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9
洛柚搖搖頭:“不疼。”</br> 雖這樣說著,她卻下意識接過他手里的冰袋。</br> 其實并不是真正的冰袋,只是兩層保鮮袋,里面裝著些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冰塊。</br> 所以剛剛,他并沒有生氣,只是去給她找冰塊了嗎?</br> 冰冰涼涼的感覺幾乎中和了剛剛那種灼熱感,洛柚微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但此時已是十二月,盡管基地里有地暖,她還是很快感覺這冰袋有些凍手。</br> 洛柚剛默不作聲把冰袋拿開,就感覺手上的重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支藥膏。</br> “謝……謝謝。”洛柚突然一陣感動,腦子一熱,就喊他:“深哥。”</br> 他抬眼看過來:“嗯?”</br> “你不要趕我走。”</br> 陸與深:“?”</br> 她繼續(xù)說:“雖然當(dāng)初咱們戰(zhàn)隊確實找過我,可是我一點都沒有想做你的替補的意思,更沒有想跟你競爭主力位置,我來應(yīng)聘跟隊攝影也只是因為在家里呆太久了無聊而已。”</br> 陸與深:“?”</br> 見他沒說話,她繼續(xù)解釋:“雖然當(dāng)初包括咱們戰(zhàn)隊在內(nèi),很多隊伍都找過我,但我那時候確實沒有想打職業(yè)的想法……”</br> “那現(xiàn)在呢?”他問。</br> “啊?”現(xiàn)在什么?</br> “現(xiàn)在,想打職業(yè)嗎?”</br> 在聽清他的話又反應(yīng)了幾秒后,洛柚猛然搖頭:“不想不想。”</br> “為什么?”</br> 好像有很多原因。但她說了其中一個:</br> “我不想當(dāng)替補。”</br> 這理由……陸與深笑了:“沒讓你當(dāng)替補。”</br> 不讓她替補……那不就是他自己替補了嗎?</br> “不行不行,”洛柚搖頭如撥浪鼓,“你更不能替補。”</br> 這什么腦回路……誰說她上場他就一定要替補的?</br> 陸與深簡直被她逗笑:“算了,我再想想。”</br> 看見他臉上掛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洛柚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地,她小聲道:“我還以為你會生氣。”</br> “我為什么生氣?”</br> “就是,王教練明明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聯(lián)系我想邀請我來線下試訓(xùn),可是他想找的人就在基地里,我卻瞞了大家這么久。</br> “還有你之前說你不需要替補,我就以為你是不是不喜歡有人來跟你競爭主力的位置,所以我怕你直接把我趕出去,就一直沒敢跟你說。”</br> 陸與深:“……”</br> “我看起那么不好惹?”</br> 洛柚連連擺手:“沒有沒有。”</br> “其實你想多了,”陸與深淡淡道,“就算來十個替補,對我來說都無所謂。”</br> “啊?”這讓洛柚有點沒想到,“為什么?”</br> “因為電子競技,實力至上。主力替補,都是競爭上崗,誰行誰就上。”他看過來,“你覺得是替補行,還是我行?”</br> 洛柚毫不猶豫:“你行。”</br> 陸與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天我之所以說不需要替補,只是不想他們又買一個人回來看飲水機。”</br> “原來如此。”洛柚非常夸張地捂著自己心口舒了一口氣,有驚無險地說道,“差點我就以為自己要流落街頭了。”</br> 陸與深只是笑笑:“餓了嗎?”</br> 洛柚點頭如搗蒜。</br> “把藥抹了去吃飯。”</br> “好啊好啊!”</br> 洛柚感覺自己身心從來沒有如此輕松過,她蹦跶著下樓,然后接受了眾人的注目禮。</br> 洛柚有點卡殼:“怎、怎么了?”</br> “沒想到啊沒想到,”王教練一臉驚喜地看著洛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哎,柚子,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們?”</br> “是啊是啊,”余游說,“你早說就直接加入我們戰(zhàn)隊好了,還當(dāng)什么跟隊攝影啊,這不是大材小用么?”</br> 洛柚說:“其實我……不是很想打職業(yè)啦。”</br> 這話令大家都有些驚訝。</br> “為什么?”</br> “嗯……”洛柚摸摸后腦勺,正在想應(yīng)該怎么解釋,突然聽陸與深說:</br> “也不是每個人都想成為電競職業(yè)選手吧?”</br> “確實啊,”余游想了想說,“我們這個行業(yè),雖然可能掙的比普通人多點,但是完全就是跟時間賽跑嘛。職業(yè)生涯短、又累、又要被觀眾罵,最后還不一定能功成身退。”</br> “有道理。”小黑點點頭,“這么一說我們干脆集體退役回家種地算了。”</br> 眾人哈哈大笑。</br> 這個行業(yè)確實沒有那么光鮮亮麗,所以他們也理解了洛柚這樣的想法。但他們既然選擇了打職業(yè),也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一條荊棘叢生、不能回頭的路。</br> 吃過飯,洛柚正準(zhǔn)備上二樓繼續(xù)工作,余游突然把她叫住了。</br> “柚子,你手好些了嗎?”他問。</br> “好些了。”她說著,看向自己的手背,那紅印已經(jīng)褪去了部分,痛感也幾乎消失。</br> 待其他人陸續(xù)上了樓,余游才繼續(xù)說:“深哥剛剛拿的那冰袋和藥膏有用吧?”</br> “嗯,”洛柚點點頭,“不過這大冬天的哪兒來的冰塊啊?”</br> 這一問余游可就有話說了:“你都不知道剛剛深哥有多著急,把冰箱冷藏室翻了個遍才找到一盒不知道什么時候凍的冰塊,又拿了兩層保鮮袋裝好……”</br> 他指著桌子上那堆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藥品繼續(xù)說:“然后他又把那個家用醫(yī)療箱翻了個底朝天,找出一管燙傷藥膏,一起拿給你了。”</br> 他“嘿嘿”一笑:“你別看深哥表面上非常淡定,他心里肯定急死了。”</br> 洛柚:……</br> “你快去訓(xùn)練吧!”她紅著臉說,揣在兜里的手摸到了那支小小的藥膏。</br> 晚上的訓(xùn)練快到一點才結(jié)束,陸與深離開訓(xùn)練室的時候,跟王教練碰了個正著。</br> “哎,練完了?我正要找你呢。”</br> 陸與深說:“巧了,我也有事要跟你說。”</br> 兩個共同走進會議室。</br> 陸與深作為戰(zhàn)隊的元老人物兼隊長,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王林都會選擇和陸與深商討。私下里,兩人更像是朋友的狀態(tài)。</br> 王林說:“你是想說洛柚的事吧。”</br> 陸與深點頭:“是。”</br> “我想說的也跟這個有關(guān)。”王林說著,把一份紙質(zhì)資料推給他,“不過你先看看這個。”</br> 他接過來,垂眸。</br> 這是他們每個人都有的、近一年的數(shù)據(jù)總結(jié)與分析,而這一份的選手id是:ftchx</br> 陸與深覺得自己大概知道王林想說什么。</br> “雖然說pubg這個游戲,數(shù)據(jù)并不能代表一切,但它確實也能反應(yīng)出來一些東西。”王林說,“你作為選手,在場上的感覺應(yīng)該比我更直觀一些。這一年中,何宵的狀態(tài)確實下滑不少。”</br> 陸與深沒有說話,因為這是事實。</br> 這一年大大小小的比賽中,他的確能感受到宵哥狀態(tài)的變化。</br> 他打的是突擊位,是要和余游配合打開突破口的,反應(yīng)一定要快,近戰(zhàn)一定要夠猛,同時他還是指揮,要分心在轉(zhuǎn)移運營上。</br> 所以在比賽中,陸與深時常也會幫忙分擔(dān)他的指揮壓力。盡管如此,他還是能感覺到,他打得越來越力不從心。</br> 選手也會在意自己的比賽數(shù)據(jù)的。越來越力不從心,數(shù)據(jù)就越來越差,數(shù)據(jù)越來越差,就越來越力不從心。</br> 惡性循環(huán)。</br> 王林繼續(xù)說:“我前段時間看了,他的合同快到期了……”</br> 聽到這兒,陸與深情緒有點波動:“不能讓他去打其他位置嗎?”</br> 自由人,或者四號位,哪怕讓他留下來當(dāng)替補,都不是不可以。難道要直白地告訴他,不跟他續(xù)約嗎?</br> 王林?jǐn)[擺手:“我當(dāng)然不是這個意思。就別說功勛選手了,那些只在我們這兒待過一個賽季的選手,我們都沒有虧待過他們。”</br> “只是,上次我跟他談續(xù)約的時候你知道,每次都要走走這個形式他隱約向我透露了他有退役的想法。”</br> 陸與深虛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輕輕一顫。</br> “他想得很充分,向我推薦了幾個別的戰(zhàn)隊掛牌的選手,連他們的資料都打印出來了。”王教練說,“也就是那時候,我才覺得,他可能萌生退意了。”</br> 陸與深的手指捏在一起。</br> 氣氛有些過于低沉,王林坐直身體:“好了,先不說何宵退不退役。今天我主要是想問問你,你覺得這次轉(zhuǎn)會期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再買幾個人。”</br> 他繼續(xù)補充:“有一名替補的合同也到期了,他沒選擇續(xù)約。”</br> 陸與深點頭表示理解:“在我們這兒當(dāng)了一年的替補,去別的隊打首發(fā)也挺好的。”</br> “所以你覺得呢?”</br> “我們現(xiàn)在只有一名替補,更別說宵哥可能會退役……買人肯定是要買的。”</br> 王林靜靜等待他的后話。</br> 他遲疑片刻:“洛柚……也在你的候選名單當(dāng)中嗎?”</br> “當(dāng)然,”他看過來,“難道你沒有考慮她嗎?”</br> 陸與深笑了笑,拿出手機給他看了張圖:“這是她近一個月在t1訓(xùn)練賽的數(shù)據(jù)。雖然,像你說的,數(shù)據(jù)不能代表一切。但,這份數(shù)據(jù)確實相當(dāng)華麗了。”</br> 這也是他今天找王林想要說的事。</br> 王林笑,“你看,我們倆這不想到一塊了嗎。”</br> 陸與深也笑了笑:“我休息的時候找來t1的錄像看了看,她在沒有系統(tǒng)訓(xùn)練的情況下,能打成這樣,確實是個很珍貴的可塑之才。但是”</br> “但是什么?你都說了很珍貴,那就趕緊給她做思想工作、然后安排試訓(xùn),不然到時候被fire那邊捷足先登了。”</br> 陸與深搖搖頭。</br> “我很矛盾,也很猶豫。”</br> “為什么?”</br> “一方面,在這個行業(yè),天賦真的太重要了。她的天賦毋庸置疑。她的反應(yīng)速度、她的拉槍定位、她中遠距離甚至近戰(zhàn)的精準(zhǔn)度……說實話,不輸大部分職業(yè)選手。可是……”</br> 陸與深頓了頓才繼續(xù)說:“另一方面,這個行業(yè)太殘酷了。用青春賭一個未知的冠軍不說,還遍地都是天才少年,永遠會有比你更強的人出現(xiàn)。而且這個游戲除了槍法和運營外,還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所以小到一次1v1,大到一整局比賽,都不可能有人永遠能贏。”</br> 他第一次賽后復(fù)盤聽到她的意見的時候,就覺得她很自信,之后和她一起玩游戲時,更加確定了他的這種看法。她在決賽圈拿著awm的時候、她獨狼拿下那一局的時候,他知道,她是自信的、快樂的,她是真心喜歡這個游戲的。</br> 但是作為職業(yè)選手他很清楚,其實輸,才是這個游戲、乃至整個電子競技的常態(tài)。</br> 所以他很矛盾,既想讓她加入他們、為ftc注入一股新力量。可又很害怕,害怕那個殘酷的賽場,會不斷消解她的自信,會讓她越來越不快樂。</br> 而且</br> 陸與深開口:“她一個女生,倘若進入這個行業(yè),所要承受的壓力、非議,所要面對多么異樣的、嚴(yán)苛的目光,是你我難以預(yù)料的。”</br> 會議室里安靜了許久。</br> 半晌,才聽王林笑了聲。</br> “你動心了。”他說。</br> 是陳述句。</br> 陸與深抬眼看他,然后笑了笑,沒有否認(rèn)。</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顧50瓶;今天也充滿元氣、南國七秒魚10瓶;大沁3瓶;key笙笙1瓶;</br> 啾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