻煩,若不是機(jī)靈點,只怕?lián)P州城就是他葬身之地。
那藍(lán)衫人見許邵不去看他們,只是低頭吃飯,重重地哼了一聲。小二正好端著一壇酒到了他們桌旁,聽聞嚇了一跳,那壇酒差點碰在桌子上。那淡綠衫的人左手一翻,那壇酒便穩(wěn)穩(wěn)地托在他手里。
許邵眼角瞥得清楚,那一手是擒拿里面的高招,那綠衫人使得如此輕描淡寫,武功當(dāng)真可懼。只見他拍開泥封,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把酒壇交到那藍(lán)衫人手上,低聲道:“李大哥,你看是不是他?”
那李大哥冷哼一聲,道:“不是他還能是誰?那人的相貌,誰也沒見過,可看他那張臉,絕對錯不了。旁邊那女子定然就是他的老相好了。”說完,也是一口酒下肚。綠衫人點點頭,問道:“現(xiàn)在動手么?”
那李大哥道:“再等等。孟叔和駱大哥想必已經(jīng)在路上了。這混蛋膽子倒也不小,竟然還敢在揚州城里現(xiàn)身,當(dāng)我們兄弟是吃白飯的么?”
那綠衫人道:“那人武功不低!比傳聞中的只怕還高了些。他既然敢在這里吃飯喝酒,如此有恃無恐,咱們當(dāng)真要小心些,莫要栽在這人手上。”李大哥微微點點頭,道:“不錯,咱們兄弟倆肯定制不住他,等駱大哥來了,任他有三頭六臂也是白搭。”
綠衫人低頭不再言語。兩人說話都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還是一字不漏地傳到許邵耳朵里面。許邵心下冰涼,知道兩人必定是沖著他來的,冷笑一聲,反手摸了摸腰上的卷塵刀。藍(lán)鳳凰看許邵神色異常,忙問道:“師兄,怎么了?”
這一聲師兄,說得那兩人一動,眼神里面也是寫滿了疑惑。許邵看得清楚,道:“沒事。”又低聲對藍(lán)鳳凰把情況講了。藍(lán)鳳凰臉色大變,低聲道:“他們也是沖著那天機(jī)訣嗎?”
許邵道:“自然就是那天機(jī)訣,哪里還有別的東西了。他們定然有幫手,只是還沒到。”藍(lán)鳳凰道:“那師兄,咱們就……”許邵還沒等她說完,微微一笑,道:“咱們自然就要先下手為強(qiáng)。你吃飽了么?吃飽了咱們就走。”
藍(lán)鳳凰和許邵都是一般的心思。他們兩人既然要走,那兩人必定阻攔,索性先收拾了他們兩個,再收拾那還沒來的幫手。當(dāng)下也笑道:“師兄,吃飽啦,咱們走吧?”說完,起身拉開椅子,和許邵齊齊離開。
那兩人臉上變色,沒想到許邵說走就走。他們倒也知道憑他們自己的斤兩還留不下許邵,可事以至此,只能硬著頭皮硬上。那李大哥哈哈一笑,長身而起,將兩支鐵鞭拿在手里,攔在兩人面前,一雙眸子死死盯在許邵臉上,道:“兄臺別來無恙?”
滿樓的賓客都詫異地看向這邊,許邵目光炯炯,死死盯著那人的眸子,微笑道:“閣下是誰?認(rèn)錯人了吧?”左手伸出,將藍(lán)鳳凰向后拉了拉。那李大哥一聲冷哼,語氣轉(zhuǎn)冷,道:“好家伙,你作惡多端,多行不義,在下兄弟幾個本來就要拿你。沒想到閣下當(dāng)真好有膽色,明知揚州是天羅地網(wǎng),還敢一人在這酒樓之上大吃大喝。你如此囂張,未免也不把我們兄弟幾個放在眼里了。”
許邵聽他們說自己什么“作惡多端”,“多行不義”,也不反駁,心下暗道這沖著天機(jī)訣來得都是一個個的偽君子,總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見這架勢,他也知道一場惡戰(zhàn)再所難免,懶得再費唇舌,連兩人姓名也不問了,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現(xiàn)在就要離開,兩位兄臺讓不讓路?”
一席話出,直讓兩人又變了臉色。綠衫人冷冷一哼,道:“淫賊,你玷污多少良家女子的清白,今日就算讓你尸橫就地,只怕也便宜你了。”
許邵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被人罵過“淫賊”二字。他自幼多讀圣賢書,宛然一個翩翩君子,縱然對師妹傾心,也沒動過歪念頭。現(xiàn)在這人居然當(dāng)面罵他淫賊,只聽得他肺都要炸了。武林之中,綠林豪杰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是常事,只要不做得過分,就沒有人說什么。
可是若是犯了淫戒,那可就成了眾矢之的,天下人共不齒的卑鄙鼠輩。許邵一聲冷哼,卷塵刀光如水,輕輕出鞘,橫在胸前,冷冷地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要看看兩位有什么本事在這里替天行道了?”
那李大哥臉色一變,鐵鞭一揚,喝聲道:“好!小子,老子就讓你見識見識六扇門的本事!”雙鞭一架,一前一后,齊齊砸到胸前。周圍的賓客沒想到幾人就在這酒樓上動手,都尖叫著跑下樓去。
許邵見他突然動手,夷然不懼,一刀迎面削去。兩人乒乒乓乓,交換十幾招,四周的桌子椅子也遭了殃,不是被兩人踢到一邊,就是被兩人的兵刃劈成兩半。此時地方寬闊起來,綠衫人一聲大喝,鐵棍急揚,打向許邵。
卻見旁邊伸過兩柄短劍,一下架歪了那鐵棍。綠衫人心里一動,暗道此人武功不低,斜眼看去,見正是藍(lán)鳳凰,心中一驚,手里的鐵棍卻不敢怠慢,一棍掃出,直現(xiàn)出一片黑光來。藍(lán)鳳凰一聲嬌咤,雙劍一鎖,一式“細(xì)雨涼深秋”,幾十下的快劍,盡數(shù)打在那鐵棍之上。
她這幾十劍帶上不同的勁力,或深或淺,或偏或正,那一棍力道雖然大,卻也被這些快劍帶得手足無措。綠衫人一聲冷哼,使足力道,又是一棍掃去。這一棍看似沉重,實則輕靈,一棍掃出,直罩住了藍(lán)鳳凰半邊身子。
卻見藍(lán)鳳凰一式“金燕隱薄云”,劍光更盛,身形竟然真有隱在那層劍光之后的味道。她每一劍力道不知道比那棍子差,但是綠衫人出一棍,她能出七八劍,劍光始終纏在那鐵棍之上。若要硬拼,她藍(lán)鳳凰不出十招就要認(rèn)輸,可是現(xiàn)在她使的是巧勁,始終在綠衫人旁邊纏斗,卻讓綠衫人大叫頭疼。
許邵和那李大哥相斗卻是大占上風(fēng)。他回夢刀法講究厚重之中蘊藏輕靈,和那李大哥的鞭法走的本是一個路子。可他許邵本來武功就高上不少,又有馬日浩的輕功,這番使出來,方圓一丈內(nèi),全是他的影子。但見翩翩白影里面滲著一層銀色的刀光,當(dāng)真有如鬼魅。那李大哥越打越驚,許邵越戰(zhàn)越勇,即使內(nèi)傷未愈,內(nèi)息不順,也是占足了上風(fēng)。
刀光漸盛,許邵胸口也開始煩悶起來,他內(nèi)傷未愈,不敢久斗,當(dāng)下卷塵刀使足了力氣,大開大合,直要數(shù)招就把那李大哥放倒。他抽空看向旁邊,只見藍(lán)鳳凰以巧打拙,卻開始漸落下風(fēng)。那綠衫人畢竟比她多了十幾年的苦功,藍(lán)鳳凰劍法雖然純熟,但還未精,這般打法,漸漸讓那綠衫人找到了破綻,再也扳不回上風(fēng)的勢頭。
許邵見此,下手更狠三分,刀光一灑,呼呼呼連劈三刀,震得那李大哥連連后退。猛然刀法一變,使出川南梁家刀來。梁家刀法以勁力是為最佳,刀鋒凝滯,比起回夢刀法的輕靈,簡直如老驢推磨。但現(xiàn)在使將出來,卻收到奇效。那李大哥冷哼一聲,道:“終于使出看家本事了么?”鐵鞭一動,絲毫不懼地迎了上去。
兩人以硬碰硬,那李大哥自然不是對手。可他自有著一股狠勁,任憑胸口憋悶,四肢發(fā)顫,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卻仍是一往直前。許邵本不愿意傷他性命,他卻不顧性命地相拼,讓許邵手下再也無法留情。
許邵再看那藍(lán)鳳凰時,見她左搖右擺,顯然是支持不了多少時候,當(dāng)下一咬牙,不顧迎面而來的鐵鞭,重重一刀劈出,刀鋒貼著兩支鐵鞭,反而后發(fā)先至,就這么穿插到了那李大哥胸口。這一招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只不過他的刀比那鐵鞭要快上一線。
那李大哥驚訝之下,連忙后退。許邵身形一擰,騰空而起,轉(zhuǎn)了兩個圈子,一刀劈向那綠衫人。此時藍(lán)鳳凰使得是一式“煙鎖瑤池水”,雙劍輕柔,虛虛幻幻,出劍方位不定。而許邵一式“夢回連營”,走的也是虛幻的路子。兩招交替使出,那綠衫人只覺得眼前全是刀影劍光,一時間分辨不了這么清楚,一個“青龍回頭”,一式漂亮的后空翻,險險地躲開。
許邵哪里有心思和他們戀戰(zhàn),一拉藍(lán)鳳凰的手,低聲道:“快走!”兩人施展輕功,就要從樓上躍下。
一聲“兄臺且慢!”響起,伴隨著兩聲“駱大哥!”的驚喜聲音,許邵知道他們的同伴來了。突然背后壓力陡生,當(dāng)下大驚,此人的功力可著實不淺!卷塵刀回?fù)P,呼呼帶風(fēng),左手也不敢閑著,一式拂云手撥出。這一刀一手,一剛一柔,偏偏配合地天衣無縫,實在是他許邵武功之精華境界。來人不敢硬接,后退三步,雙拳一動,復(fù)又攻來。
許邵把藍(lán)鳳凰擋在身后,見那那李大哥和那綠衫人都站在了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另外又多了一人,形態(tài)猥瑣,雖然是中年人,卻像是個干癟的老頭兒。再看和他交手的那人,卻是驚訝萬分。
依照此人功力,許邵還以為他是個老者,哪里知道他竟然如此年輕,看年紀(jì)也就二十五六上下。那人一襲黃袍,精瘦干練,臉龐瘦削,古銅色的皮膚有著一股子陽剛之氣,特別是自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氣質(zhì)更讓人心生敬畏。
許邵觀察眾人,手下可也不敢閑著,仍然是一剛一柔。只是有時候左手剛,右手刀柔,有時候左手柔勁,右手刀卻是剛勁。兩手配合,完美無缺。那黃袍人絲毫不懼,雙手或拳或掌,或指或爪,竟然是樣樣都精。許邵依稀看出,他出指方位變化,有幾式還依稀有他青蓮派武功的影子。
藍(lán)鳳凰見許邵久戰(zhàn)不勝,擔(dān)心他的內(nèi)傷,雙劍一擺,身形沖前,大聲道:“我?guī)熜质軆?nèi)傷,你們還用車輪戰(zhàn)!”雙劍使出“落花細(xì)無聲”,雙劍劍尖如漫天繁星,星星點點,那黃袍人吃了一驚,連忙后退。
剛來的那猥瑣中年人嘿嘿一笑,道:“老子來會會你這女賊!”拿過旁邊的鏈子槍來。許邵見他一舉一動,便知道他是高手,不輸于那李大哥和那綠衫人,恐怕藍(lán)鳳凰對付不了。又聽他罵藍(lán)鳳凰女賊,冷哼一聲,道:“接招罷!”反手一甩,卷塵刀如流星追月,直撲那人胸口。
那人沒想到許邵會擲刀,鏈子槍稀里糊涂地一擋,一聲脆響,那人只覺得如泰山壓頂般地難受,一交跌坐在地,只要嘔出血來。卷塵刀勢頭不衰,正好打向旁邊的綠衫人,那綠衫人舉棍一檔,卷塵刀向上斜飛,直插如屋頂橫梁,而那綠衫人雙手被那卷塵刀震得不自主地顫抖幾下。
許邵這手“破天銀光”,十歲時就用這招殺了清風(fēng)山的一個護(hù)法。今日他功力不知道比當(dāng)時強(qiáng)了多少倍,卷塵刀連打兩人,余勢仍然不衰,只讓周圍眾人齊齊心里暗暗稱贊。幾人都想:“這淫賊武功如此橫!”
那黃袍青年本來已經(jīng)停了手,但看了許邵這招破天銀光,雙目寒芒一閃,嘿聲道:“果然是你!閣下真好本事,難怪敢在揚州城招搖過市。”許邵被幾人激發(fā)了傲氣,背負(fù)雙手,哈哈笑道:“在下已然招搖過市了,不知閣下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