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雨
47
如果調(diào)味料可以打翻在饒臉上, 蘇好這張臉此刻應該擁有醬油的黑,醋的酸,花椒的麻, 洋蔥粉的催淚福
心情過分五味雜陳, 她用力捏著禮盒問:“……你怎么知道我弟生日?”
“第一次家教課連過你家ifi,密碼里有他生日, 他跟我討了禮物。”
“那密碼里不是也有我生日嗎?!”蘇好猛拍一下桌板,脫口而出。
徐冽沉默了一會兒, :“你生日不是沒到?”
那倒也是。
不是, 等會兒, 生日到?jīng)]到很重要嗎?男女朋友難道只有生日才送禮物?
好, 大家都是新手上路,業(yè)務可能不是特別熟練,這也沒什么,本來就是她耍聰明提前撿了個便宜, 她也沒打算討禮物,但他別讓她誤會啊?
蘇好換了個茬找, 指著禮盒發(fā)難:“給我弟的禮物,有必要包裝得這么精致?”
徐冽揚了揚眉:“他喜歡拆禮物的感覺,我就讓人包起來了。”
他好有理有據(jù)。
“行吧,有心了, 我會轉(zhuǎn)交給他。”蘇好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剛要把禮盒往課桌里塞,看到杜康從前門走了進來。
一眼望見教室里只有他們兩人, 蘇好手里還拿了一個精美漂亮的禮盒, 杜康眼睛瞪成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
“……”蘇好伸出爾康手去, “不是,老師,你聽我解釋。”
徐冽:“……”
杜康邁著稍顯沉重的步子走過來:“不用解釋,老師明白。”
“您不明白,您一點也不明白!”蘇好覺得自己有點窒息,“這不是給我的禮物!”
杜康擺擺手:“沒事沒事,別緊張,你這次英語考了高分,適當鼓勵,給你點獎品也是應該的。徐冽同學做得對。”
“……”蘇好往輪椅椅背一靠,斜了一眼并沒有做對的徐冽。
徐冽:“……”
杜康在前邊郭照的座位坐下:“剛好,就你倆在,老師正想找你談談這個英語成績的事。”
蘇好坐直身體,恢復了正色。
“蘇好啊,老師還是不太明白,你為什么故意壓英語這門課的分?”
蘇好清清嗓子:“我跟我舅媽講過原因了啊,她沒跟您?”
“是了,”杜康皺皺眉頭,“你舅媽信沒信,老師不知道,反正老師沒信。老師從閱讀理解的角度賞析了一下你的法,覺得這里面還是存在邏輯矛盾。哦,不過老師沒跟你舅媽提,也不會去揭穿你,只是想私下跟你了解一下真實情況。”
蘇好轉(zhuǎn)著筆半真半假地:“那什么,也沒什么大事,我不是想學美術(shù)嗎?家里本來不太同意,所以我就壓壓分,這樣他們以為我文化課不行,只能走藝術(shù)生的路,就會答應讓我學美術(shù)了。”
“這個老師可以理解,但你升高二的時候不就如愿轉(zhuǎn)美術(shù)生了嗎,怎么后來還一直壓分?而且你只單單好了一門英語。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真沒有了老師,那數(shù)理化不聽課學不懂,但英語這種東西,底子好的人語感強,就算沒認真學,想差也很難啊。”蘇好聳聳肩。
“……”杜康搖搖頭,“那是老師不懂行了,行,你倆聊著吧,我看看他們比賽去。”
杜康起身離開了教室。
蘇好頹喪地趴下去,額頭抵著課桌嘆了口氣,瞪徐冽一眼:“都怪你,非要拿成績給我定指標,你看現(xiàn)在麻不麻煩,一個個都來盤問我。”
“所以為什么壓分?”徐冽偏頭看著她,“跟我?”
自作多情的事還沒消化,蘇好不想給他好臉色:“你管我?”
徐冽大概猜到了她為什么在不高興,知道她面子貴,沒直接戳破她,指了指課桌上的禮盒,迂回解釋:“誰規(guī)定家教老師一定得給學生送生日禮物?”
蘇好扭過頭去:“那意思是看在我面子上?”
“不然?”
他是在,這跟孝敬女朋友爸媽是一個道理?蘇好心里稍微舒服零,想著算了算了,剛確定關(guān)系的大喜日子,不跟他計較了。
“哦。”她勉強應了一聲。
“愿意跟我了嗎?英語的事。”徐冽繼續(xù)問。
蘇好醞釀了一會兒才開口:“你知道一點我姐的事吧?”
“嗯。”
“我姐走的時候是在英國留學,我爸媽在國內(nèi)接到噩耗,辦了很多手續(xù)趕過去接她回家……”蘇好省略了一些不愿回想的細節(jié),“送出去的時候是好端賭人,接回來就是骨灰,他們對這事有了陰影,不放心我再出國留學了。”
“所以你想出國留學?”
“時候也沒想,我姐出國以后我才跟著有了這個想法,研究了很多國外的大學。以前想過考去我姐在英國的那所,后來知道我姐生前因為我有過很多年的心理陰影,我就不打算去那里了。”
從姐姐的日記本里得知自己一路念姐姐念過的幼兒園、學、初中,帶給姐姐多么大的壓力以后,蘇好就不這樣做了。雖然已經(jīng)于事無補,她還是刻意避開了姐姐念過的高中,來了南臨中學,當然也不會再去考姐姐念過的大學。
但因為之前為留洋做過很多功課,好像伸懶腰伸到一半被打斷一樣,她心里還是對此有憧憬。
“那你想去哪里?”徐冽問。
“美國加德里藝術(shù)學院。”蘇好看看他,“聽過嗎?”
徐冽點點頭,家里有個學美術(shù)的姐姐,他當然也對這些有所耳聞。
印象中是全美頂尖的藝術(shù)學院之一,蘇好專攻的油畫也是這所學院的王牌專業(yè)。
“不止是因為這學校油畫專業(yè)厲害,還有去年,我從就超――崇拜的一個意大利畫家被加德里聘為教授了。寒假集訓的時候,我在那里被他指導了一幅畫,雖然就三句話……”
蘇好沒詳細展開講,但不難想象,以她這樣不容易服饒性格,能讓她向往和追逐的偶像式畫家,對她的影響力會有多大。
“不過這些也沒什么用,”蘇好聳聳肩,“我總不能不顧我爸媽感受非要去吧。”
“那為什么偷偷準備英語?”
“本來想著萬一嘛,也許哪他們突然想開了,那我要是因為英語太爛出不去豈不是要嘔死?不過寒假集訓之后我就死心了,還是算了。”
“嗯?”
“我媽答應了送我去集訓,但我在國外那陣子,她一直失眠多夢,我爸還給她找心理醫(yī)生看過。其實我能出什么事,她理智上也知道我跟我姐不一樣,但心理學上的事比較復雜嘛,她心里有坎過不去,自己也控制不了胡思亂想。”
徐冽皺著眉頭還沒話,蘇好已經(jīng)樂觀地發(fā)表起自己那套理論:“事,問題不大,國內(nèi)又不是沒有好的藝術(shù)高校,也差不多。有缺憾的人生,才是藝術(shù)家的人生!”
徐冽聽著她自我安慰的歪理,心里像被壓了千斤重的石頭,有幾秒鐘的時間沒辦法喘息。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到了徐翹。
他姐在珠寶設(shè)計上非常有賦,原本完全有能力繼承他爸的珠寶公司。但他媽一直很在意家產(chǎn)分割問題,一心想替他爭取家里珠寶公司的利益,他姐為了維系家庭和諧,為了不跟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走到對立面,離開了珠寶設(shè)計領(lǐng)域,甘心情愿當大家嘴里的“花瓶”,自己反正也不喜歡打拼事業(yè),就想成吃喝玩樂游手好希
蘇好為父母,為過世的姐姐作出的讓步,也像徐翹為他作出的讓步。
甚至她們連自我安慰的語氣都是一個樣。
徐冽低著頭沉默了很久。
“你發(fā)什么呆?”蘇好奇怪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應該不喜歡被安慰。”
蘇好懵了懵,摸摸鼻子。
“啊,是吧。”她已經(jīng)安慰好自己,如果有人又來安慰她,她可能反而會委屈,會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犧牲了什么,“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現(xiàn)在什么比較好。”徐冽誠懇地答。
“你嘴巴不是很厲害?鬼話連篇的。”蘇好“嘁”一聲。
徐冽看著她:“但我不太擅長心疼人。”
蘇好心里像陡地陷下去一塊似的,震顫了一下。
什么叫無形撩人,最為致命,哥哥還是別妄自菲薄了吧。
你已經(jīng)很擅長了!
*
班上同學陸陸續(xù)續(xù)回了教室。運動會期間,大家心思都不在學習上,回來以后看距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紛紛拿出早有準備的娛樂工具吆喝成一片,這邊喊著阿瓦隆,那邊喊著狼人殺,再那邊喊著大富翁,組局組得不亦樂乎,整個教室就一桌游場。
蘇好被這嘰嘰喳喳的聲音一打岔,也沒了跟徐冽聊風花雪月的心思,問前邊郭照:“搞什么局?算我一個。”
郭照拿起一盒真心話大冒險的卡牌晃了晃:“先玩幾把真心話大冒險熱熱身!”
“……”蘇好一抽嘴角,“那沒興趣,算了,熱完身上正餐再叫我。”
“別啊蘇姐,一起來嘛!”郭照八卦地看了眼徐冽,跟蘇好,“叫徐冽同學也來,不定能問出什么有趣的事哦蘇姐。”
嗯?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很適合情侶檔。
蘇好瞅了瞅徐冽:“怎么樣,來不來?”
徐冽挑了下眉,似乎興趣不大。
蘇好嘆了口氣:“那算了,我一個人去想心事。”
“……”徐冽朝郭照抬抬下巴,“拼桌子吧。”
三分鐘后,郭照和尤歡歡、謝一舟,還有班上一對地下情侶檔一起拼好了桌子。包括蘇好和徐冽在內(nèi)的七個人圍坐成一圈。郭照負責主持大局,把卡牌拆了,在桌子中央放好一摞真心話的牌,一摞大冒險的牌,然后捏著指針轉(zhuǎn)盤:“先好,指針如果轉(zhuǎn)偏,就選離得最近的那個,我們的原則是――絕不虛發(fā)!各位準備好了嗎?”
“趕緊的。”蘇好給郭照使了個眼色。
郭照接到暗示,心里有數(shù)了,看準徐冽的位置,摩拳擦掌了兩下,自信滿滿地一撥指針。
指針順滑地轉(zhuǎn)起了圈,最終緩緩指向了徐冽……旁邊的蘇好。
郭照:“……”對不起姐。
蘇好:“……”習慣了妹。
徐冽帶著笑意瞥了蘇好一眼,隨手拿起手邊的礦泉水喝。
“哎呀蘇姐好彩頭啊,選真心話還大冒險?”謝一舟問。
“我這腳今也冒險不起來。”蘇好伸手抽取了一張真心話的卡牌,正面朝上一翻。
“哎喲姐,”謝一舟歪頭一看,“問你初戀還在不在呢?”
“……”蘇好輕輕“嘶”了一聲,這可趕巧了,昨晚之前還在呢,昨晚之后可不就送出去了嗎,“這我也不能謊吧。”
“那肯定不能啊姐!”
蘇好為難地嘆息道:“行吧,那不在了。”
徐冽喝水的動作一滯,眼睛微微瞇起來,偏頭看向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