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看著地鐵站排起長隊的人，包括自己在內(nèi)都像是一只只待宰的鴨子，他也不知道這種念頭從何而來，但就是腦子里揮之不去。眼前長隊里的偶爾有幾個人，互相交談幾句，但更多的人還是低著頭玩手機，老李沒有可交談的人，他只得掏出手機聽起了歌，地鐵從遠處駛來，停穩(wěn)，人群有序的上了地鐵，老李在車上站立著，他的左邊是人，右邊是人，前前后后都是人，老李盡量為自己爭取了一點空間，他聽著歌，劃著手機，女朋友給他發(fā)來微信說：‘今天是她的生日，晚上一起去吃個飯。’老李樂呵呵的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慌了起來，完了光顧著光顧著趕項目了，完了我咋把這祖宗的生日給忘了，生日禮物也沒買，完了完了，算了，中午下班再想想買啥吧。就在老李想著這事兒時，他左側(cè)前面的人群突然就騷亂了起來，并且有人不斷的大喊大叫，人群不斷的向后退，其中一個人的手肘碰到了老李，老李摘下了耳機，好奇的向著那里移動，他費力的從人群中擠出一條縫來，老李將半個身子連同腦袋擠到人圈注重，他看到了使人群產(chǎn)生騷亂的原因，只見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婦人，捂著胸口，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周圍的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說：“看樣，可能是心臟病犯了。”老李扭頭看了看說話的那個男人，又看了看圍觀的一圈人，大多數(shù)人只是看著，老李覺著他們此時沒有表情的臉像極了他小時候家里養(yǎng)著的那群呆頭呆腦的鵝，也有年輕人拿出手機對著老太太拍照，并啪啪的打下一串字，老李擠開人群，走到老太太的身邊，半跪在地上，輕輕的對老太太說：“阿姨，你有沒有帶速效救心丸?”這時乘務(wù)人員也趕了過來，地乘是個剛實習(xí)的小姑娘，見到這個場面直接就呆了，老李回頭想她喊到：“你快去通知開車的，讓他就近找站點停車，人命要緊，趕緊送醫(yī)院。”姑娘仍舊待在原地，并沒有挪動腳步，老李急了，喊到：“傻站著干嘛？快去啊！！姑娘驚醒，立馬向著駕駛室跑去，老李扭過頭，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撥打了120，他翻找老太太的每一個口袋，并且不斷的輕聲安慰她，最終在她左邊口袋里找到了速效救心丸，老李手忙腳亂的擰開了蓋子，這時旁邊的一個貌似還在上初中的女生拿出了自己的水杯遞給了老李，老李看了她一眼，她對著老李點了點頭，老李小心翼翼掰開了老太太的嘴，將藥丸給老太太喂下，他輕輕的拍著老太太，并讓她嘗試調(diào)整呼吸，不一會兒老太太的呼吸漸漸的正常，聲音也變得清晰了起來，地乘姑娘跑了過來告訴大家，地鐵將在下一站停靠，已經(jīng)和站點溝通好了，救護車也已經(jīng)停著在那里啦，先將老奶奶送去醫(yī)院咱們再開，請大家諒解！

話音剛落下，一個男子不滿的說到：“那不行啊，我急著趕時間的嘛，我有生意要談，和人都定好時間了，人家要因為我遲到毀約了，你們賠嗎？賠的起嗎？”老李抬頭一看，說話的正是之前他看到的那個向旁邊的人說，可能是心臟病的那個，老李正要說話，旁邊一大爺說到：“小伙子，你這話就不對了，誰都有個生病危難的時候，大爺說句不好聽的你家里的老人也保不齊有生病的時候，咱將心比心你娘要是有天像這位老姐姐這樣了，旁兒的人要是也像你這樣只管著自己的事兒，你說你娘寒不寒心吶？”“嘿，你這老頭怎么咒我媽？嘿，老東西。地乘，給司機說下一站不許停，到市區(qū)再停。”說話大爺氣的渾身抖動，伸著食指指著他就要開罵，一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一步邁到那個男人的面前，一把將他的領(lǐng)子抓住，男人頓時慌了神但又有點惱羞成怒，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這么抓著領(lǐng)子傳到自己那幫朋友耳朵里，自己該多沒面兒啊！他的臉漲的通紅，想要將小伙子的手掙脫開，但發(fā)現(xiàn)自己使勁全力也無法掙開那雙手，他色厲內(nèi)茬的喊到：“趕緊把我放開，知道我是誰嗎？不想活了？”小伙子聞言，胳膊一用力將他舉起，他瞪著男子的眼睛，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到：“你是誰我不在乎，但你不是想下車嗎？我可以現(xiàn)在就把你扔出去，你可以不信我說的話但你可以試一試。沒事，就給我閉上嘴，省的別人不知道你沒長嘴似的。”男子如小雞啄米般瘋狂點著頭，他求饒到：“兄弟，不，大哥，大哥，我知道錯了，不敢這樣了。”小伙子見他這樣將他放在了地上，男子向著人群后鉆去，他像泄了氣的氣球一般再也膨脹不起來了，老李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這時有個姑娘叫了老李一聲：“來，看鏡頭。”老李抬起了臉，照片上顯示的是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老李的眼神有些失焦，眼袋也很重，身體瘦弱，實在不能將他與救人的光輝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

車到站時，老太太被抬上來單架，老李本想一走了之，但老太太一直抓著他的手不放，嘴里含糊不清的說著：“你先別走，別走……”老李看著老太太這樣，不知咋的想起了母親，有一年姥姥走了，媽媽在地里干農(nóng)活，聽到了這個消息急跑著往鄰村趕，正好是夏天，暴雨說下就下，母親一路哭，一路跑，一路被淋著，跑到了姥姥家，據(jù)舅舅后來說，母親跑到了姥姥家時，撲通一聲暈倒在了地上，人們手忙腳亂將她抬到里屋的床上，并找人給她換了衣裳，等老李趕到時，母親剛剛蘇醒不一會兒，他走到母親躺著的床邊，他喚了母親一聲：“媽，我來了，你別傷心了。”母親的眼神是空洞的，他從沒見過母親這樣，他有些嚇到了，母親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好像是從冰水里浸過剛拿出來的，那股子冰涼好像也傳到了他的手上，進到了他的骨子里，母親啞聲說到：“顏顏啊，我沒娘了啊，你娘的娘她走了，她就這么走了，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上，我不孝順啊，我對不起她，沒給她買過太多好東西啊，我沒娘了啊!!!娘了了。哎！！我不孝啊！”母親到最后已經(jīng)是嚎啕大哭著了，她一直這樣攥著他的手，直到母親淚流近乎干了，她才放開了他，此后的生活中，時間一長母親好像將失去母親的悲傷已經(jīng)忘了，但他知道失去至親父母的那份悲傷可能是一輩子也沒法忘掉的，因為他見過母親不止一次的在夜里看著姥姥的照片偷偷哭過。

所以老李就順著老太太跟她坐上救護車去了醫(yī)院，據(jù)絕了隨后趕來的老人的家人要給他表示的錢并與老太太告別后，這時老李才想起看看手機的時間，打開手機是十幾個未接來電，有總監(jiān)的，有組長的，也有趙強的，他知道他去了公司估計是死定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嗎？咱們這個項目做了多久你不清楚啊？您老人家可倒好，把策劃書掉了，您老人家也沒電腦備個份或者做個PPT，您是上天派來成心給我添堵的吧？如果是這樣，麻煩你去告訴他你成功了，而且干的非常出色，你到底還想不想干?你知道總經(jīng)理怎么罵的總監(jiān)嗎？你知道總監(jiān)怎么罵的我嗎？你也想被辭了？”

老李這時就像上高中在廁所抽煙被班主任抓住一腳踹在腚上，隨后在辦公室里對他說教了半個多小時他連頭也不敢抬時的場景，老李唯唯諾諾的點著頭，不斷的認著錯，組長出完氣，語氣稍緩的說：“老李，你說你也是咱們公司的老人了，我剛進公司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工作三年了，在思密達那里我得叫您一聲‘前輩’，但你這事兒鬧得，咱都不好看，這樣吧，你再辛苦一下把項目的策劃書再做一份，這次記得備份啊！總監(jiān)那邊我替你頂了，就這樣，你先去吧。”老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隨后他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組長的辦公室，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排滿的計劃表，老李有些絕望趙強向他打了個招呼，做了個手勢叫著他去樓下老地方，他擺擺手，表示不想去，但趙強直接走了過來，試圖將他拖起，老李無奈只得跟著他去了樓下，他們這個組除了組長就他們兩個男的，而且老李和趙強都是老煙民，二人一來二去的就熟了，下班之后也經(jīng)常去大排檔擼串，老李屬于那種嘴上說能喝三瓶就撂倒的那種，趙強屬于那種嘴上說不能喝自己喝了一箱不醉的那種，所以最后往往都是趙強將老李送回家，并且任勞任怨的把老李照顧好才離開。

趙強從褲袋里掏出煙，拿給老李一根，自己拿出一根點上，老李也點了煙，趙強深吸一口，然后緩緩?fù)鲁觯侠顒t是一口接一口的吸著，趙強說：“你咋了？昨晚喝多了又？”老李吐出煙，喪氣的講上午發(fā)生的事講了一遍，趙強有些生氣的說：“你給王胖子說這個事兒啊，你說了王胖子還能罵你不成?”老李回應(yīng)到：“說啥說啊，說了他又不信，人家再認為咱撒謊，那不更完了。”

趙強又就這個事說了一通老李，老李哭笑不得：“得，爺，我這挨了一頓罵，合著還得在您這兒再受一頓。”趙強只說他活該，趙強拐了拐老李，：“給你說一聲，兄弟我下個月三號就結(jié)婚了，你可得來啊，一定得來。”老李有些驚訝，講趙強從上往下看了個遍，趙強有些不悅：“看嘛呢？我又不是瀕危動物，沒給你開玩笑，我下個月結(jié)婚，你可別忘了隨份子，就憑你抽的我的煙以及我請你吃的飯，你一定得給我報個大紅包，老子到時候要專門查你!”老李無奈笑著答應(yīng)，其實就算趙強不說，他也會包個大紅包的，趙強低頭抽了一口煙，然后抬頭吐出煙后對老李睡到：“cao，以前總覺著結(jié)婚就是束縛，自己還年輕結(jié)個屁婚，對于我媽給我相親介紹的那些，我是連見都不想見我，但半年多前碰到我一高中同學(xué)領(lǐng)著他女兒去上學(xué)，哎呦，那個小家伙可可可愛了，也有禮貌哈哈，把我羨慕的，我媽又逼著我相親，我被逼的沒辦法只好去了，去了一看人長的不賴，解除幾次之后脾氣也好，性格方面也是我喜歡的，所以我們就在一起了，算起來也得有半年了，昨天我向她求婚了，你是不知道哥們兒那時候多帥，她感動的快哭了哈哈哈哈，然后我們就定著下個月結(jié)婚，你和小麗咋樣了，也處了這么多年了，還是早點給人家一個家吧，對下個月帶上小麗一起來啊！”

老李突然慌了，他扔掉煙頭，踩滅了，對著趙強說：“給我請個假，今天小麗生日我忘了給她買生日禮物了，晚上吃飯的地方也沒定呢！我現(xiàn)在去買生日禮物，你先幫我請個假，啥事兒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老李就跑了，趙強對著他大喊：“別忘了給小麗說一聲叫她也一定要來。”老李朝后揮了揮手表示知道后，就一溜煙的跑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