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02
“你還是第一個,敢到我面前說我菜的人。”</br> 他著重強調(diào)了“面前”這個詞。</br> 畢竟他也算是圈里久經(jīng)風雨的人物,被人罵被人噴這種事于他而言完全是家常便飯。只是以前,這些都局限在網(wǎng)絡上。</br> 今天這個,倒是有點意思。</br> 洛柚一瞬間繃直了身體,急忙擺手:“我沒有這個意思!”</br> 陸與深笑笑,沒有說話。</br> 管她有沒有這個意思,他又不可能真的在意這些。他和隊友們不也天天互相陰陽怪氣么?作為亞洲賽的衛(wèi)冕冠軍,這一次拿到第四名,確實是菜啊。</br> 況且即便論壇里那些彈幕教練天天說他菜,但國內(nèi)聯(lián)賽冠軍、亞洲賽冠軍,榮譽實打?qū)嵉匚赵谑掷铮溆嗟木腿斡赏馊嗽u說,實在不必放在心上。</br> 于是他收拾好東西后,對她說:“走吧。”</br> 洛柚也把相機收好放進相機包里,稍微耽擱了這幾秒功夫,跟著出了休息室,發(fā)現(xiàn)陸與深已經(jīng)走出去好遠。</br> 她暗暗思量,小跑跟上去,喊他:“深哥。”</br> 陸與深回頭,看見來人后,放慢了腳步。</br> 洛柚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生氣了啊?”</br> 這沒來由的一句,他問:“我生什么氣?”</br> “就剛剛,”她聲音漸小,“說你們菜什么的。”</br> 有那么短暫的一兩秒時間,他沒有作聲,洛柚以為他真的生氣了,更匆忙地解釋:“我不是說你們菜,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跟冠軍只差幾分遺憾落敗,確實要好好安慰、疏導一下。可是FTC現(xiàn)在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去爭這個冠軍。既然一開始就沒有奪冠的希望,自然也就不需要安慰了。”</br> 陸與深腳步微頓。</br> 她說的很對。這次亞洲賽,他們的心情確實比較低落。然而論起不甘和意難平,甚至還比不上某一次杯賽、他們以兩分之差憾取亞軍。</br> 因為早早脫離爭冠隊伍的行列,所以對冠軍已經(jīng)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自然也沒有太大的心情起伏。</br> 不過……</br> “那還是菜咯!”他說。</br> “當然不是!”洛柚著急著反駁他,“我說的菜不是指你們個人實力不足,我能看出來你們個人實力都是頂尖的,只是團隊配合上跟冠軍隊伍還是有差距。”</br> 陸與深點點頭,這個他也是知道的。</br> “還有呢?”</br> 她不好意思起來,捏捏手指:“哎,沒什么啦,我就隨便說說。”</br> “旁觀者清。隨便說說唄,有什么差距?”</br> “你沒生氣吧?”洛柚求生欲很強,又問了一遍。</br> “我看起來脾氣不好嗎?”</br> 洛柚心里想說你那張臉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確實不怎么好惹啊,但聽他這么說也知道他并沒有真正放在心上,于是思考片刻,回答他剛剛的問題:</br> “我的感覺是,你們太過于追求完美了,以至于有些……束手束腳。就拿剛剛最后一局來說,三圈的時候我看你們前面那個房區(qū)倒了一個人,我都以為你們會去撞房區(qū),沒想到你們?nèi)チ四莻€自閉坑。我猜你們是覺得沒有絕對的把握能打贏,所以干脆不冒那個可能掉人甚至團滅的風險吧。”</br> 這時候陸與深平靜的眼中終于閃過片刻驚訝,因為那個時候,他的想法跟她說的一樣,的確是想要去攻那個房區(qū)。而且,她竟然連他們最終沒去那個房區(qū)的原因都猜到了。</br> 他點點頭:“嗯。還有呢?”</br> “還有昨天的……第三場比賽吧,就是你們在p城打架打輸了的那一波。我在觀眾席上看著,感覺打得很猶豫。你們好像想要擺出一個完美的陣型去穩(wěn)吃對方,卻沒想到對面根本沒給這個時間,直接逐個擊破。”</br> “是的。”陸與深給予肯定,示意她繼續(xù)說。</br> 洛柚一個外行人本來有些發(fā)怵,卻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雖然穩(wěn)一點并沒有什么不好的,但這個游戲本來就是這樣,做什么都有風險。有時候過于求穩(wěn),反而會失去最佳的時機……”</br> 說到最后,見他沒說話了,她聲音漸小,似乎是怕自己說得過分:“你隨便聽聽就行了,我也是上帝視角、彈幕教練――”</br> 誰料話音未落,陸與深看過來,朝她淡淡一笑:“游戲理解不錯。”</br> 游戲理解,不錯。</br> 得到職業(yè)選手的肯定后的洛柚眼睛微微瞪大,再次回味了一下這六個字,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后,嘴角終于不受控制地上揚。</br> 雖然她知道自己打游戲挺厲害的,雖然受到過職業(yè)戰(zhàn)隊邀請這件事就足以證明她的實力,但,親耳聽到這樣的話從這個“PCL頂級四號位”嘴里說出來,仿佛被職業(yè)選手蓋戳認證,簡直比打上大師段位還要牛逼。</br> 陸與深走出去幾步又回頭,發(fā)現(xiàn)洛柚還呆在原地,臉上掛著笑容。</br> 她一雙杏眸,右臉有一個酒窩,本來笑起來就甜,此時又帶了點被夸獎后的害羞和得意。</br> 奇怪。他竟然有那么一瞬覺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br> 不過很快他回過神來,拿手在她面前晃晃,對她說:“走吧。”</br> “哦哦好的。”</br> 隊友們都在車里等著他們,剛進來,余游探了個腦袋過來,問:“你跟柚子干什么去了?這么慢?”</br> 陸與深塞上耳機:“沒事。”</br> “沒事。”余游故意沉著聲音把陸與深的話重復了一遍,引得大家一陣笑。</br> 人到齊后,車里也重新陷入安靜。再次打破安靜的,是不知道誰肚子里傳出來的咕咕叫。</br> 聲音短暫,大家環(huán)顧四周還沒能找出聲音來源。可下一秒這聲音又非常不給面子地響了第二次。這一次,定位精準,大家紛紛看向他。</br> 余游臉都紅了,捂著肚子喊:“王教練,我餓了!我要吃飯!你剛剛說的請我們吃飯還算數(shù)嗎?”</br> “就你記性好!”王教練又看向陸與深,“走唄,去吃飯,打了一晚上,也累了。這個……比賽沒打好,飯還是要吃的嘛。”</br> 陸與深看了眼餓得發(fā)慌的余游,點點頭,“嗯。”</br> 余游趕緊坐直了,點開手機尋找餐館。很快,他選中一家店,正要開口告訴司機,可“師傅”二字剛出口,突然停住了。</br> 這是賽事組給他們安排的專車和司機,本來也有給每個隊伍安排一個隨行的翻譯,不過他們不習慣陌生人一直跟著,就最大化地利用了隊內(nèi)資源——</br> 余游同學一個后仰,把手機遞給洛柚:“柚子,你讓司機載我們?nèi)ミ@個烤肉店唄。”</br> 他的動作有點大,跟他隔了一個過道的陸與深即便戴著耳機在看著窗外的風景發(fā)呆,也被吸引了注意。</br> “好。”洛柚接過余游的手機,看了眼地址。</br> 陸與深默不作聲暫停了音樂。</br> 隨即,耳邊傳來一口流利的韓語。她的聲音并不尖細也并不厚重,讓人想起沐浴過陽光后的棉被。</br> 她和司機的交流很順暢,兩三句話就已講清楚,師傅掉了個頭,匯入另一條車流中。</br> 陸與深重新戴上耳機。他想起了剛剛他們的對話。</br> 作為職業(yè)選手加上戰(zhàn)隊隊長,她分析的那些,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讓他意外的是,她的游戲理解竟然很不錯,問題一針見血,至少比那些拿著上帝視角指點江山的“彈幕教練”強多了。</br> 過于求穩(wěn)、過于追求完美,然而他們目前的配合又不足以支撐他們追求完美——這確實是現(xiàn)目前他們隊伍最大的問題。</br> 他有種感覺,她至少是游戲時長2500+小時的玩家,并且應該打得不錯。</br> 又會攝影,又會幾種語言,游戲還打得不錯。還真是挺……深藏不露的。</br> 去到烤肉店,盡管興致不算太高,大家還是點了一桌子的菜。畢竟這個賽制,每天六局,這就三個小時了,再加上場間休息的時間,一天下來起碼四五個小時。</br> 一桌子的肉被他們消滅干凈,大家重新回到車上。吃飽喝足就容易困,面包車慢悠悠把大家送至酒店。</br> 余游打著哈欠起身,正準備下車,目光突然瞥見他家隊長也還沒有下車,昏暗環(huán)境下手機的光反射在他臉上。</br> 他再定睛一看,手機上的頁面,讓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br> 反射弧被拉得很長,終于,他一拍腦袋,小聲驚呼:</br> “深哥,你又在看論壇!”</br> 陸與深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淡定且行云流水地鎖屏、收好手機,“走吧。”</br> “你別看了,”余游邊下車邊說,“混論壇的都是什么身份你也知道,一群云玩家,代入感過強的彈幕教練,你不會真把他們說的話當真了吧?”</br> 陸與深輕哼一聲,還沒回答,一旁的小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立馬起哄道:“不是吧?隊長在看論壇?扣錢扣錢!”</br> 旁邊的洛柚疑惑問:“為什么要扣錢啊?”</br> 小黑解釋道:“論壇這種地方吧,不太好,教練說比賽期間看一次罰五百――”</br> “那――”那為什么不太好?這話洛柚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聽陸與深抓住了關鍵詞、氣定神閑地說:“現(xiàn)在不算比賽期間。”</br> “對哦,”小黑一拍腦袋,“我都忘了已經(jīng)比完了。”</br> 余游的語氣頗有點可惜:“哎,我還以為咱們下一頓海底撈又有經(jīng)費了呢。”</br> “你一天就想著怎么敲詐我是吧。”陸與深說。</br> 余游嘿嘿笑:“你有錢啊,不敲詐你敲詐誰——嗷——”</br> 話音未落,余游突然反射性捂住腦袋,猛然回頭,發(fā)現(xiàn)就是后面的陸與深使勁薅了一把他的頭發(fā)。</br> “深哥你又欺負我。”余游眼神哀怨,作勢就要跟陸與深開打。</br> 身后的洛柚沒忍住彎了唇,同時看見何宵朝余游那邊努努嘴,笑說:“隊內(nèi)‘弟’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