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天后，《最后的溫暖》順利殺青。
　　殺青宴上，劇組按慣例請了媒體來采訪，余嘉一和傅君彥是主角，自然坐在一起，余嘉一旁邊還坐著扮演男二的演員蘇漓江。
　　幾家媒體先是圍繞劇情提了一堆問題，而后便有人將重點(diǎn)放在了余嘉一和傅君彥身上。

　　“這是兩位第二次的合作?！毙⌒苡耙暤挠浾咛釂柕?，“去年的那部《你是我的青春》也很受觀眾歡迎，有沒有想過，繼續(xù)合作第三部戲？”
　　余嘉一面帶微笑地回答：“如果大家愛看，我沒問題。”
　　“君彥的想法呢，”那位記者繼續(xù)問，“君彥覺得嘉一是位值得繼續(xù)合作的演員嗎？”

　　“她肯定是啊，我和她相處起來很愉快。以后有機(jī)會，我們會常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的?！备稻龔Я藫в嗉我坏募绨?，笑得像個(gè)小太陽一樣。
　　余嘉一聽了這句話，忍住翻白眼的沖動(dòng)，嘴角的笑容尷尬又無奈。
　　倒是很多記者抓住這個(gè)瞬間多拍了幾張照片。

　　又有人找個(gè)新話題：“嘉一最近還有部電影在熱映。《海棠初開》上映短短幾天，票房就已經(jīng)過億了。嘉一對這部戲里的自己滿意嗎？”
　　余嘉一蹙眉，臉色一變，話在喉嚨里生生打了個(gè)哽。
　　還是蘇漓江反應(yīng)得快，他打趣道：“我們這是《最后的溫暖》的殺青宴啊，怎么還反倒給別的戲打起廣告，是嘉一的也不行。我這么一個(gè)大活人在這里，怎么沒人來關(guān)愛一下我?！?br />
　　蘇漓江長得一副唇紅齒白的樣子，說話又幽默風(fēng)趣，粉絲也不比誰少。記者見他主動(dòng)開口，很快便把炮火集中對向他。

　　等媒體都走了，余嘉一私底下向蘇漓江道了聲謝。
　　蘇漓江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小事情，我只是聽到你上回和君彥講的話而已?！?br />　　“不過，昨晚我抽空去看了那部電影，老實(shí)講，人沒問題，是戲的毛病?！碧K漓江一本正經(jīng)地道。

　　他為人隨和，又愛說笑貧嘴，一向被譽(yù)為劇組里的開心果，和誰都能相處好。余嘉一也很喜歡他，笑道：“誰都沒有江江會講話。”
　　蘇漓江嘿嘿直笑。
　　“還是要謝謝你幫我解圍。”余嘉一不見外地拍拍他的胳膊，“今天公司還有事，改天一定請你吃飯?！?br />　　“好啊?！碧K漓江熱情地說，“時(shí)間你定，我來請?！?br />　　余嘉一道：“那我先走了?！?br />　　蘇漓江向她揮了揮手，余嘉一坐上車，開往英龍的方向。

　　她昨晚就和皮卡約好今天在公司見，該說的話也已經(jīng)在心里打過一遍腹稿。余嘉一和皮卡合作三年，對他的脾氣還算摸得清楚，所以更加明白，今日會是一場兇殘的戰(zhàn)爭。
　　推開辦公室的門，穿著一件花襯衫的皮卡正翹首以待，他抬起頭：“嘉一，我可是專門等了你很久哦?！?br />　　余嘉一幾步走過去坐下，張望道：“那幾個(gè)新人呢？”
　　“矮油～為了你，我特地讓人把他們的事都排到下午了。”皮卡一副“我最愛你”的語氣。

　　他手里拿個(gè)小電風(fēng)扇，正對著他裸｜露的鎖骨吹：“怎么樣？想好接哪部戲了嘛，那三個(gè)戲的導(dǎo)演現(xiàn)在都在催，我們一定要趕快給個(gè)答復(fù)。”
　　余嘉一雙手?jǐn)傞_桌上，白皙的臉上寫滿了無奈，她道：“想好了，我還是都不想接?！?br />　　皮卡放下小電扇，拍了拍桌子，把聲調(diào)拉的長長地：“嘉一——”
　　“你這樣怎么好，”皮卡道，“現(xiàn)在你的熱度這么高，就該趁著勁頭，趕快出些新片子。聽我的，我怎么會害你呢?！?br />
　　“皮卡，能先聽我說嗎？”余嘉一做了個(gè)“ｓｔｏｐ”的手勢。
　　皮卡：“嗯？你要說什么？”
　　余嘉一終于拿到話語權(quán)，她下意識地正襟危坐，有點(diǎn)嚴(yán)肅地說：“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合同的事。”
　　皮卡骨子里的敏銳馬上冒了出來，他狐疑地聳聳鼻子：“談什么合同？”
　　余嘉一不想再拖下去，她美目微張，干脆利落地說：“是這樣，我打算終止和英龍的合作?！?br />
　　“終止？！”皮卡的驚呼聲瞬間高了八度，他的尖叫聲直接跌出天際，“你，哦？！你要終止合作？”
　　“親愛的，告訴我，出了什么問題?！逼たㄎ嬷?，不敢置信地說，“我們明明合作得很愉快，你怎么能這樣對我?！?br />　　“抱歉，皮卡?！庇嗉我挥钟行┎蝗绦牧?，她遺憾地答道，“我并不覺得現(xiàn)在還很愉快?！?br />　　“拍《合拍戀人》的時(shí)候我曾經(jīng)說過，對這些偶像劇沒有興趣，希望能換個(gè)路子演，可你還是給我接了一部又一部?！庇嗉我辉噲D講道理，“我們拍戲理念不同，你明白嗎？”

　　她換了種口氣說：“英龍對我有知遇之恩，這個(gè)我懂，也心懷感激。所以，剩下兩年的違約金會照常付。如果你還覺得不滿意，《最后的溫暖》的尾款，你抽五成走，我也沒問題。”
　　“這不是違約金的事！”皮卡氣得一抖一抖地，他不客氣道，“是，你是拿過最佳新人獎(jiǎng)，但是如果沒有公司，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演《春風(fēng)來》的時(shí)候你片酬才多少，《海棠初開》又是多少？這能同日而語嗎！哦！我捧紅了你，你就這樣回報(bào)我？你還有沒有良心！”皮卡的臉都?xì)饧t了，用手一直給自己扇風(fēng)。

　　“皮卡?！彪y得余嘉一還有理智，她壓低聲音勸道，“你能不能冷靜一點(diǎn)，我是想和你好好談?wù)?。?br />　　“你要終止合同就沒什么好談的，我不聽！”皮卡怒吼道，“我不會同意的?！?br />　　“我們畢竟合作了三年，就不能好聚好散嗎？”見到他一副不可理喻的樣子，余嘉一也終于忍不住，大聲咆哮道。
　　皮卡猛地站起來，模樣像極了一只炸毛的花公雞，他走來走去，對著余嘉一指指點(diǎn)點(diǎn)：“你，你還知道我們合作了三年！你簡直忘恩負(fù)義！得隴望蜀！你要是真終止合同，我一定去天涯爆你的料！”

　　余嘉一一聽，再也忍不住了，頓時(shí)炸毛道，“那你就去爆！我早就想告訴你，你接的那些爛片除了熱度什么都沒有！我真的煩透了你每天掛在嘴巴的“熱度”和“炒作”。除了這些，你還知道其他東西嗎！”
　　“我是個(gè)演員啊，”余嘉一指著自己，苦口婆心地道，“英龍讓我有了比以前更高的知名度，關(guān)于這點(diǎn)我無話可說。但是自從加入英龍，我每天在微博上被人罵爛片，爛片，爛片！”

　　“爛片！知道嗎！”余嘉一的小臉憋得通紅，索性將幾年來的怨念都一口氣爆發(fā)了出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皮卡捂著胸口，險(xiǎn)些氣暈過去，他把桌上的筆筒狠狠往地上一摔，齜牙咧嘴地往門口的方向一指，狂躁道：“你出去，現(xiàn)在就給我出去！”
　　余嘉一什么話也沒說，摔門走了。情勢顯然比她想得更惡劣。

　　門口，聽到一點(diǎn)吵架內(nèi)情的皮卡的助手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嘉一姐?！?br />　　“你進(jìn)去勸勸他吧?！庇嗉我焕砝眍^發(fā)，她收斂住脾氣，道，“這幾年，感謝你的照護(hù)?！?br />　　皮卡的助理被點(diǎn)撥了一些，笑道：“嘉一姐客氣，客氣了。祝嘉一姐前程似錦?！?br />　　“謝謝，也祝你節(jié)節(jié)高升?！庇嗉我惠笭柕?。

　　余嘉一開車回家的時(shí)候，有個(gè)電話剛好進(jìn)來，她正在走二環(huán)，便直接按了接聽。
　　“喂——”那邊的聲音有點(diǎn)陌生，還有點(diǎn)低沉，“和皮卡談合同談得怎么樣？”
　　余嘉一：“你是，韓……少庭？”
　　韓少庭：“嗯?！?br />　　上次吃完飯，余嘉一就和何玲芳互相留了電話，本以為會是上東派人來詢問，沒想到居然又是韓少庭親自上場。他和上東到底什么關(guān)系？

　　余嘉一一邊想，一邊坦白回答：“不太順利，皮卡不愿意放我走?！?br />　　“不止不愿意吧，他沒罵你？”韓少庭饒有興趣地問。
　　談到這里，余嘉一還帶了點(diǎn)怒意，她的貝齒咬著嘴唇，負(fù)氣道：“他說我忘恩負(fù)義?！?br />　　韓少庭低笑：“在他的角度看，你屬于爽了就走，當(dāng)然是忘恩負(fù)義?！?br />　　余嘉一：“……”爽了就走是什么。

　　“行了，”韓少庭道，“早知道你在公關(guān)方面是個(gè)菜……不行的人。下午上東會找人去和他談的?！?br />　　韓少庭的話讓余嘉一心里稍微踏實(shí)了一點(diǎn)。她誠懇地說：“還是麻煩你了，本來我想自己解決的。”
　　“沒這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表n少庭的語氣有點(diǎn)慵懶，“回家睡一覺，準(zhǔn)備迎接明天的新生活吧?！?br />　　“謝謝?！彪m然韓少庭前半句有些挖苦的意思，余嘉一還是禮貌地道謝。畢竟何玲芳說是他推薦上東簽下她的。
　　“不客氣。”話筒里傳來的韓少庭的聲音中似乎有幾分愉悅。

　　掛了電話，余嘉一專心地繼續(xù)開車。她今天屬于閑人一個(gè)，舊戲殺青，又沒有新戲接檔。韓少庭的一個(gè)電話還幫她解決了盤旋已久的煩惱?；氐郊液?，余嘉一悠閑地泡了個(gè)澡，換上睡裙，美美地看了一下午的電影。
　　到了晚上，楊柳才從外頭回來，手上拎著打包好的余嘉一點(diǎn)名要吃的飯菜。

　　余嘉一剛睡醒，打了個(gè)哈欠。
　　她接過楊柳手里的東西，揉揉眼睛，還帶著幾分迷糊問道：“房子看得怎么樣？”
　　楊柳懨懨地，沒什么精神，她趴在桌上，喪氣地道：“我和王開商量了很久，決定先租房子住。北京的房價(jià)太高，我們都付不起首付?！?br />　　“你們不是已經(jīng)存好了錢？”余嘉一打開打包飯盒，邊饑不擇食地先夾了一筷子佛跳墻，邊道，“前幾天你還很興奮地說要有自己的房子了?！?br />　　“他說，要買房子有點(diǎn)困難，結(jié)婚以后什么都要花錢，還是回家鄉(xiāng)去買，在北京暫時(shí)租一套?！睏盍袣鉄o力地道。

　　余嘉一從食物中抬頭，忍不住訝異道：“回家鄉(xiāng)買，你們倆的工作不都在北京嗎？”
　　說到這里，楊柳不禁有點(diǎn)為難：“是啊，所以先租著。等以后有錢了，說不得還是會在北京買?！?br />　　“首付還差多少？”余嘉一放下筷子，拿紙巾擦了擦嘴。
　　楊柳掰著手指算：“我們這幾年存了有六十多萬，加上雙方家里出的，大概能湊到一百多萬。然后去掉辦婚宴的錢，至少還要個(gè)小二十萬才行。”
　　“買了房子，裝修也要錢?！睏盍鴵u搖頭，黯然道，“算了，還是不買了?！?br />
　　余嘉一從桌上的錢包里抽了一張銀|行|卡給她，財(cái)大氣粗地說：“這張卡里還有四十萬，密碼你知道的。”
　　楊柳不敢接。
　　“收著吧，別不好意思?！庇嗉我粚⒖ㄍ掷锿屏送?，眨眨眼，說“算是我送你的禮金。你自從當(dāng)了我的助理，也沒怎么好好談戀愛。拿去給王開，就說這是我耽誤你們這幾年約會時(shí)間，送的賠禮?！?br />　　楊柳還是不要。
　　余嘉一虎著臉，一拍桌子，杏目圓瞪道：“你要不要，是不是不把我當(dāng)朋友？”

　　楊柳這才誠惶誠恐地接下卡：“謝謝你，嘉一。”
　　楊柳不停給余嘉一碗里夾菜，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剛來的時(shí)候，我老覺得你窩里橫，不僅懶，還什么都不會做?！?br />　　“有時(shí)候看你連火都不會開，我還想怎么會有人這么笨。這些都是我的不對，怎么能罵你呢。”
　　“我以后再也不會這樣了，你是我的女神啊！你這么好心，以后一定能得影后！”渾然不覺自己說了什么的楊柳，星星眼望著她。
　　余嘉一“呵呵呵”地冷笑，她扯著嘴角：“是嗎，承你吉言。先把卡還我怎么樣？”

　　楊柳“嘻嘻”地賠著笑，她拿出手機(jī)，湊到余嘉一跟前問：“我給你念念最近的新鮮事吧，或者我們看看電視？”
　　“念微博頭條?！庇嗉我灰贿呄麥绮?，一邊說。
　　“好叻！”楊柳打開新浪，“傅君彥……誒？”
　　余嘉一敏感地抬頭問：“怎么了？”

　　楊柳點(diǎn)開“傅君彥余嘉一疑承認(rèn)戀情”的熱搜，看了看，說道：“沒事。微博上說你們可能在一起了，應(yīng)該是和《最后的溫暖》有關(guān)的炒作?！?br />　　“還有什么？”余嘉一道。
　　“還有個(gè)，余嘉一……另投新歡？”楊柳磕磕巴巴地念出來。
　　余嘉一拿過手機(jī)，點(diǎn)開這條頭條一看。

　　上面附了一張模模糊糊的照片，照片里只抓拍到了她的側(cè)面，而上頭顯示的位置正是前兩天她們和韓少庭吃飯的正門口。
　　她和韓少庭的影子都特意被紅筆加粗了，除此之外，何玲芳也被一個(gè)小圓圈標(biāo)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