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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懿扶著惢心的手進(jìn)了咸福宮的院中，只見和敬公主跟著雙喜和彩玥正在玩鬧。和敬跑著跑著便有些累了，賭氣道：“不玩了不玩了！什么老鷹捉小雞，還不如上回雙喜玩那些蛇給我看呢。”
    如懿正跨進(jìn)院中，不覺怔了一怔，與惢心對視一眼，便立住了腳。和敬回過頭來，正見如懿，便止了笑，淡淡施了個(gè)禮：“嫻娘娘萬福。”
    如懿含笑回禮道：“公主有禮了，本宮看你和雙喜玩得正得趣呢。”
    和敬撇撇嘴，矜持道：“什么玩不玩的，我是公主，得守著規(guī)矩，哪里能整天玩呢。”
    如懿見她硬要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也不覺好笑：“可不是，跟這些太監(jiān)宮女有什么好玩的。昨日本宮還聽三寶說呢，外頭棋盤街上來了個(gè)波斯的玩蛇人，一手蟒蛇玩得可好了。聽說那蛇比柱子還粗，可是到了玩蛇人的手里，十分乖巧呢。”
    和敬不以為然地一笑：“嫻娘娘就是見識(shí)得少，棋盤街上的東西也能當(dāng)件事兒來說？要說玩蛇，現(xiàn)成雙喜就是個(gè)厲害的，何必去說棋盤街上那些不入眼的東西。”
    雙喜聽公主這般說，不覺嚇得一噤，連忙擺手道：“奴才那些哪里能看呢？公主是抬舉奴才罷了。”
    和敬聽雙喜推辭，有些掛不住臉面：“這會(huì)兒倒謙虛了，從前慧娘娘與嘉娘娘都夸你呢。你在火場外頭養(yǎng)了好些蛇呢，能引得它們乖乖地游過來游過去，它們可不聽你的話？哪天給嫻娘娘瞧瞧，也讓她不必羨慕外頭去了。”說罷，她便走到乳母身邊，獨(dú)自玩去了。
    雙喜聽了這話，恨不得縮到彩玥身后去。如懿渾不在意：“好了，如今貴妃病著，別再說這些怕人的話了。本宮看貴妃病著，也無心顧得到你們呢。對了，貴妃呢？”
    彩玥忙道：“小主在里頭歇著呢。皇后娘娘正和小主說話。”
    如懿便道：“那也罷了，原以為貴妃和本宮得的是一樣的病，想過來看看她。彩玥，本宮這里有一本寶華殿大師親手抄錄的佛經(jīng)，每天念一念倒是很安神。你便替本宮轉(zhuǎn)贈(zèng)給貴妃吧。”
    彩玥忙不迭謝過：“嫻妃娘娘真是雪中送炭了，咱們小主得了這個(gè)，或許能安心些。”如懿嫣然一笑，深深看了雙喜一眼，轉(zhuǎn)身便離去了。
    到了夜間，晞月服下安神湯睡了，卻眉頭緊鎖，滿口胡亂呢喃，額上冒著豆大的汗珠。茉心守在一旁，著急喚道：“小主，您醒醒，您醒醒！”
    晞月自驚夢中醒來，一摸身上，素色寢衣都汗透了。茉心道：“小主，皇后走了之后您便睡得不好，奴婢看您這么辛苦，只得叫醒您了。”
    茉心說罷，便遞了一碗銀耳湯過來：“銀耳湯寧神，小主喝一些吧。”
    晞月嘴唇上都起了焦皮，勉強(qiáng)喝了一口，抬首見香球照舊掛上了，不覺驚道：“皇后不是說里頭的安息香有古怪么？怎么又用上了？”
    茉心忙安慰道：“方才是替小主您診脈的太醫(yī)送回來的，說安息香無事，可以繼續(xù)用著。”
    晞月點(diǎn)點(diǎn)頭，惶恐地抓住茉心道：“我又夢到阿箬了！茉心！我又夢到她了！”
    茉心慌兮兮道：“小主，您別說了！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身上這么濕著，怕不好受呢。”
    晞月吃力地頷首，揚(yáng)聲道：“雙喜！叫人備熱水！”
    進(jìn)來的卻是彩珠，她福了福道：“小主，您有什么吩咐？”
    晞月詫異道：“雙喜呢？去了哪里？”
    彩珠有些為難，不知說還是不說，猶豫了片刻還是道：“雙喜被皇上身邊的李公公叫走了。說他手腳不干凈，趁著去養(yǎng)心殿送東西的時(shí)候不知摸走了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呢。”
    晞月動(dòng)氣：“雙喜被李玉帶走了？本宮怎么不知道？”
    彩珠道：“小主方才睡著了。李公公說了，不許驚動(dòng)小主。”
    茉心著緊道：“雙喜伺候小主這么久了，就算有什么，小主能不能求求皇上，饒了他這次。他可知道咱們不少事情呢。”
    晞月一張臉本就熬得干瘦，顴骨高高凸起，此刻更是煞白可怖，她背靠著床喘息著道：“快扶我起來，我去養(yǎng)心殿瞧瞧。”
    茉心忙勸道：“可是小主，外頭天都黑了呢。怕是……怕是……”她的話雖未出口，神色卻已提醒了晞月。
    晞月嚇得渾身一顫，眼珠子骨碌碌望著四周，也顧不得雙喜了，忙縮在了床腳，顫聲道：“那我，我便明天去吧。”
    次日趁著日色明亮，晞月顧不得身子，一早便趕到了養(yǎng)心殿。李玉在滴水檐下迎候著，十分恭謹(jǐn)：“貴妃娘娘且先回去吧。雙喜的事，怕是求也不中用了。”
    晞月如何碰過這樣的軟釘子，當(dāng)下不悅道：“雙喜犯了什么事，連本宮的話也不中用了？”
    李玉笑吟吟地道：“回貴妃娘娘的話，雙喜手腳不干凈，趁著您吩咐來養(yǎng)心殿送東西時(shí)，順走了一塊先帝爺用過的玉佩，昨兒奴才拉他進(jìn)了慎刑司，才受了十二道刑罰，他便都招了。按著皇上的旨意，已經(jīng)叫亂棍打死了。”
    晞月氣得嘴唇哆嗦：“什么玉佩，怎的本宮都不知道？”
    李玉彎腰賠著笑道：“貴妃娘娘病著，精神不濟(jì)，自然什么都不用知道，免得傷身。皇上還說了，一切與您不相干，你且回去歇著就是。皇上得空，自然會(huì)去看您的。”
    晞月迫近兩步，急道：“那雙喜死前，招了些什么？”
    李玉皮笑肉不笑，揚(yáng)了揚(yáng)拂塵道：“能招什么？做了什么便招了什么罷了。貴妃娘娘，這里風(fēng)大，您且回去吧。”他定一定神，又笑，“奴才們的事再大也入不得主子的眼，貴妃娘娘不必揪心，再挑好的來伺候就是。就好比……”他一頓，笑得燦爛，“皇上跟前伺候的小張子和小林子，今兒一大早也被亂棍打死了。不為別的，就為立個(gè)規(guī)矩，叫他們不許亂遞消息。自然了，這都是奴才的不是，總怪不到皇上身上去。您哪，好自珍重就是。”
    晞月聽著這話明是勸慰，里頭卻夾雜著不少自家隱事，一時(shí)心神大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眼前金星亂冒，勉強(qiáng)扶了宮女的手走了幾步，身子一晃，徑自暈了過去。
    如懿聽著養(yǎng)心殿外的動(dòng)靜，捧了一盞杏露蓮子羹到皇帝跟前，婉聲道：“既然貴妃突然暈厥，皇上不妨先讓人挪到偏殿休息吧。”
    皇帝定定道：“朕不想見她。”他接過杏露蓮子羹，看了一眼道，“是杏露蓮子羹？好端端的，怎么給朕備了這個(gè)？”
    如懿脈脈睇他一眼，溫然含笑：“蓮心苦寒，過于傷身，臣妾已經(jīng)剔干凈了，只剩下清火的功效。杏露入口清甜，正好潤燥安神。臣妾想，皇上此時(shí)的心情，喝這個(gè)最好不過。”
    皇帝的臉色冷得如一塊化不開的寒冰：“該吐的雙喜都吐干凈了。和高氏有關(guān)的，朕都聽進(jìn)去了。再和旁人相關(guān)的，雙喜語焉不詳，也知道得不甚清楚，朕無謂再查下去。”
    如懿沉默片刻，輕聲道：“宮中傳言四起，臣妾重罰過阿箬，固然不能不怕。但高氏也被謠言驚動(dòng)，畏懼至病，皇上已經(jīng)覺得她有疑，所以一直不曾好好去看過她。”
    皇帝冷哼一聲：“高氏怕成那樣子，朕便知道她和阿箬有見不得人的事。”
    如懿立在皇帝身邊，似乎這樣切近才能讓她安心說出心底的疑慮：“臣妾身在冷宮時(shí)被群蛇圍伺之事，雙喜已然招了是高氏主使的。火場那窩蛇也找了出來。只是臣妾不明白，為什么怡嬪有孕時(shí)被蝮蛇驚動(dòng)胎氣之事雙喜卻至死不招？認(rèn)了一件難道便不肯認(rèn)第二件么？”
    皇帝嗤之以鼻：“那些奴才素來奸猾，能少認(rèn)一樁怕也是好的，還以為能少些責(zé)罰呢！既然都是蛇，即便不是他做的，哪里能脫得了干系！左右也是一死！”
    如懿只得默然不提，又道：“至于用朱砂水銀毒害龍?zhí)ブ拢p喜只知道是高氏拉攏了阿箬，參與其中，至于高氏是不是拿主意的人，他也不甚清楚。皇上與臣妾一樣，隱隱知道高氏雖然做事狠了些，但未必有這樣周全的智謀。”
    皇帝靜靜聽著如懿說完，牽了她的手在榻上坐下，溫言安撫道：“朕知道事情不查得水落石出，便是委屈了你。可是你要知道，許多事盤根錯(cuò)節(jié)，若弄得太清楚，便會(huì)到了連朕都無法收拾的地步。朕登基才這些年，不能有任何動(dòng)搖國本的事出現(xiàn)，免得人心浮動(dòng)，江山不安。”
    如懿低低垂首，伏在皇帝肩上，眼波似綿，絲絲媚然，綿里卻藏針：“皇上的心胸里有江山萬代，臣妾的心胸里卻只有皇上。所以，臣妾聽皇上的。只是高氏殘害皇嗣，多次意圖殺害臣妾，臣妾實(shí)在是……”
    皇帝的手搭在她肩上，有溫?zé)岬臍庀乃菩母糁”〉拇荷谰従復(fù)高M(jìn)：“高氏在朕身邊多年，總是溫柔如水，卻不想背后竟是這個(gè)樣子。朕有生之年，不想再見到這樣的毒婦。可是如懿，她的父親高斌并無大錯(cuò)，又是朕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朕不能因?yàn)樗畠旱倪^失遷怒于他。所以對著外頭，朕不會(huì)給高氏任何處罰，她也依舊會(huì)是朕唯一的貴妃。”
    如懿纖細(xì)的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攀上皇帝的胸口，澹澹兒薄的衣衫下有滾熱的心跳，帶給她罹亂中些許安定之意：“臣妾不在意名位，只在乎皇上的用心。”
    外頭春光初綻，如一幅錦繡畫卷，初初綻放華彩。皇帝便在這朝陽花影里，輕輕擁住她：“朕能許你的，便是用心了。朕知道你喜歡孩子，愉嬪的身子壞成那樣，你的身體既然好些了，明日朕就讓人把永琪抱來給你撫養(yǎng)。”
    如懿的笑里含了薄薄的喜悅：“多謝皇上體恤。”
    皇帝慨嘆道：“其實(shí)你再喜歡永琪，他到底不是朕和你親生的。朕一直很想和你有自己的孩子，才當(dāng)是朕的用心，有了最能著落的地方。”
    二月的春光是枝丫上新綻的一點(diǎn)嫩綠的芽，一星一星地翠嫩著，仿佛無數(shù)初初萌發(fā)的心思，不動(dòng)聲色地滋長。她伏在皇帝心口，聽著他沉沉的心跳，似乎安穩(wěn)地閉上了眼，有了幾分感動(dòng)。這么多年的深宮歲月，她所祈盼的，其實(shí)與凡俗婦人并無任何不同。夫君的關(guān)愛疼惜，兒女的膝下承歡，如同這世間每一個(gè)女子的渴望。若真有不同，或許是她更早地明白，早到也許是在初初嫁為人婦的時(shí)候，她便清醒地知道，她從不能擁有自己夫君的全心全意。鐘鳴鼎食的王侯府第，朱門繡戶的官宅民苑，哪怕只是多了幾畝田地的富戶農(nóng)家，也會(huì)想著要討一房妾室。三妻四妾，舊愛新歡，憑著她的家世，無論嫁到何處，都脫不了這樣的命數(shù)。
    雖然她沒有孩子，雖然她是那樣渴望孩子，可皇帝，到底是以另一種方式成全著她，安慰著她。如懿以輕柔之音相對：“那么，臣妾也用心彈奏一曲，回報(bào)皇上，如何？”
    皇帝素性雅好器樂，養(yǎng)心殿暖閣中便有上好的宋琴“龍吟”，如懿原是彈得慣了，便取下輕攏慢捻。琴音宛若春雨打破一池春水，漸彈漸高落后琴音漸漸舒緩，愈來愈低好似女子在花樹下低聲細(xì)語，相對言笑。
    皇帝閉目須臾，輕聲道：“是李之儀的《卜算子》。”
    “是。”如懿素手輕揚(yáng)，衣袖的起伏若碧水三尺，飄飄若許。伴著琴音潺潺，她輕聲吟誦：“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shí)休，此恨何時(shí)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
    皇帝睜開幽深的眸，憐惜地望住她：“朕與你并無相隔，何來這樣日日思君不見君之意？”
    悠長的羽睫垂下如扇的淺影，遮掩著綿綿不可言說的心事。如懿低低道：“前頭的都不要緊，臣妾只在乎一句。”她微微凝神，正欲言說，皇帝卻也同時(shí)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這一瞬的心意相通，讓她稍稍有些安慰：“臣妾知道皇上有太多人太多事，臣妾亦不敢妄求貪多，只求這一句便好。”
    皇帝的眼中有深深的情意，如同最溫暖的泉水，將人都溺了進(jìn)去：“朕或許寵幸你不是最多，那是因?yàn)殡奘腔实郏抟矡o法做到最多或是最好。但是如懿，朕希望和你長長久久地走下去，那才是朕真正不負(fù)了你的相思意。”
    琴聲裊裊，浮上心頭的情意，亦是裊裊。皇帝言畢，錚錚琴音已然奏起。她的雙手游移于琴弦之間，修長潔凈的指，指節(jié)分明的骨，緩緩彈奏吟誦：“車遙遙，馬憧憧。君游東山東復(fù)東，安得奮飛逐西風(fēng)。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復(fù)，三五共盈盈。[3]”
    唇齒間反復(fù)吟誦，尋覓著依稀可知的溫情，借以安下自己飄搖不定的一顆心。她投入他懷中，眼中有了溫煦的熱意：“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回到殿閣中已經(jīng)是三更，侍寢后的疲倦尚未消除，如懿泡在浸滿玫瑰花的黃楊浴桶中，以溫?zé)岬乃畞硎枭⑸眢w與心思的疲乏。惢心一勺一勺地替她加著熱水，如懿閉著眼靜靜道：“惢心，辛苦你了。”
    惢心細(xì)長的手指撈起片片殷紅的玫瑰花瓣，反復(fù)替如懿按著雪白的肩，口中道：“奴婢只是裝神弄鬼，哪里比得上小主費(fèi)心籌謀辛苦。”
    如懿將身體浸得更深些，讓熱水漫到了下頜，才舒然松了口氣：“我的辛苦不過是找一個(gè)人的軟肋。高晞月最在乎身份與恩寵，如今恩寵斷絕，身份只成了空銜。她一生心高氣傲，卻也膽小得緊。自從被你嚇了一回，便再?zèng)]有神志安寧過。”
    “小主是找她的軟肋，奴婢不過是照著她的軟肋打下去罷了。咸福宮寢殿里鬧鬼火，那星許磷粉是摻和在蠟燭里頭的，每到夜半，蠟燭燒了一半的時(shí)候里頭的磷粉也會(huì)跟著燒起來，不用奴婢去扮鬼，她們也相信是阿箬的鬼魂去過高晞月的寢殿了。還有奴婢扮鬼時(shí)那些鬼火，都是燒了一點(diǎn)點(diǎn)磷粉在手爐里藏在奴婢袖子中，用時(shí)撒出去就好了。”惢心抿嘴一笑，帶了幾分得意，“而且奴婢先在咱們自己宮里作怪，只當(dāng)小主嚇病了，那再有什么，人家也疑心不到一樣受了驚嚇致病的小主身上了。也虧得小主一早就安排三寶在阿箬的棺樽里撒了磷粉生起事端，讓所有謠言的矛頭都直指咱們宮里，這才反而撇得干凈了。”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把自己扯在渾水里頭，反而不好獨(dú)善其身了。”如懿似是想起什么，“聽說皇后曾經(jīng)以為貴妃宮里的安息香有異，還特意取了些去查過？”
    惢心快活極了，臉上是兜不住的笑：“誰會(huì)傻到在那些安息香里做手腳，豈不麻煩？奴婢把那些擾亂心志讓貴妃睡不安穩(wěn)的草藥細(xì)細(xì)研磨了縫進(jìn)她的睡枕里，料誰也不會(huì)疑心。誰叫貴妃做了那么多虧心事，夜夜驚夢也是活該！”
    如懿贊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含笑不語。氤氳的水汽撲騰上來，將如懿的臉蒸得嫣紅如霞，可她的眉心卻漸漸緊鎖成個(gè)“川”字，她狐疑著道：“惢心，雖說皇上已經(jīng)處置了雙喜，可我心里總有個(gè)疑影兒，為什么當(dāng)日怡嬪有孕時(shí)，她所住的景陽宮的油彩里摻著會(huì)引蛇的蛇莓汁液？既然雙喜會(huì)驅(qū)蛇，這樣做豈不多此一舉？”
    惢心側(cè)首想了半日：“雙喜會(huì)驅(qū)蛇，若說懂這個(gè)，也說得過去。”
    如懿伸著三寸長的水蔥似的指甲，劃著黃楊浴桶，那輕微的觸碰聲如她不能平復(fù)的心境：“我記得怡嬪住在延禧宮安胎時(shí)，高晞月為求爭寵，曾想讓怡嬪也搬去她宮中。若怡嬪被蛇驚動(dòng)胎氣之事是她指使雙喜所為，她要怡嬪去她宮中安胎，若有何閃失，豈不是自尋麻煩？”
    惢心聽得入耳，苦苦尋思：“是有些蹊蹺，小主以為當(dāng)時(shí)之事是皇后主使？其實(shí)這次的事，小主大可讓奴婢再去長春宮嚇一嚇皇后也好。若能順勢除了皇后……”
    如懿轉(zhuǎn)首看了她一眼，搖頭道：“皇后是國母，又是先帝親自挑給皇上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絕不同于高氏。且皇后不比高氏柔弱膽小，萬一嚇唬不成，反而讓她識(shí)破，那便糟了。”
    惢心連連頓足，惋惜道：“只可惜這次的事雙喜供不出皇后來，否則也還好些。”
    溫?zé)岬乃嫔⒘司o繃的心神，如懿漫然出聲：“雙喜不過是高氏的奴才，怎么會(huì)知道皇后的事。若真要找到能動(dòng)搖皇后在皇上心中地位的證據(jù)，只有真正與皇后密謀過的那個(gè)人才說得出來。”
    惢心思量著道：“小主的意思，是……高晞月？”
    如懿撩起一點(diǎn)清水灑在自己的手臂上，朗然道：“是啊。可惜，還不是時(shí)候，而且這個(gè)時(shí)候高晞月所說的話，皇上也必定不會(huì)相信。咱們只能等等了。”
    惢心不甘道：“那得等到什么時(shí)候啊？”
    如懿望著殿閣里跳躍的燭光，微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才能振聾發(fā)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