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寫)
林遠(yuǎn)舟還得回趟老宅。林家老宅位于老城區(qū),這幾年城市發(fā)展迅速,老城區(qū)越發(fā)偏僻陳舊,但老爺子非就念著那點情懷,說什么也不肯搬出來和兒孫同住。
家里阿姨來開的門,見了他就開始嗔怪:“故意磨蹭到這個點,想等你爺爺睡下是吧?”
心思被點破,林遠(yuǎn)舟也絲毫沒覺得窘迫,只是往客廳方向掃了眼。
“別看了,等著你呢。”
“怎么盡慣著他,還讓他熬夜了。”
“你這孩子。”阿姨在林家做了十幾年,和林遠(yuǎn)舟說話也隨意慣了,忍不住笑罵一句,“怎么還賴上我了。”
車鑰匙在指間轉(zhuǎn)了一圈,林遠(yuǎn)舟忽然說:“我再出去轉(zhuǎn)會——”
話沒說完呢,客廳就傳來一聲吼:“給我滾進來。”
得,這下想跑也晚了。
林老爺子在沙發(fā)上微闔著眼,聽到腳步聲才坐直了身,看到大孫子就面色不善,“去哪了?”
“帶小農(nóng)補習(xí)去了。”林遠(yuǎn)舟往老爺子對面一坐,看到電視上依舊在播那部諜戰(zhàn)片,忍不住吐槽,“看多少遍了,您倒是不膩。”
老爺子心知他想轉(zhuǎn)移話題,根本沒理這茬,“帶別人孩子去補習(xí),我什么時候才能帶我曾孫去補習(xí)啊?”
林遠(yuǎn)舟:“隨時都可以。”
林老爺子:“??”
“我認(rèn)小農(nóng)做干兒子。”林遠(yuǎn)舟一本正經(jīng)地說,“您不就有曾孫了。”
他弟林逸笙正好從樓上下來,聽了這話直接噗一聲沒形象地笑出聲。林老爺子給氣的,抬手指了指林遠(yuǎn)舟,又指向還在笑的林逸笙,“一個兩個的,想氣死我!”
“哎。”林逸笙從沙發(fā)背后直接蹦過來坐好,“爺爺你別遷怒我啊。這說著我哥呢,怎么又算上我了。”
林老爺子冷笑一聲,“怎么,你有對象了?”
林逸笙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兩天前,林老爺子還是從姑姑那知道了林遠(yuǎn)舟被喬蕎拒絕的事兒,連著讓林逸笙打了好幾通電話催他來一趟。林遠(yuǎn)舟找借口磨了兩天,到底是混不過去了,林老爺子給發(fā)了最后通牒——要是還不回,親自去警隊逮人。
林遠(yuǎn)舟沒辦法,踩著最后期限,今晚12點前回的家。
誰承想,老爺子竟然一直沒睡。
“說說吧,人姑娘為什么看不上你。”老爺子瞅著他,眉間郁結(jié)難平,顯然是被自家孫子愁的不行。
林遠(yuǎn)舟很是無語,“您就別操這份心了,我自己的事,有分寸。”
林逸笙也在一旁幫腔,“就是爺爺,他這毛病一大堆呢,您操不完這心。”
“那操-你的心?”
林老爺子攻擊力十分頑強,林逸笙又默默閉上了嘴。
一時之間滿屋子靜默,只剩古董鐘發(fā)出嗒嗒的搖擺聲。林老爺子嘆口氣,撐著沙發(fā)扶手站起身,“早些時候我也不愛啰嗦,可這幾天總想著,我不知道什么就走了,到時候下去見了你媽。她要是問起我,我總不好向她交代。”
提了不該提的人,連林逸笙都沒話說了。
林遠(yuǎn)舟臉色也很不好看。
林老爺子起身上樓,似自言自語,又似說給他聽,“林家欠她太多,我不多替你操點心,恐怕欠的更多。”
***
沒有想象中的訓(xùn)斥,林遠(yuǎn)舟卻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林逸笙在邊上察言觀色,“你和那姑娘真沒戲了?”
“怎么?”
“你不會以為,這事兒就這么完了吧?”林逸笙一語道破,“爺爺肯定還有后招,你且看吧。”
林遠(yuǎn)舟捻了捻眉心,這還沒開始他就已經(jīng)頭疼上了,也只能見招拆招了,轉(zhuǎn)頭見他弟拿著手機不斷翻網(wǎng)頁,皺了皺眉,“你干什么?”
林逸笙立刻垮下一張俊臉,語氣甭提多可憐,“我喜歡的漫畫斷更很久了,作者所有社交軟件也停了,就連我給她發(fā)的私信都沒回。”
那模樣活脫脫一只被拋棄的狗子。
林遠(yuǎn)舟淡漠聽著,一副興趣匱乏的模樣。
林逸笙也沒指望他能給出什么反應(yīng),但忽然想到,“說起來,你是不是可以幫我找找她?”
“……”林遠(yuǎn)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的什么。
“我只是想確定她的人生安全而已!”林逸笙替自己辯解,生怕被他哥當(dāng)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我看到很多新聞,這種自由職業(yè)忽然猝死的非常多!!”
“所以你在咒你喜歡的作者?”
林逸笙當(dāng)場噎住。
林遠(yuǎn)舟完全不想理這不靠譜的弟弟,也懶得給他進行普法教育,直接扔下一句,“洗洗睡吧,夢里什么都有。”
林逸笙:“……”
***
周五午休時,喬蕎接到了周小婭的視頻電話,因為拖稿嚴(yán)重,喬蕎只要看到她的名字就渾身警鈴大作。果然周小婭開口就是:“寶貝,稿子怎么樣了?”
喬蕎用沉默代替回答。
周小婭無奈,“你再想不到接下來的情節(jié),老陶就要殺到你家去了。”
“可是——”喬蕎更無奈,“我真的一點靈感也沒有。”
喬蕎的漫畫叫《我的小小世界》,目前已經(jīng)出到第十冊,主角是個小男孩。最初的時候她只是在微博上畫著玩,那時她還是學(xué)生,看得也都是些同齡人,故事的主調(diào)也以溫馨勵志為主。
出版以后,銷量非常不錯,于是出版社就將這個故事打造成了品牌。
小男孩的故事得以一直延續(xù)下來。
現(xiàn)在一路看下來的讀者們都慢慢長大了,主角也長大了,所以不得不給他加一條感情線。
這也是喬蕎近期總是拖稿的主要原因——感情線怎么畫都不好看。
但她屬于養(yǎng)成系“偶像”,所以很多讀者都還在默默等著她,出版社也是看準(zhǔn)了她的商業(yè)價值,所以催促的同時,還是會考慮她的感受尊重她的想法。
喬蕎就差表演原地抓頭發(fā)了,這會兒辦公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她軟了音調(diào),妄圖掙扎一下,“你就不能和老陶再爭取下,為什么一定要有感情線?不談……戀愛,也很好吧。”
周小婭笑得非常嚇人,“親愛的,你單身所以也要讓你的主角一起單身嗎?會不會有一點點殘忍?紙片人沒有感情、沒有人權(quán)的哦?”
“……”喬蕎被她的奪命三連問的說不出話。
好吧,她家“兒子”網(wǎng)上人氣的確是蠻高的,超話粉絲數(shù)量也有幾十萬。
“這樣吧。”周小婭給她出主意,“我再和老陶商量下,但你自己也要抓緊。不就是戀愛嗎?也不一定要談哪,就是心動,有心動的感覺就夠了!”
心動?
喬蕎慢慢將視線移到了某一處。
視頻另一端的周小婭立刻捕捉到了重點,“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沒有。”喬蕎有點喪,“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條咸魚。”
周小婭:“……”
“我會不會一直這么廢下去,再也沒救了。”
喬蕎本就長得有些娃娃臉,這會兒一副無辜的腔調(diào),周小婭頃刻就投降了,安慰說:“不會啦,誰都有瓶頸的時候,調(diào)整過去就好啦。”
“是吧。”喬蕎點點頭,然后嘆了口氣,“那我,去調(diào)整一下。”
“??”周小婭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喬蕎那邊就將通話掛斷了。
好險!
喬蕎拍了拍胸口,吁了口氣,冷靜下來又不免開始羞愧,不能因為自己的問題影響其他人工作了,得盡快解決眼下的問題才行——
***
“怎么了?”辦公室門被推開,來人是數(shù)學(xué)組的肖晴,她看喬蕎一臉郁悶,好奇問了句。
喬蕎沒把畫漫畫的事兒告訴別人,所以只是搖了搖頭,“唔,就是朋友有點事。”
肖晴沒再追問,拉了把椅子坐到她旁邊,“晚上我約了杜鳴宇吃飯,你也一起吧?”
喬蕎愣了下,“我?”
“對啊。多個人,自然一點。”
肖晴這么說,喬蕎立刻就明白了,以前杜鳴宇在的時候,他倆就同屬數(shù)學(xué)組,有事沒事總斗個嘴好像誰也看不上誰。尤其是肖晴,老是以損杜鳴宇為樂。
沒想到私底下,她竟存了這樣的心思。
見喬蕎沒立刻答應(yīng),肖晴攬著她肩膀晃了晃,“去嘛,好不好?我一個人多奇怪,他會懷疑的。”
喬蕎不是很懂,“既然喜歡,不是應(yīng)該勇敢一點?”
“這你就不懂了吧。”肖晴自有一套說辭,“目前我還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冒然表現(xiàn)得太明顯,以后可能連朋友也做不成。但如果先試探下,至少進可攻退可守,也不會太丟面子。”
喬蕎明白了。
“那說好了,放學(xué)一起走。”肖晴提醒她,“別忘了。”
喬蕎只好答應(yīng)下來,反正她向來沒什么存在感,一起去吃飯,也只是去做背景板而已。
到了放學(xué)的點,兩人走出校門就看到了杜鳴宇的車。看得出他這幾年的確賺了不少,換了新車不說,就那身行頭也十分講究,帶著副超大的太陽眼鏡靠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等他們走近了還是肖晴叫醒的他。
“耍什么帥呢。”
杜鳴宇咳了一聲,“昨晚沒休息好。”他主動和喬蕎打招呼,發(fā)動車子的時候問兩人,“想吃什么?”
肖晴直接回答:“城北那家私房菜吧,我上次去,感覺還不錯。”
杜鳴宇看喬蕎:“你呢?”
“私房菜也不錯。”
杜鳴宇似乎想說什么,后來又閉了嘴,直接將車開去了城北。
***
一行人到了那家私房菜,肖晴和杜鳴宇說笑幾句,就自己拿著菜單點起了菜。
喬蕎就是來陪吃的,而且她并不挑食,所以沒覺得有什么。
反倒是杜鳴宇,在肖晴問他想吃什么的時候,忽然將菜單推到喬蕎跟前,“看看,想吃什么?”
氣氛變得有一絲古怪,肖晴的笑也有點勉強,“對,喬蕎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喬蕎不想宣兵奪主,潛意識里也不想作為被關(guān)注的對象,就隨意點了兩樣。
杜鳴宇看著她笑,“我記得你不吃辣,那我做主,再給你點幾個清淡的?”
喬蕎點了點頭,其實要擱平時,杜鳴宇這樣的行為也可以理解為紳士,朋友間的關(guān)照罷了。但知道肖晴對他有那方面的想法,眼下的情形便隱隱有些尷尬。
果然肖晴咬了咬唇,似是在思忖什么,過了許久才和杜鳴宇繼續(xù)聊天。但不知道為什么,話題最后總會很奇怪地繞回喬蕎身上。
喬蕎也漸漸覺得不太對,杜鳴宇似乎……
她只是嘴笨不善言辭,但不代表她心思不夠活絡(luò),一時間眼下的飯局變得如坐針氈,就連肖晴看她的眼神也漸漸變得復(fù)雜。
天地良心,喬蕎對杜鳴宇絕對沒什么旁的念頭,但肖晴并不知道,喬蕎覺得當(dāng)下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找借口離開。
她正在思索該用個什么合理理由時,手機忽然響了。
電話號碼有點眼熟又有點陌生,她接通,那邊的聲音也是陌生又熟悉的。
隔著電波,他平靜而沉穩(wěn)地問她,“和同事們在聚餐,張姐想邀請你一起,當(dāng)答謝你的幫忙。要來嗎?”
喬蕎的心,在那一刻忽然變得尤為安穩(wěn)。
她低頭輕輕吸了口氣,“要。”
許是沒想到她會答應(yīng),那邊有短暫的空白。
喬蕎握緊了手機,“林遠(yuǎn)舟,你來接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