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要辭掉我的工作，”京城秋夜的風(fēng)很大，帶著幾分燥熱，霍凝欣抬頭看他，忽然好奇，“如果今天在這里的是霍念念，你也會讓她辭掉工作嗎？”
    人類大多嗜痛，具體表現(xiàn)在舔口腔潰瘍，按青紫的淤青，以及明知故問的愚笨。
    霍司城從煙盒里抽出根煙，點(diǎn)燃，盯著她，眼眸漸漸陰冷，“什么意思。”
    他問話的語氣帶著些不耐，像是面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那樣。
    畢竟在他看來，霍凝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不是出于本意要娶的人，也已經(jīng)做了厲太太，既然如此，就不該事事和個妒婦一樣什么都要和霍念念比較個高下。
    “霍凝欣，你別跟我鬧。我們婚前是有過約定的。”
    是的，他們婚前是做過約定，她歡呼雀躍的嫁去，原以為舉案齊眉的愛情，得到的只是一句，‘想做富太太可以，婚后我們各玩各的，互不干預(yù)’。
    車廂里寂靜，混雜著煙草的氣息。
    霍凝欣笑了下，臉色蒼白，“是，我都記得的。”她抬頭去看他，眼眶紅了一圈，聲音卻十分麻木，“可是司城哥哥，你不是和霍念念斷了嗎？怎么又陪她住到了中南水榭呢？”
    厲司城也看向她，眼神里帶著涼意：“你調(diào)查我？”
    霍凝欣搖頭。
    霍司城盯著她看了很久，“從你嫁進(jìn)厲家，搶到這份婚事的時候，你就沒得選了。”
    “嗯，我一直明白的，司城。”
    她回的特別乖巧，就是不知道為什么，越聽越覺得刺耳。指尖的煙蒂灼傷了皮膚，厲司城沒了興致，把煙扔到窗外。
    他伸手去抱她，把人圈在懷里，說，“霍凝欣，你別跟我鬧。”
    霍凝欣籠著眉眼，有風(fēng)吹過耳畔，冷的刺骨。
    她想，七天前醫(yī)院門前，也是這輛車子，同樣的副駕駛，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用抱過她的手抱著霍念念，極盡溫柔。
    她想。
    不會了，厲司城。被偏愛才會有恃無恐的去和你鬧，我遇見你，愛上你，用心維護(hù)這段名存實(shí)亡的婚姻十七年已經(jīng)耗費(fèi)了我全部的精力。
    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去愛你了啊。
    ——
    ——
    厲司城是厲家的繼承人，平日里就喜歡張揚(yáng)奢侈的東西。
    從名表到名車。
    霍凝欣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公司里的同事看見她，一下就炸了鍋。
    “喏，富太太來了呀！”
    “唉，有些人打工是為了活著，有些人打工啊，是為了打發(fā)時間！”
    “我說欣欣子，你老公那么有錢，一輛車都夠我干三輩子了，你怎么還出來打工啊？”
    “就是啊，人帥有錢，欣欣子第一次加班就來接人，嘖嘖嘖，幸福死了！你老公一定很愛你吧，我不管，今晚你要請客請大家吃大餐！”
    霍凝欣抿著唇，拿著一萬的工資卻要請五六千的客，心疼的不得了，可她能拒絕嗎？
    外人看來的幸福婚姻與她而言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厲司城的房車都是他自己的東西，她如今迫切想有自己的東西。哪怕只是四十平的樓房，她都覺得幸福，不再像個幽靈一樣在這所城市孤獨(dú)。
    很快，公司里的員工散開。
    霍凝欣照舊去處理傅江的文件。
    剛過半個小時，忽然，放在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
    霍凝欣抬手接通，“你好。”
    “阿姨，我是傅枝，您現(xiàn)在在哪里？南禮剛剛暈倒了！他看見了今天掛在微博上的熱搜，好多人都罵您是搶別人婚姻的第三者！他看完情緒就不穩(wěn)定了，直接吐了血，現(xiàn)在醫(yī)生在給他治療，可我記得醫(yī)生說過，南禮哥哥情緒激動會傷到腦子，他會不會出事啊阿姨！”
    那頭急切的聲音幾乎要透過手機(jī)鉆出來！霍凝欣只覺得那一剎那氣血上涌，努力維系平和的場面遽然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撕開。第一反應(yīng)都不是心疼，霍凝欣的思緒變得空白，兩秒后，她唰地站起身，顫抖著身子問，“枝枝，你說南禮怎么了？”
    “情緒起伏太大，傷到了腦部神經(jīng)，暈倒了，阿姨，微博上霍念念在說你搶了她的婚姻，所有人都在指責(zé)你。”
    “微博？”霍凝欣抖著手去翻外套，剛要往外跑，看見了原本還在工作的同事，全部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她。
    “凝欣，你有看網(wǎng)上的評論嗎？網(wǎng)友說你被霍家領(lǐng)養(yǎng)不知感恩搶了人家真千金的婚姻，這是真的嗎？你真的是小三嗎？”
    “你老公怎么會和霍家的千金進(jìn)入一個公寓啊？兩個人還摟抱在一起？”
    “假的吧，你老公昨晚才來接你下班，怎么會這樣？”
    “霍凝欣，你該不會真是網(wǎng)友說的狼心狗肺棒打鴛鴦的人吧？”
    不是。
    不是！！！
    霍凝欣無力搖頭，有同事舉起手機(jī)，微博頁面里有厲司城送霍念念回水榭的視頻，有霍念念在網(wǎng)上發(fā)出來長達(dá)五年戀愛卻被人橫插一腳的小作文。
    “原本微博最先爆出來的是厲總和一個女人摟抱在一起的視頻，大家以為這個人是厲太太，沒想到m國的服裝設(shè)計師霍念念會跳出來解釋，她粉絲可憐愛她了。所以凝欣，她說的是真的嗎？”
    重要嗎？真假真的還重要嗎？
    視頻被發(fā)出去，厲司城沒有找人清除，霍念念發(fā)了小作文，霍家父母和厲司城也沒有用微博指出她的謊言。
    你瞧瞧啊，霍凝欣，你多可悲啊？
    你怎么就，活的這樣失敗呢？
    眼中騰起的霧氣隔絕了她看向眾人表情的眼神，可那些目光始終火熱，仿佛滿眼失望的親生父母那樣讓她如芒在背。
    她沖出人群，一路跌跌撞撞地去按電梯。
    “唉，凝欣，你去哪啊？”
    ——離開。
    ——要離開這里。
    京城的天空飄起了大雨。
    她一路跑到門外，不小心撞到一個黑色的人影。
    天旋地轉(zhuǎn)間，有人抬手，眼疾手快拉住了哭花了臉的自己。
    “對不起。”霍凝欣哽咽著開口，低著頭，泣不成聲。
    “沒關(guān)系，”那人一雙溫柔杏眼，克制守禮在將人扶好，抽手前，塞了一把黑色的雨傘在她手里，“拿著吧，外面雨很大。”
    霍凝欣來不及去細(xì)看他的模樣，只覺得這張臉?biāo)坪踉谀睦镆娺^，道了謝，急忙打車往醫(yī)院里趕。
    空氣里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蜜桃香味兒。
    傅朝慢條斯理地打著領(lǐng)結(jié)，看了眼笑容清淺的傅江，“你剛剛在騷什么？”
    “嗯？”
    “我看見了，她低頭跑出來的時候，你刻意去撞她。”這么寬的路，傅江哪里都不走，偏偏去走霍凝欣往外跑的那條路，“而且，我認(rèn)識她，高中同學(xué)嘛，那個總跟在厲司城后面的小丫頭。你做什么去撞她？”
    傅江扶了下鼻梁上的金絲鏡框，“我不去撞她，怎么扶她？”
    傅朝：“？？？”
    你有病吧？
    你和幼兒園拽人家女孩頭發(fā)的二流子有區(qū)別嗎？
    “傻.逼。”傅朝罵他。
    不過語氣頓了下，繼續(xù)道：“我之前和你說的，我感覺身邊少了點(diǎn)什么的感覺，你真的沒有這種感覺嗎？”
    “有些。”
    “那你覺得少了什么？我實(shí)在想不起來。而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越發(fā)開始喜歡小孩，都不覺得別人家的孩子吵鬧。”
    頓了下，又道：“你說會不會我?guī)啄昵昂驼l一夜風(fēng)流，在外面有一群滄海遺珠啊？”
    傅江抿唇，“你最近看的什么？”
    “一胎九寶，總裁爹地找上門。”
    “……”
    那怪不得了。
    ——
    ——
    霍凝欣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已經(jīng)給厲南禮做過檢查了。
    “是有點(diǎn)奇怪，感覺不太像是情緒激動造成的，”倒像是用了什么藥，但血檢又檢查不出來什么，醫(yī)生只好說，“如果病人在昏倒前看過刺激他的東西，理論上是可以導(dǎo)致他昏迷的。不過他身體各項(xiàng)指標(biāo)并沒有太差，這次是幸運(yùn)，下一次，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謝謝醫(yī)生，謝謝醫(yī)生。”霍凝欣送醫(yī)生出門，一關(guān)上房門，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兒子就哭出了聲來。
    “阿姨。”傅枝在旁邊叫了她一聲。
    “嗯，枝枝，”霍凝欣擦著眼淚，含淚勉強(qiáng)笑著看她，“今天麻煩你了，是阿姨沒處理好私事，讓你受累送南禮來醫(yī)院，看笑話了。”
    傅枝搖頭，她手上還帶著中藥藥材的濃厚氣息，背著手道，“阿姨，你別這樣說。”
    頓了下，又道：“我看見網(wǎng)上的言論，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三人成虎，我相信阿姨的人品。而且我那天聽見了，霍念念害了人。兇手在逍遙法外，受傷的只有你和南禮。阿姨，哭是最不能解決問題的方法，如果你不振作起來，這一次過后，霍念念很快還有下一次下下次的行動，到時候，您想看著您兒子再受傷嗎？”
    是的，霍凝欣不想。
    可她又有什么辦法。
    她這些年，無數(shù)次向父母解釋，向厲司城解釋，可她收到了只有……
    “阿姨，我可以幫你。幫你讓父母后悔，讓丈夫悔恨，讓霍念念徹底消失在你們的世界。你要我?guī)兔幔俊?br/>     霍凝欣不可置信地抬頭。
    ——
    ——
    十一月是個很明媚的月份。
    帶著點(diǎn)冬季的冷冽，日頭卻高高掛起，溫暖如舊。
    厲長顧的神力恢復(fù)的很好。
    月初的時候，霍家聯(lián)合厲家發(fā)了一段官方消息。
    否決了網(wǎng)絡(luò)上對于霍念念是霍家真千金的事情。
    以及爆出了一段霍念念親生父母曾于鄉(xiāng)下養(yǎng)過霍凝欣的事實(shí)。
    傅枝只不過動了動手指，將她在病房內(nèi)錄下來霍念念的嘴臉和這份證明發(fā)到了霍家二老的手上，兩個老人就已經(jīng)崩潰了情緒。
    記憶里的霍念念懂事聽話，是他們一手養(yǎng)大良善的孩子。
    可如今，視頻里的霍念念面目猙獰，讓他們一瞬間聯(lián)想到過去，每一次凝欣和念念發(fā)生爭執(zhí)，她都是一副受委屈的嘴臉。
    還有她的父母，只要一想到他們的孩子竟然是被霍念念的父母收養(yǎng)，他們都沒辦法把這件事情當(dāng)成陰差陽錯，富貴人家，總是考慮的比別人多，覺得這是陰謀。
    他們開始后悔，為什么他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兒，反倒信任一個陌生人。
    他們?yōu)榱瞬槐蝗舜良沽汗牵屓擞X得有了親女兒就不要養(yǎng)女，為了面子，徹底傷了親生女兒的心。
    為人父母，大多覺得“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于是他們的情緒全部宣泄在了霍念念身上。
    霍念念走投無路，求到了厲司城面前，“司城，你會幫我的，對嗎？”
    她發(fā)了瘋一樣求這個男人，可得到的卻是男人冷漠的笑，“霍念念，我以為，你給我下藥出國起，我們就之前就沒有任何牽扯了。”
    “況且那天在車上，我已經(jīng)跟你說的很清楚了。”
    霍念念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霍司城是什么都明白的。
    也是，他和霍凝欣相處十七年，怎么會不了解霍凝欣的為人。
    他的冷嘲熱諷，他的不愿親近，不外乎他覺得，愛上霍凝欣與他曾經(jīng)揚(yáng)言不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而言十分丟臉。
    她在雨夜里故意假裝崴腳的那次，在霍司城替她系好安全帶的那一刻，刻意的去看了眼站在醫(yī)院門口的霍凝欣。
    霍凝欣低頭不看他們，盯著面前的青石臺階。
    她覺得暢快極了。
    霍凝欣原本就不該回到霍家的，她一回來，原本屬于她的父母，就開始疼愛這個死丫頭。就連厲司城也是，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關(guān)注了這個小姑娘。
    如果沒有愛意，他為何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了家里，就接受了和霍凝欣結(jié)婚的事實(shí)。
    所以他對她霍念念有愧疚，愧疚沒有遵守娶她的承諾。
    她靠著這份承諾和霍司城牽扯了許久，足夠讓霍凝欣發(fā)瘋，脆弱。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霍念念惡狠狠的想著，霍凝欣最無助的時候你被我勾引到身邊，如今她有了父母的疼愛，全世界可憐她給予她的愛意，她還會再回頭看你嗎？
    ——
    一切塵埃落定。
    有了霍家人的愧疚，厲南禮就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
    霍凝欣很感謝傅枝，她在電話里告訴傅枝，“我從來沒有一天這樣暢快的笑過。也無數(shù)次幻想，在某個無從辯解的場合有誰能來救救我，替我說一句真話。”
    “以前我覺得我痛恨霍念念，連帶著有些怨恨我的父母，還有……可如今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忽然覺得，我最厭棄的，其實(shí)是記憶里那個不斷討好厲司城，因?yàn)榍閻凼プ晕业淖约骸！?br/>     “l(fā)國是個很美的城市，我或許要去休息一段時間。等南禮考試前回來。”
    她想去找到曾經(jīng)那個百折不撓，堅(jiān)定做自己喜歡事情的自己。
    ——
    ——
    厲司城并不知道霍凝欣做了最近的一班航空離開，他甚至不知道，霍凝欣起草了離婚協(xié)議書。
    他知道的時候，是在應(yīng)付了一個酒局傍晚回到家里的時候。
    他的胃里很不舒服，因?yàn)楹染疲^腦也不夠清晰。
    厲老爺子在那里罵他，“喝喝喝！一身的煙花柳巷味兒，成天不著家的，也不知道是跟誰學(xué)了這樣的毛病！”
    “你衣領(lǐng)子上是什么東西？是不是沾了別的女人的口紅？知道的你是去談生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厲長雄的兒子是出去賣身的！”
    厲家的老宅，厲老爺子一年也就來這么八九次，每次一來，就是一段雞飛狗跳。
    別墅里的傭人們都害怕極了。
    紛紛看向廚房的方向，然而那個位置空落落的，除了正在煮醒酒湯的王媽，并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霍太太呢？
    以往老爺子罵厲先生的時候，她總是能出來化解這樣危險的氛圍。畢竟她很會說話，嘴巴也甜，尤其是應(yīng)付老爺子這樣脾氣很怪的小老頭，老爺子把厲司城罵的狗血淋頭的時候，她肯定會出來轉(zhuǎn)移戰(zhàn)火說，“嗨呀，您怎么生氣了啊？我看您原本沒有抬頭紋的？怎么剛冒出來一個？可不能再生氣了啊，不然您就不是您那群戰(zhàn)友里最年輕的了。”
    厲老爺子這時候就會一甩袖子，明明很開心，卻還是繃著臉道：“我真是一群人里最帥的那一個？”
    以前霍太太在的時候他們倒沒覺得她這樣夸贊老爺子能頂什么事，可如今她不在了，總覺得老宅里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
    厲老爺子上了歲數(shù)，聲音洪亮的罵了半天自己也累了，不禁也懷疑到，話說他兒媳婦去哪了，不來拉著他，他都罵的口渴了。
    干脆一揮袖子，直接走人。
    霍司城坐在沙發(fā)上按揉眉眼，問了句老爺子沒有問出來的話，“霍凝欣人呢？”
    眾人面面相覷。
    最后還是王媽，開口道：“不知道，太太三天沒回來了，打電話也不接，可能上班忙吧。要不我再試著給她打電話問問？”
    厲司城原本想說不必打，她在外面冷靜夠了就會回來。但是頓了頓，最后改口道：“去問問。”
    前段時間他送霍念念去中南水榭，路上被三流報社的狗仔抓拍，霍念念不小心摔倒，他抬手虛扶，是狗仔借著機(jī)位，看上去他像是摟上了霍念念的腰身。
    他知道霍凝欣對霍念念的事情敏感，一連幾天不回消息，只是他懶得解釋。覺得她冷靜下來就又會回來，也沒有放在心上。
    過了會兒，王媽端著解酒湯過來，有些尷尬，“太太三天前給我轉(zhuǎn)了一筆錢后，好像給我拉黑了，我打過去都是占線。”
    厲司城愣住了。
    王媽試探，“要不您給她打一個電話吧？”
    厲司城撥打了霍凝欣的號嗎，電話那頭也是占線。
    厲司城意識到，他也被霍凝欣拉黑了。
    微信的消息發(fā)不出去，短信也沒人接收。
    霍凝欣似乎與這片城市人間蒸發(fā)。
    王媽有些擔(dān)憂的說，“太太不會不回來了吧？”
    厲司城盯著她，“你很想她回來？”
    王媽下意識地點(diǎn)頭，“先生你不知道，太太人很好的，總是顧及大家的感受，你每次回來前，她都放我的假，親自做飯給您吃……我們都是受過她恩惠的。”
    只是如今卻不同了，太太離開了，她們或許再也遇不見這樣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主人了。
    厲司城陰冷著臉色，回到了房間，試圖重新加回霍凝欣的微信。拉黑他這種事情霍凝欣做過許多次，最后又笑嘻嘻的湊上來把他加回去。
    只是這一次，一連兩個月，過了新年，他都沒有收到霍凝欣的消息。
    說不清楚這一刻是什么感覺，但厲司城很清楚，他的心臟，的的確確縮了一下，變得慌張。
    ——
    厲司城比任何人都清楚霍凝欣有多喜歡他。
    高中那三年，追霍凝欣的男孩子數(shù)不勝數(shù)，但她總是會圍在自己身邊。
    霍凝欣喜歡他，只是她勇氣很小，只會偷偷給他寫很酸的情詩，早早來到教室替他買一份早餐。
    他通常會把這些高熱量的早餐扔到垃圾桶里，提醒她，“不要再帶這些垃圾食品給我，離我遠(yuǎn)些。”
    當(dāng)著全班五十多個同學(xué)的面，她羞紅了臉，有人大聲道，“嘖嘖嘖，鄉(xiāng)下妹就是鄉(xiāng)下妹，一個養(yǎng)女還妄想搶真千金的婚姻飛上枝頭變鳳凰呢？瞧瞧她吃的都是些什么廉價東西，一塊錢的豆?jié){五毛錢的油條，地溝油做的吧？這么便宜誰敢吃啊？！”
    整個班級的同學(xué)都在笑她。
    霍凝欣漲紅了臉，成了班里最大的笑話。背負(fù)在她身上上不得臺面鄉(xiāng)下女的標(biāo)簽，讓她喜歡一個人都成了天大的罪過。
    厲司城皺著眉，冷眼看著班上同學(xué)嘲諷她。心想這樣也好，被不喜歡的人喜歡本就是負(fù)擔(dān)，霍凝欣能知難而退，那就再好不過。
    原以為這件事情很快會成為小插曲過去，但最后不知道怎么就驚動了教導(dǎo)主任，說霍凝欣要早戀，影響了厲司城的學(xué)習(xí)。
    那天早課，教導(dǎo)主任氣勢洶洶的來到班級，對方以為霍凝欣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養(yǎng)女，大聲斥責(zé)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績，拖了整個學(xué)校的后腿！別以為被領(lǐng)養(yǎng)了就是千金小姐了？能不能好好學(xué)習(xí)讓領(lǐng)養(yǎng)你的父母臉上增光？還學(xué)人家寫情詩！你該不會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喜歡厲司城吧？”
    四下都是嘲諷的笑意。
    可這一次，性格軟糯的少女卻忽然鼓足了勇氣，開口道：“我是喜歡他，他長得好看，學(xué)習(xí)也好，主任，我不可以喜歡他嗎？”
    那年風(fēng)吹柳枝，柳絮落了一地。
    少女聲音哽咽，語氣卻極其堅(jiān)定，“人都有喜歡的權(quán)利，我沒有嗎？”
    少年艾慕，該是最美好的情感。
    大抵是戳中了班上一些人柔軟的回憶，漸漸的，有女生不再孤立少女，和她來往走動。
    她變得開朗明媚，京城的水土養(yǎng)人，她也越發(fā)漂亮，唯一一成不變的，始終是她對他的喜歡。
    后來上了大學(xué)。
    兩家決定把他和霍念念的事情提上日程。
    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原本同霍念念說好，高考結(jié)束戀愛，卻遲遲沒有對她表白。
    霍念念的高考成績糟糕。
    霍凝欣卻和他考到了一個大學(xué)。
    她知道他和霍念念沒有在一起，小心又笨拙的問他，“那你會考慮我嗎？會有一天喜歡我嗎？”
    不會。
    他很肯定的想著，他需要的是一個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妻子，有貴族交友圈子，思想一般的妻子。而不是隨時隨地能因?yàn)榇┲院若[出笑話的女生。
    她知道他態(tài)度后的幾年，放棄了她最喜歡的繪畫，特地報了禮儀課程，去學(xué)習(xí)自己的儀態(tài)儀表。
    她知道他喜歡霍念念拉小提琴，又趕忙報了小提琴的班子。
    那時候厲家很亂，兄弟之間爾虞我詐，她明白他的難處，于是她又去學(xué)了金融方面的知識。
    她安慰他，“沒關(guān)系，我相信你，你一定是最好的那一個。”
    然后又在盛夏的最后幾天問他，“我什么都學(xué)會了，你會喜歡我嗎？”
    當(dāng)然啊不會。
    他心想，我從最初就不喜歡你，又怎么會去感動心疼你對我的付出呢？
    他冷眼旁觀，看著她因?yàn)樽约阂痪湓掛话病?br/>     大二的那年，厲家斗的更厲害了。
    他決定要和霍念念確定關(guān)系，這樣才能穩(wěn)住他在厲家的地位。
    他和霍念念訂婚的那天，眼睛掃過了蹲在角落里哭紅了眼的小姑娘。
    她唇瓣輕動，幾次三番想說出祝福的話，最后都哽咽著咽到了嗓子里。
    那一刻，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有些紅潤的眼睛。
    ——
    大三大四的時候，是他最忙碌的一段時間，成日沉溺在工作里，霍念念覺得他不夠關(guān)心她，他又覺得霍念念不夠理解他，美好的愛情在步入社會的瞬間就出現(xiàn)裂縫，搖搖欲墜，大廈將傾的那一天，他被合作方灌了許多酒，送到了一張床上。
    他思緒恍惚，摸到一身細(xì)膩的肌膚。
    他睜眼去看，是一張?jiān)偈煜げ贿^的臉，不同的是，比起以往的柔弱，床上的這個人是閉著眼睛陷入睡眠的，她全身赤果，一身的白皮讓他身體竄起了無名的烈火。
    后來的一切都發(fā)生的順理成章。
    期間她清醒過一次，哭著喊疼，伸手去推他，他卻發(fā)了狠一樣把她的手按過頭頂，哄騙她，“乖，很快了，不哭。”
    霍念念膽子慫，心卻很惡。
    她只敢給厲司城下那么一粒藥，其實(shí)早在他第一次發(fā)泄后就已經(jīng)清醒了。但他還是把人按在床上欺負(fù)了一晚。
    嘴上說著不喜歡的人，沾上了就讓他有了戒不掉的癮。
    他少時心高氣傲不愿承認(rèn)，順著霍念念的說辭給了自己一個極好的臺階去下。
    有人常說，兩個人最初的相處方式，決定了日后的相處方式。
    他們的開始并不美好，所以他總是違心的去忽略他對她產(chǎn)生的感情。
    后來他接到了秘書的電話，對方說，“太太走前給您留了一封信，在公司，您來看看嗎？”
    厲司城心口一緊，又莫名松了口氣。
    寫信，是不是就表示，她跟他交代她去了哪里，還準(zhǔn)備回來？
    可當(dāng)他把信拆開的時候，里面只有一份離婚協(xié)議。
    厲司城終于意識到，霍凝欣沒有在和他耍脾氣，不同于以往，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要離開有他的世界。
    她不再是十七八歲初到霍家時那個小心謹(jǐn)慎的姑娘，對他抱有一腔愛意。
    她見識過遼闊的天空，就不會再低頭去看井底的風(fēng)光。
    在厲司城要和江家簽一個單子前，他臨時毀約，坐了最近的航班去了l國。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任性放棄了這么大的單子。
    被傅氏撿了漏。
    傅朝安撫江天，“厲家不要臉，敢看不起江家，但我們傅氏很有誠意的，這單子簽了，您的大恩大德，我銘記于心。”
    江天這才舒服，開口道：“小傅，你很有前途，等以后，生意來往要是頻繁了，你要是有女兒了，還能和我兒子定個親，親上加親。”
    “好好好！”好個屁！
    傅朝嘴上答應(yīng)，心里卻想著，你個風(fēng)流老狗的兒子也配嗎？
    都不是什么好貨色！
    等老子有女兒那天，老子一定把傅氏做大了，把女兒一輩子養(yǎng)家里你看都別想看一眼！
    ——
    厲老爺子得知厲司城去了l國找霍凝欣倒是沒說什么，只希望他把人找回來。
    那天國下起了小雨。
    厲司城穿了一身居家的衛(wèi)衣，拖著行李箱。
    他途徑一家賣著風(fēng)鈴的小店，臉上的表情遽然變得極其難看。
    瞧瞧他看見了什么？
    霍凝欣抬手搭在了一個男人的手臂上。
    這是要做什么呢霍凝欣？
    你不是說，只喜歡我的嗎？
    騙子！
    ——
    l國的雨來的猝不及防。
    霍凝欣從商城出來的時候，就低落了心情。
    她看著周圍情侶互相打傘的樣子，心想她可真是和雨季八字不合。
    新買的漂亮旗袍就要被雨水淋濕，她有些舍不得。
    這時候，忽然有一把黑色的傘遮在了她的頭頂。
    霍凝欣抬眸去看，這一次，她看清楚男人的臉。
    對方皮膚瓷白，眉峰銳利，整張臉如鬼斧刀削般帥氣好看，他穿了一身青衫，莫名和她身上的這件青色旗袍撞了色系。
    “又見面了，霍凝欣。”
    對方含笑說出她的名字。
    聲音低沉富有磁性，那雙漂亮溫柔的桃花眼，瞬間讓她想到了什么，不確定道：“傅江？”
    “嗯。”倒是難為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傅江的目光掃過不遠(yuǎn)處款款而來的身影，抬手，“這一帶有許多石子路，雨水蓋住了石子，你穿著高跟鞋不太方便，我扶你走。”
    ——
    厲司城站在遠(yuǎn)處，眉眼猩紅的看著兩個人。
    不過他最終都沒有沖過去質(zhì)問。
    他還記得傅江那張臉。
    比起高中那些已經(jīng)模糊的同學(xué)的臉，他唯一記得的，大概就是對著霍凝欣表達(dá)出善意的傅江。
    同是男人，他自然知道傅江有多喜歡霍凝欣。
    畢竟她那樣好，溫柔又漂亮。
    是許多男生偷偷喜歡和想要珍惜的小姑娘。
    他跟了他們一路。
    看著霍凝欣眉眼含笑被傅江送到門前。
    終于，再也忍不住，在她開門前，一把扯住她的手，“霍凝欣。”
    他喊她的名字，正要質(zhì)問她和傅江的關(guān)系，冷不防聽見對方問他，“厲司城？你來l國做什么？離婚協(xié)議簽了嗎？”
    “簽協(xié)議，我為什么要簽協(xié)議？你是我妻子，我憑什么簽協(xié)議讓你離開我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何況他又穿著那樣青色的長衫，妄圖站在你的身邊。
    霍凝欣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大雨傾盆，寒風(fēng)刺骨，厲司城聞到了嘴角腥甜的氣息。
    “同他人摟摟抱抱是你厲司城能做出來的事情。厲司城，我喜歡你二十多年，喜歡到人人皆知，喜歡到放棄自我，你喜歡小提琴我就去學(xué)，你胃不好我就親自下廚做調(diào)養(yǎng)你身體的藥膳，你說你想要知書達(dá)理能為你照顧家庭的女生我連自己繪畫的夢想都放棄了。我霍凝欣這輩子到現(xiàn)在只認(rèn)真愛過你一個人，我從來沒讓這份感情變得骯臟染上不潔。但是喜歡一個人是有限度的，得不到回應(yīng)苦苦支撐的愛早晚有一天會干涸。”
    霍凝欣閉了閉眼睛，有些疲累道：“以前我也以為會愛你一輩子，哪怕得不到回應(yīng)都沒關(guān)系。但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根本做不到的。”
    “簽了字吧，你看，我放你自由，學(xué)會不再愛你，你還再糾纏什么呢？”
    厲司城喉嚨一陣腥甜，仿佛聽不懂她的話一樣，喃喃道，“放我自由，不再愛我？”
    他看見她一雙清明的眼睛，漂亮的不沾染半分纏綿愛意。
    厲司城咬牙開口：“我不信。”
    霍凝欣喜歡了他這么久，怎么會說放棄就放棄呢？她一定是在騙他，想要他同她道歉。
    他試圖從霍凝欣的眉眼里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那雙只會默默注視她的眼睛，如今倒映著萬物，里面不甚清晰的映出渺小的他。
    他忽然很慌亂，下意識地去摟霍凝欣的腰身，“別這樣，別這樣對我，是我不好，我不該送霍念念去水榭，我一直對你冷淡，是我的問題，你生氣我同你道歉，還是，還是你想打我罵我？對，凝欣，你打打我，你出了氣我們明天，不，我們今晚就回家好不好？我不喜歡l國，我們回家，我陪你換個城市好不好？”這個城市有他不喜歡的傅江，讓他寒從心起，恐懼又心顫。
    霍凝欣感受到他的害怕，連放在她腰身的指尖都在顫抖，他上一次這樣失態(tài)，還是厲老太太過世的那天。他同樣委屈害怕的像個孩子。
    可時過境遷，霍凝欣摸摸自己的心口。
    這顆原本為厲司城劇烈跳動的心臟，早已沉寂。
    她再感受不到她對他半點(diǎn)的愛意。
    離開了厲司城的霍凝欣，才會做回自己，變得明媚又快樂。
    她抬手去推厲司城，“你先放開我。”
    厲司城眉眼一亮，“那你原諒我了嗎？”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霍凝欣嘆了口氣，在對方發(fā)亮的目光下，緩緩開口道：“我該怪你什么呢？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愿，你那樣熾烈的喜歡霍念念，如果不是我，你們早就有情人終成眷屬。”
    不是的，不是的！
    厲司城的心跌入谷底，他死死扣著霍凝欣的腰身，試圖感受到一絲溫暖，“別這樣說，求你，別這樣，沒有霍念念，只有你，霍凝欣，我只有你啊！要我怎樣你才能信我，你說，我都為你去做好不好？”
    他呼吸急促，眼淚沾濕了霍凝欣的肩頭。
    霍凝欣咬著唇瓣，搖頭說，“除了離婚協(xié)議簽字，我并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了。厲司城，最初我被霍念念推下樓梯，南禮在我肚子里差點(diǎn)流掉的時候，我想讓你來幫幫我，但是我知道，只要同霍念念有過爭端，你只會相信她的話。所以王媽把我送到醫(yī)院的那天，你來看我，我什么都沒有說過。”
    “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高中三年，雨季頻繁，我每天都會給你送一把傘，然后親眼看著你撐開傘，替霍念念擋雨。我就這樣跟在你們身后，冒雨回到家里。我有時候也會羨慕，為什么被你珍惜的不是我呢，為什么我就要這樣卑賤呢？就像去年九月份的時候，京城也下了這樣的雨，你把她帶到了水榭，我淋了一路的雨，回到家里就發(fā)了燒，可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南禮還在醫(yī)院，生了很重的病，我得去照顧他。”
    霍凝欣說，“你知道剛剛傅江為我撐傘，我在想什么嗎？我愛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從未替我撐過一次傘，被霍念念悄悄喜歡的男人，一個陌生人，替我撐起了傘。”
    “這樣看來，我是不是沒那么失敗，沒那么讓人覺得厭惡？”
    她越說，厲司城越覺得害怕，他彎腰求他，“別這樣，別恨我。”
    “我不恨你啊，厲司城，我只是覺得，我追著你的腳步走了這么久，已經(jīng)忘記了，我也是個女孩子，我也是需要別人疼愛的。”
    所以啊，她說，“趁著我徹底惡心上我愛你這件事情之前，簽了協(xié)議。”
    “我還有后半生要走，你知道我父母覺得欠我很多，他們會給我很多錢，我可以花錢買到很多愛和漂亮的臉蛋，厲司城，做人不能這么自私。”
    那晚霍凝欣甩開他的手，關(guān)上了門。
    厲司城蹲在地上。
    他覺得痛死了，心臟傳來的陣痛，幾乎要讓他徹底昏厥。
    他知道，霍凝欣沒有在開玩笑。
    一個人的愛意，他不是看不清楚。
    如今的霍凝欣，的的確確不再需要他了。
    反倒是他，想要忘記，卻又清晰的明白，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讓他這樣喜歡，又失去。
    ——
    三月份的時候。
    長虹初中門外，柳樹發(fā)芽。
    厲南禮從家里跑來找到傅枝，他馬上要去部隊(duì)，但這一次，不知為何，厲司城處理好了厲氏所有的事情就消失了，繼承權(quán)成了他的，叔伯早早被厲司城處理干凈。
    他的人生不再危機(jī)四伏，他站在傅枝面前，想到準(zhǔn)備好的腹稿，正要開口，就聽見傅枝道：“厲南禮。”
    “嗯？”
    “我前兩天聽說，阿姨和我爸……和我，嗯，不對，是和傅江戀愛了，他們或許會給你生一個弟弟妹妹，那時候，你就不會孤獨(dú)了，對嗎？”
    傅枝用很溫柔的語氣問他，不知為何，厲南禮忽然慌了起來，“為什么要這樣說，你在我就不會感覺到孤單，我——”
    “可我不會一直都在啊，”傅枝抬手，摸了摸厲南禮的眉眼，“我也希望一直陪著你，可是不可以啊，厲南禮。我觸動了這個時空的法則，加速了一些事情的發(fā)展和某些事情改變的軌跡，法則不再允許我出現(xiàn)，我該回去了。”
    “不過好在你會忘記我，不然我會舍不得的，厲南禮。”舍不得離開這樣的你，舍不得自己不能再陪陪你。
    可我又只能陪你這樣一小段青蔥的歲月。
    “傅枝，你——”厲南禮慌亂地抬手，要去拉眼前的少女，但下一刻，柳絮紛飛，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遽然消失。
    有風(fēng)劃過樹梢。
    少年站在柳樹之下，迷茫地看了眼四周。
    他，為什么會站在這里？
    “叮咚——”一聲。
    他循聲望去，看見一枚掉落在他腳邊的銀色戒指。
    他彎腰拾起，戒指上殘留著淡淡余溫。
    “奇怪。”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臟，不明白，為什么看見這枚戒指的時候，心臟怎么會這么疼。
    ——
    光元2034年，凌晨四點(diǎn)。
    厲南禮從夢里起身。
    傅枝側(cè)身睡在粉色的小枕頭上，呼吸綿綿。
    他替身邊的妻子拉好被角，輕輕吻了吻她的眉眼。
    而后抬步，輕輕地走去到了書房的位置。
    拉開第二層抽屜，他翻找到了一枚有些暗沉的銀制戒指。
    戒指似乎放的有些年頭了，不過被保存的極好，并未落灰。
    他拿起戒指，用溫?zé)岬闹讣饷嗣渲傅睦饨恰?br/>     想到年少時未曾說出口的喜歡。
    微微勾了勾唇角。
    明明說好了喜歡他，會陪他一輩子的。
    小騙子。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