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
70
蘇好最后沒有帶走這本日記。
是迷信也好, 是念想也罷,就像邊燃認(rèn)為他和蘇好的相遇,是蘇妍希望他來幫妹妹解開心結(jié)。
蘇好也認(rèn)為, 當(dāng)那陣風(fēng)吹開那一頁日記, 就是姐姐希望她發(fā)現(xiàn)這個藏在日記本里的秘密,把這本日記留給她的星星。
日記本里還有很多頁寫了這樣的獨白, 蘇好沒有再拿鉛筆去掃,把它原原本本交給了邊燃。
她相信, 邊燃能夠拿到這本日記, 本就是姐姐的安排。
夏校結(jié)束了, 在這道邁入成人世界的關(guān)口, 蘇好十八歲以前的心事終于得到了解答。
正式開學(xué)后,邊燃不再教授蘇好油畫,成為了蘇好隔壁班的任課老師。
她不知道這是校方的安排,還是邊燃有意的退避。
但不論如何, 這個安排讓蘇好如愿以償?shù)爻蔀榱伺枷竦膶W(xué)生,在從崇拜的意大利裔美籍畫家佩德羅手底下學(xué)習(xí)起了油畫。
蘇好再也沒有害怕過紅顏料。
*
夏末的暑氣漸漸消減, 氣涼爽起來。新澤西多云的秋到了,蘇好的成年生日也一日日臨近。
整個九月,蘇好陸陸續(xù)續(xù)收到了很多來自國內(nèi)的快遞包裹。
前陣子她在微信活過來,國內(nèi)的同學(xué)朋友都得知了她在加德里念書, 也不知誰提了個醒, 大家想起她的十八歲生日,一個個都給漂泊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她寄來禮物。
禮物什么都有, 樸素一點的有地方特產(chǎn), 實用一點的有頸椎按摩器,降噪耳機, 搞怪一點的有防脫發(fā)用品祝愿她別為藝術(shù)禿了頭,真誠一點的有一些DIY玩具。
還有浪漫一點的,給她在當(dāng)?shù)鼗ǖ赀B續(xù)訂了一個月鮮花,每周一束送花上門――當(dāng)然,這位送花的男士是她那上初中以后突變浪漫主義的表弟。
不然這花,蘇好不僅收得燙手,可能還得為此每讓徐冽種上一顆草莓消醋。
包括家里人在內(nèi),蘇好從九月的頭到九月的尾,總共收到了近二十份禮物,宿舍滿滿當(dāng)當(dāng)塞不下,甚至有一部分堆去了徐冽的公寓。
蘇好覺得這對徐冽來無疑是一場災(zāi)難。
當(dāng)然不是指她霸占了他公寓空間,而是這些禮物已經(jīng)涵蓋了健康、娛樂、生活、藝術(shù)各種領(lǐng)域,徐冽親眼見證了這一份份創(chuàng)意,還能送她什么?
寄禮物的親朋好友都擔(dān)心物流不準(zhǔn)時,提前送來包裹,可徐冽這個身邊缺然得等到她生日當(dāng),這樣就難免陷入被動。
每想一個創(chuàng)意,第二就會被一個從而降的包裹搶占先機。
雖然徐冽什么都沒表露,但蘇好有次周末在他公寓寫作業(yè),寫困了睡了個午覺,睡到中途,聽到他避著她在陽臺跟人打電話,隱約提到了“生日禮物”的字眼――蘇好估計徐冽可能是在跟誰求助。
后來有兩次,又遇到徐冽躲著她打電話,她都替他捏一把汗,想想是不是該跟徐冽分享分享她的防脫發(fā)用品,以免他為她的禮物愁到頭禿。
蘇好想過,要不干脆就由她挑個禮物,直接讓徐冽送給她得了,反正她也不是那種“人家家就要驚喜喜嘛”的女生,收禮物收的還是個結(jié)果。
可接連收到那么多生日禮物以后,蘇好一時間竟然也想不到自己還缺什么。
直到九月最后一周,佩德羅給他們劇透了十月第一周的繪畫考核內(nèi)容――臨摹人體裸畫。
蘇好的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
當(dāng)傍晚,徐冽下課后過來接蘇好一起吃晚飯。
這一個月來,因為剛開學(xué)雜事多,又是學(xué)業(yè)又是社團活動,兩人能開伙的機會很少,上課日經(jīng)常不是徐冽有事就是蘇好有事,所以晚餐一般就在附近餐廳吃頓便飯,然后就散伙了各忙各的。
難得這兩人都閑,蘇好心里又有一個考量已久的計劃,就跟徐冽提出回公寓開伙。
徐冽在這些事上幾乎對她百依百順,接了她一起去超市買生鮮。
回到公寓以后,蘇好就陷入了興奮。
徐冽早在超市就發(fā)覺她今有股蠢蠢欲動的勁,一開始以為她是為難得開伙激動,到了公寓,見她看都沒看那些食材一眼,一直在房間四處打轉(zhuǎn),才發(fā)現(xiàn)不是這么回事。
徐冽一邊在水槽邊洗番茄,一邊瞟她:“找什么?”
“在想要怎么布置一下這里,太板正了,畫起來缺點浪漫元素。”蘇好審視著客廳的邊邊角角。
“要畫這里?”徐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案板上待宰的魚,看了看這平平無奇的簡陋公寓,“這里有什么好畫的?”
“有你啊。”蘇好舔舔唇,背起手走過來,“之前畫你的那幅油畫,怕擱行李箱弄壞了沒帶過來,一直留在舅舅家,沒收尾好遺憾。男朋友再給我當(dāng)一次模特?”
徐冽點點頭:“那陪你去好看的地方畫。”
蘇好嚴(yán)肅地?fù)u搖頭:“不能出外景,只能在這里。”
“為什么?”徐冽挑了下眉。
蘇好悄悄話似的湊到徐冽耳邊,低聲道:“因為這回想畫一絲|不掛的男朋友。”
“……”徐冽手里熟透的番茄被捏爆了汁。
蘇好低頭看了眼這可憐的番茄,順了順?biāo)谋常骸皠e緊張,為藝術(shù)獻身并不是什么羞恥的事,你放心,我保證私人珍藏絕不外泄。況且你早該有思想準(zhǔn)備了嘛,有個學(xué)油畫的女朋友,這種事遲早都要面對。”
徐冽斜眼看著她,像在質(zhì)疑“那么為什么不是遲一點”。
蘇好把佩德羅透露的考題講給他聽:“你看,既然是考核,當(dāng)然需要提前準(zhǔn)備,老師給我們透露了考核內(nèi)容,就是在提醒大家最近多練習(xí)人體畫。那俗話得好,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我不得抓點緊?”
“考核不是臨摹嗎?”
“你這人怎么這么沒有進取心?”蘇好捶他一下肩膀,“那俗話又了,上山容易下山難,臨摹容易寫生難,我把寫生練好,到時候還怕區(qū)區(qū)一個臨摹嗎?”
徐冽收拾了那個番茄,洗干凈手,轉(zhuǎn)過身來看她:“你認(rèn)真的。”
“你見過我不認(rèn)真的時候費勁巴拉這么多俗語?”蘇好白他一眼,硬的不成來軟的,嘆息道,“其實吧,更重要的是,這周六剛好是我十八歲生日,十八歲,多么里程碑式的一,我收了十七年未成年禮物,你不該在這送點成年人才能擁有的禮物――你的身體,給我嗎?”
徐冽:“……”
他看她是真的很想要一份成人禮了。
徐冽捏捏她的下巴:“周五晚上接你過來,禮物拿多了別哭。”
*
蘇好當(dāng)然聽出了這人在什么騷話。
但是怎么呢,她并沒有感受到特別威脅。
主要是這一個月吧,雖然周末待在他公寓,常常會拉起窗簾,跟他做些沒羞沒臊的事,但也僅限于隔著衣服。
她這個男朋友原則性實在太強,她衣服遮著的地方,他是絕對不會侵犯的,而且活生生把她逼成了灰姑娘,十二點之前必定送她回學(xué)校宿舍。
就好像他有一種保護未成年女朋友的使命福
所以蘇好現(xiàn)在就把他的騷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左耳進右耳出,聽過算數(shù)。
周五晚上,成年前的最后幾個時,蘇好無所畏懼地來到徐冽的公寓,吃過晚飯以后,趁他去洗澡,在外邊布置背景。
浴室水聲淅淅瀝瀝,她慢悠悠地在客廳那張墨綠的長沙發(fā)上了撒了一大片半枯萎的紅玫瑰花瓣,又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擺了一個新買的黑色裂紋花瓶,在里面插了一束新鮮的紅玫瑰。
萬事俱備,剛好聽到咔噠一聲響,浴室的門被擰開了。
蘇好緩緩回過頭去,從上往下地打量出浴的男朋友。
徐冽渾身濕漉漉,漆黑的碎發(fā)凌亂地垂落在額前,鬢角往下滴著水,白皙的胸膛上也殘留著一顆顆水珠,一走動,水珠就滾落下來,一路淌過他腹分明的肌理,蜿蜒著淌進浴巾的邊沿。
蘇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其實早在南中她就看過他裸上半身,但當(dāng)年的驚鴻一瞥,和此刻迎面而來的近距離視覺盛宴絕對沒法比。
蘇好捏了下鼻子,像在確認(rèn)自己有沒有流鼻血。
徐冽一手拿了條白毛巾擦頭發(fā),另一只手提了把圍在下半身的浴巾,抬起眼對上她晶亮的目光,神色里有一絲無奈。
可能因為這并不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蘇好穿得整整齊齊,甚至因為氣涼了,她今穿的還是一件相當(dāng)嚴(yán)實的長袖線衫。
蘇好看了眼自己的著裝,又對比了一下他,想到的卻不是同一件事:“你會不會冷,我給你開個熱空調(diào)?”
“冷點剛好。”徐冽走過來揉了把她的頭發(fā),從冰箱拿了瓶冰礦泉水,仰頭灌下半瓶,像在鎮(zhèn)壓躁動。
蘇好看出了他的意思,默不作聲地走到一旁準(zhǔn)備畫具,在畫架前的高腳椅坐下,指揮著他:“去長沙發(fā)那邊,看過泰坦尼克號里Rose戴海洋之心的場景吧,你琢磨個性轉(zhuǎn)版。”
“……”徐冽到長沙發(fā)上側(cè)躺下來。
蘇好一眼望過去,見他手臂自然枕在腦后,一條腿伸直,一條腿懶懶曲起,姿勢擺得相當(dāng)性感,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專業(yè)。”
她就知道徐冽跟這些妖孽的枯玫瑰很搭。
“不過,”蘇好咳嗽一聲,提醒他,“那個,下邊那條浴巾可以不要了……”
“……”
“哦,別誤會,”蘇好拍拍胸脯承諾道,“我們藝術(shù)家是很尊重模特的,看見你面前那個花瓶了嗎?專門用來擋你重點部位。你放心,我現(xiàn)在這么看過來,目測位置擋得剛剛好。”
徐冽嘆了口氣,扯掉浴巾,扔在地上。
蘇好一抬頭,眼前被什么一晃:“等一下!”她一把捂住自己的雙眼,結(jié)巴道,“我……我目測失誤了,對不起,辜負(fù)了你的信任。”
“……”
徐冽隱忍著深吸一口氣,伸手去夠花瓶,問她:“往哪移?”
蘇好回憶了下:“往我左邊大概七八公分。”
徐冽照做移好花瓶。
蘇好挪開指縫看出去,松了口氣,不知在給他聽,還是在給自己聽:“好了,別緊張,剛才那一眼也就是過眼云煙,我已經(jīng)全部忘記了。”
“……”
一切就緒,蘇好深呼吸幾次,壓下剛才那一眼帶給她的心靈沖擊,拿起鉛筆開始打形。
四下安靜下來,只剩鉛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蘇好一畫起畫來就變得專心致志,慢慢忘記了男朋友,只專注于筆下。
但徐冽卻相反,眼看著她的目光從沙發(fā)掃到他身上,看她仔仔細(xì)細(xì)描繪過他的身體線條,從剛才起就一直浮在心頭的躁意在他胸腔里流竄得越來越強烈。
然后蘇好在一次抬眼里,看到吝覆她世界觀的一幕。
她只是想給花瓶打個形,一眼望去,卻看到花瓶背后冒出了什么多余的物體。
剛剛不是已經(jīng)擋死了嗎?!
“……你挪花瓶了嗎?”蘇好驚愕道。
徐冽閉起眼:“沒櫻”
“那……那怎么又出來了呢!”
“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不肯給你畫了嗎?”徐冽睜開眼來,眼色黯沉。
“……”
“知道了,那不畫了……”蘇好為難地閉上了眼,“你把衣服穿起來?”
“閉眼就好了?”徐冽重新圍好浴巾,走了過來,“不負(fù)個責(zé)?”
蘇好閉了半分鐘眼,裝死不話,聽徐冽一直站在她身側(cè)沒走開,只能睜開一道眼縫。
“怎么負(fù)責(zé)?”她硬著頭皮問,往下一瞟,看到浴巾隆起的輪廓,臉?biāo)查g燙紅成煮熟的蝦子。
“算了。”徐冽嘆息著揉揉她的頭發(fā),轉(zhuǎn)身朝浴室走去。
蘇好望著他凄涼的背影,也不知哪里來的沖動,突然拔步追了上去,在他關(guān)上浴室門之前擠了進去。
徐冽回過頭來,在浴室昏黃的燈光下注視著她:“做什么?”
“給你負(fù)責(zé)。我們藝術(shù)家很尊重模特的,包括模特的生理需求。”蘇好鼓起勇氣走上前去,晃了晃自己的手,“不過藝術(shù)家還有兩個時才成年,用這個湊合行嗎?”
徐冽沉默地看了她整整半分鐘。
蘇好以為,她這個原則性很強的男朋友在醞釀著把她推出浴室,正想不要算了,忽然被他一把拽過了手腕。
“北京時間比這里快十二個時。”徐冽突然。
蘇好一愣,才明白他是在,在中國,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做成年饒事了。
“委屈一下女朋友了。”他抓著她的手,用她的指尖勾開了他的浴巾,牽引著她握了上去。
蘇好被這觸感一驚,下意識把自己的手往回奪。
但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用了。
徐冽將她推上浴室的白瓷墻,低下頭,定定看著她蔥根般纖細(xì)白皙的手指,眼底浪潮洶涌。
蘇好緊緊閉起眼,感受著五指被他操縱著律動,指下越來越燙。
“睜眼。”徐冽啞著嗓子。
蘇好已經(jīng)決定這手隨便他來,卻絕不肯看他,死命搖頭。
“睜眼快一些,乖。”徐冽輕聲哄她,低頭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蘇好心肝直顫,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謬論,感覺到手上已經(jīng)傳來酸軟,想著不定聽他的話能速戰(zhàn)速決,咬咬牙睜開眼來,仰起頭正視他。
“別看我臉,低頭看它。”徐冽卻又有新花樣。
蘇好欲哭無淚:“你得寸進尺!”
“嗯,”徐冽摩挲了下她的臉頰,摁著她后腦勺,把她腦袋往下壓,讓她直視著這一幕,“我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