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雙更合一)修
安旭“砰砰”地撞著車窗, 淚水滑落,沾濕了臉龐。
周照被扔在阿超旁邊,耳邊一陣長鳴, 像是汽笛的聲音, 里面又夾雜著撞擊聲,一聲又一聲撞在他心臟上。他聽覺清晰了一些,緩慢抬頭往旁邊的黑色轎車看去。
兩人視線隔著茫茫黑夜和雜亂車燈交匯融合,像是天邊破開一道口, 萬里晴空墜落深海。
空氣中是滾燙而潮濕的血腥味, 一絲一縷鉆進封閉的車窗。
安旭恍惚以為身處在他的血海里,那么濃那么烈。
她一瞬哭出聲來, 緊緊貼著車窗, 一邊搖頭一邊拿頭去撞車窗玻璃。
周照看著她, 看著她沒有一絲絲傷口,看她健健康康,他緩慢地笑了一下,艱難地吞了一下滿口的血水,張口:我沒事。
安旭哭到哽咽,仰頭把淚水倒回眼眶,垂頭緊緊抵著車窗,張口回:我也沒事。
周照看見了, 咧嘴一笑, 額頭上的血落進嘴巴里, 染紅了一口白牙。
他再無力昂著頭腦袋看她,盡管, 他是那么那么地想一直看著她。
頭倒回路面, 眼前一望無際的黑夜, 一點星光都沒有的黑夜。
他只希望快一點,再快一點。
肖回洲他們再快一點。
吉馬走回到顧朝平身邊,正打算蹲下去扯他的頭發(fā)時,原本縮在地上的顧朝平撐著地一個掃腿,把吉馬掃倒在地上。
吉馬狠狠砸在地上,五官瞬間皺成一片,眉眼陰沉。
他手下提著刀沖了過來,顧朝平雙手無法正面抗敵,只能一退再退。
地上的吉馬忽然一笑,顧朝平心頭猛地發(fā)涼,一顆子彈射了過來,他往后一退避開卻一腳踩空掉了下去。
一手下忙打著手電往下照下去。
黑色的海平面“撲通——”一聲,砸出巨大水花。
“這下面就北侖洋深海,離港口又遠(yuǎn),很難活得下來。”手下說道。
吉馬哈哈大笑,一手下拿了雪茄過來,給他點燃上。
他抽著雪茄撐地上一躍站了起來,往傅時錯那邊走去。
路過安旭的那輛車時,突然和里面的淚美人對上視線。
安旭被嚇了一跳,后退了幾步。
吉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哈哈哈笑著轉(zhuǎn)向傅時錯。
傅時錯看了他們幾眼,收回視線看著腳底的兩人。吉馬手下拿了一管注射器過來,傅時錯接過,在他們旁邊蹲了下來。
安旭猛地撞上車窗,一下一下撞擊著,“不要!不要!”
傅時錯推了推注射器,看了眼安旭,隨后垂眸看向周照。
周照比阿超慘一些,他身上都是血,躺在地面上像是死去了一般。
傅時錯暫時放過他,看向阿超,眼底的狠戾突起,咬牙切齒道:“阿超啊阿超。”
刀疤把阿超摁住,將他袖子捋起,露出結(jié)實的胳膊。
阿超瘋狂地掙扎,怒目瞪向傅時錯,胳膊上的涼意讓他渾身一抖。
早前他是金三角那邊的線人,時常游走于緬甸北部,泰國、老撾和柬埔寨越南等地。
一次緬甸北南兩方的將軍勢力火/拼,把他給卷了進去。當(dāng)時一起卷了進去的還有剛和金三角恩沙老大達(dá)成合作協(xié)議的傅時錯。
因為兩人都是中國人,阿超說了自己的經(jīng)歷,當(dāng)然是警方編給的也是他做線人的經(jīng)歷,就是邊境上吃不飽飯的苦孩子,通過幾方偷/渡賺錢的小混混。
傅時錯見他機警,找人在國內(nèi)調(diào)查了一番,確實是個不起眼的混混,于是就帶著他回了新金月。
阿超跟在傅時錯身后至少也得四年了。
傅時錯恨得咬牙,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和條子。
他抬手給阿超看注射器,指了指上面的小字,慢條斯理地問:“看見這是什么嗎?跟了我這么多年應(yīng)該知道這是什么吧?”
刀疤呵呵呵怪笑,緊緊壓制著他,大聲介紹:“這可是阿米實驗室最新研制出來的毒品,一次就上癮而且永遠(yuǎn)也戒不掉。發(fā)作時的快感是普通海/洛/因加冰//毒的九十二倍。”
吉馬在旁邊笑著補上:“你們應(yīng)該知道老四吧?大名鼎鼎的老四,在恩沙BOSS手下干事的那位國際特種兵。”
阿超和周照一瞬抬眼看向吉馬,眼里是痛極的仇恨。
吉馬拍手打著拍子,一聲一聲道:“那可是骨頭最硬的漢子啊,割了他五官都沒喊一聲痛,刮了皮也只是吸了幾口氣。就這樣的漢子,一針打下去,爽得都忘了形。不過他背叛我們,怎么可能給他爽呢,BOSS斷了他的針,他可是痛哭流涕舔著BOSS的腳趾,求BOSS施舍給他一針。”
阿超是見過老四的,那樣一個鐵血英雄被這幫毒販如此貶低羞辱,他氣到咬碎了牙根。
士可殺不可辱!
周照捏緊手指,指甲斷裂流出鮮血。
安旭咬住唇瓣才把眼淚憋了回去,她死死盯著光頭。
恨到想要直接手撕了這個敗類,但她更想親手把傅時錯給殺了。
她想,等她平安回去了一定把工作室三分之二的收益都捐贈在緝毒這份艱難巨大的工作上。
傅時錯豎起注射器,擠了幾點液體出來,隨后往阿超胳膊上移去。
“不要!”
安旭絕望地拿腦袋撞擊車窗。
不要!
不能這樣!
傅時錯怎么會壞到了這個地步?!
阿超掙扎著,看著滴著毒品液體的針頭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人壓制住阿超的四肢。
有人拍了拍他的血管,有人在身邊哈哈大笑。
此地說是地獄也不為過。
“啊——!”
安旭絕望至極,牙齒在口腔內(nèi)發(fā)抖打顫。
她像是一只被困在鳥籠里絕望而無力的麻雀,只能一下一下撞擊著車窗。
安旭此時此刻恨得想殺了自己。
她在年輕時為什么要救這樣一個惡魔?
她為什么要把這樣一個惡魔帶回人間?
她也不應(yīng)該活著的,早就該跟著母親離開這個世間。
黑暗的地面上,周照緊緊握著拳,緩慢地?fù)纹鹕眢w挪了過去,眼睛死死盯著離阿超胳膊幾厘米的注射器。
所有人都在盯著阿超,期待地摩拳擦掌。
他猛地伸長了手,一把扯掉傅時錯手里的注射器,注射器掉在地上。
兩人急忙去搶,然而周照還是慢了一步,傅時錯拿起注射器手腕一轉(zhuǎn)——
周照緊緊握著他的手腕,兩廂力量搏擊,針尖冒著一滴一滴的液體,離他胳膊越來越近,差一點就扎進了周照手腕上的血管上。
“咔嚓——”一聲,旁邊的車窗破裂聲音襲來。
傅時錯立馬抬頭看去,周照顧不得那么多一手捏緊傅時錯的手腕,一手把針頭往路面上戳去。
“咔”地一下,針頭戳斷,注射器與針尖分離,海/洛/因的溶液全部滴落在路面上。
他一把將注射器拋下懸崖,這才喘著氣,趴在地面上艱難扭頭看向黑色轎車。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周圍圍觀的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
而車?yán)锏陌残瘢劭粗禃r錯手里的針尖離周照胳膊越來越近,她心底升起巨大的恐慌。
這種高純度的毒品一旦注射進人體,往后余生,他們都將在戒毒的路上,傾家蕩產(chǎn)去戒毒,還會留下諸多的后遺癥。
她全身發(fā)抖,害怕到絕望,腿間一股又一股溫?zé)岬囊后w流了下來。
安旭顧不得肚子,慌忙扭頭在車內(nèi)觀察,看到駕駛位座椅下的逃生安全錘,她滑到車廂上,背對著手去夠安全錘。
車內(nèi)很熱,氧氣似乎越來越少了,她艱難呼吸著,側(cè)翻著身體去摸索,鐵制的手銬將她的手腕磨得紅腫破皮。
拿到安全錘那一刻,她連一口氣都不敢歇,一把提起來,跪在后座的座椅上,使足了力氣錘向車窗。
“咔嚓”一聲,整塊玻璃碎裂,引得傅時錯一下分神。
安旭趴在車窗上,海洋的咸濕和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大口呼吸著,與地面上劫后余生的周照對視上,眼淚嘩啦啦又流了下來。
肚子鉆心的疼痛讓她沒法一口氣翻出車窗外,她喘著氣,低聲呢喃:“寶寶,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傅時錯垂眸,見注射器也被丟遠(yuǎn)了,他拍了拍手站起來。
“要不要再來一針?”吉馬問道。
“不要!”安旭大喊:“不要阿時!”
久違的稱呼讓傅時錯心情大好,他踹了一腳周照,頂了頂腮幫道:“看在安安的情分上,就留你狗命一條。”
他一腳踩著周照的喉嚨,陰惻惻地笑起來,“你看到我跟安安的求婚視頻了吧?”
說著彎下腰,盯著周照血液模糊的眼睛,“這之后啊,安安就是我的老婆了。我要你眼睜睜看著,一個男人沒法護住自己老婆,是有多么的窩囊!”
安旭趴在車窗上,眼淚順著額頭那撞破的血液流到車身上又緩慢滴到地面。她緩慢地?fù)u頭,目光定在周照身上,一遍又一遍搖頭。
不,一點也不窩囊。
周照,你是最棒的!
你是人民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周照費力地眨了一下沾著血液的眼皮。
他緩慢扭頭看向車窗,對上車內(nèi)愛人哭泣的眼,看懂了她對他說的所有話,淚水裹著血液順著眼角滑落。
大滴大滴砸在路面上,滾燙而又悲戚。
傅時錯站起身,看著腳底下的一瘋一傷的兩人,唇角勾起暢快的笑意。
吉馬拉出一把瑞士軍用刀,丟給刀疤。
刀疤接過,一刀劃下去,阿超抬手緊緊握著刀尖,奮起掙扎。
傅時錯摸出漆黑的手//槍,瞄準(zhǔn)地面上的阿超。
“不要!”安旭全身發(fā)涼,反胃一陣陣涌上來被她拼命壓了回去。
她除了喊破喉嚨,別無他法。
然而亡命之徒根本不會聽她的。
“砰——”一聲,阿超倒了下去。
周圍的人喪心病狂拍掌大笑,刀疤呸了幾聲,爬起來踢了一腳地上軟泥一樣的人。
“轟——”一聲巨響,整個港口地動山搖。
連帶著海邊大道也搖晃了一下。
碼頭那邊亮起巨大的火煙,各種爆//炸的嘈雜聲跟著傳來。
傅時錯和吉馬遠(yuǎn)眺,吉馬還走到路邊拿望遠(yuǎn)鏡觀察。
“傅老弟我們得速戰(zhàn)速決。”
傅時錯側(cè)眸看了一眼,勾著唇角轉(zhuǎn)回頭,指了兩個手下,吩咐道:“把他丟下北侖洋吧。”
有兩名手下過來,一人一頭拖起阿超。
周照忽地伸手一把扯住阿超的手腕,微弱的脈搏讓他心頭一喜卻又瞬間沉入低谷。
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胸腔生疼。
旁邊過來兩個人手里拿著刀,嘰里呱啦說著外語,一腳踹了過去。
周照哇了一口血,被踹倒在路面上,手指無力地松開了阿超的手腕。
抬著阿超的兩人走到懸崖邊,一把甩起丟了下去。
吉馬笑著拍掌道:“哈哈哈爽快!這種條子,就該順著北侖洋飄到境外,永遠(yuǎn)也回不了國。”
安旭哭到流不出眼淚,眼睜睜看著他們把人丟下深海,眼睜睜看著那躺在地上發(fā)抖的男人。
她像是在做一個巨大而不真實的噩夢。
“撲通——”
海邊大道下傳來沉悶的一聲。
何其可悲,可嘆。
阿超緝毒臥底的一生就這樣葬于北侖洋,隨著海水流到境外。
一生,再也回不了他親愛的祖國。
見不了他最愛的親人。
看不見國土的熱烈。
永遠(yuǎn),永遠(yuǎn)埋葬在冰冷的北侖洋。
海邊狂風(fēng)忽起,層層海浪打在礁石上,激起一道又一道的嘩啦聲——是海哭的聲音吧。
它像是在為這一個接著一個犧牲的緝毒英雄哭泣,像是在為這個物欲難填的時代哭泣。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有人歡聲笑語,有人壯烈犧牲。
天地山河,海洋冰川,熱烈翻滾著世人所不知的滾燙鮮血。
遙遠(yuǎn)的路面上飛速閃著紅藍(lán)的車燈,傅時錯垂眸看向腳底的周照,須臾,抬眸看向黑色轎車。
安旭使勁搖頭,祈求地看著他。
“阿時,求你!”
傅時錯玩著鋒利的軍用刀,刀片亮出雪白的光,像劈天的閃電。
“阿時我們回去吧,回去就結(jié)婚,讓他看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
“不要!求你!真的不要!”
傅時錯這才滿意一笑,收起軍用刀。
吉馬晃了晃腦袋,抬高手一揮,周圍的人呼啦啦轉(zhuǎn)回車上。
刀疤撿起自動步//槍上了駕駛室。
傅時錯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眼,把相機放在周照腳邊,一抬腳踩過他的手掌,碾了一下走向黑色轎車。
打開車門,車內(nèi)一片熱浪,混著鐵銹一般的血液的味道。
他把安旭推了進去,自己坐了上去。
黑色轎車啟動,隨著前方的大部隊快速離去。
周照“嗬哧嗬哧”爬了幾步,汽車的尾氣噴在他臉上,轉(zhuǎn)眼就消失在眼前。
——
防城的港口也不是最終的交易地點,繞了一圈又回到了一開始出發(fā)地——興市。
下了海邊大道,吉馬與他的手下往另一條道路上開了過去,車窗降下,吉馬食指和中指合并豎起,從他那亮堂的腦門上飛了一個手勢。
傅時錯頷首,兩路車隊分開。
十幾分鐘后繞進了風(fēng)情街,七拐八彎轉(zhuǎn)到了北淪江邊上的一家成人用品店。
而此時的海邊大道,黑色的作戰(zhàn)車如同巨龍一般從海邊大道上飛速駛過,一輛接著一輛來到了周照邊。
車上跳下幾名特警,扶起周照。
武裝部隊繞過他繼續(xù)往前駛?cè)ィ挥鄡扇v公安車停了下來。
肖回洲一身黑色作戰(zhàn)服從車上跳下來,竄進特警中間扶起周照,拍了拍他的臉,喊道:“周照!周照!”
周照眼皮一動,緩慢睜開,咳了兩聲道:“快去興市,快!”
肖回洲往后比了個手勢,一輛擔(dān)架從緊跟著的急救車上抬著下來。
西城緝毒大隊的一名警察跑了過來,緊緊握著周照的手問:“我們隊長呢?”
周照深呼吸,指了一下道路下的海洋,粗嘎道:“快去救他!”
那名警察眼眶一紅,立馬站了起來,拿著呼叫機飛速跑回去。
“呼叫二隊呼叫二隊……”
幾秒后,直升機從海平面那邊飛了過來,巨大的探照燈照著海平面。
一個又一個特戰(zhàn)員身上套著救生圈跳進海里。
擔(dān)架來到周照身旁,兩個小警察要把他抬到擔(dān)架上。
周照忽然緊緊拉住肖回洲,固執(zhí)道:“我要跟你們?nèi)ヅd市。”
肖回洲回看著他,片刻后車?yán)飩鱽砹艘宦暤蛧@:“讓他跟著吧。”
一分鐘后,幾輛警車?yán)^續(xù)往興市駛?cè)ァ?br/>
周照坐在一輛后座上,旁邊是一名警察,正在給他處理傷口。
他身上的衣服也換了,穿上一身漆黑的作戰(zhàn)服,他挺直了背脊,咬著牙撐著。
港口因為巨大爆炸,傷亡慘重,附近的醫(yī)院紛紛趕過來支援,救護車呼嘯著來來往往。
“咯吱——”一聲,黑色轎車在成人用品店前停下。
刀疤下車,抱著槍站在門口往四方觀察。
傅時錯拉著安旭往里走去。
掀開成人用品店的門簾,里面的男人一瞬站直,見是傅時錯立馬站直,“老板。”
隨著這一聲,店里的小后門出來幾個男人。
安旭一眼掃過,又是一波不認(rèn)識的面孔。
傅時錯看了一眼,隨后看向刀疤。
刀疤上前,清點了人數(shù),轉(zhuǎn)頭朝著店老板道:“烏雞哥他們來了沒?”
店老板哈腰低頭,“來了,十幾分鐘前就來了。”
傅時錯推了一下眼鏡,“走吧。”
老板走到門口左右查看一番,立馬拉下卷簾門,鎖死后又拉了鐵門鎖住。
隨后帶著傅時錯他們從后門出去,繞過成人用品倉庫,一直往前走。
安旭走了兩步停了一下,傅時錯側(cè)頭,見她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抬手給她擦了擦,“怎么了?”
安旭唇色發(fā)白,搖了一下頭,“還沒到么?”
傅時錯看了眼店老板,男人擦了下汗道:“馬上就到了。”
轉(zhuǎn)過兩個倉庫,到了一個倉庫外,門口站著兩個男人,是全副武裝,持槍戰(zhàn)立,耳朵上耳麥閃了一下。
左邊的男人看見傅時錯,低聲說了幾句。
刀疤和傅時錯以及身后的人紛紛停下,等著他跟里面的人匯報。
安旭沒撐住,一手抓緊傅時錯的胳膊,冰涼帶著汗的手心使得傅時錯蹙了一下眉。
他看著她蒼白冒汗的臉,干脆伸手一把攬住她的腰靠在自己懷里。
安旭將全部的力放在他身上,微微弓著一些腰,緩解了些疼痛。
幾分鐘后,門口站著的兩人轉(zhuǎn)向他們,嘰里呱啦說著外語。安旭聽了一下,不是英語也不是日韓語,大約是緬語或者是泰語。
傅時錯攬住安旭,溫和地回了幾句。
隨后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店老板帶著人上前,刀疤斷后,傅時錯攬著安旭走在中間。
進了倉庫,身后“砰”地一聲,倉庫門關(guān)上。
倉庫里的大燈一瞬亮起,正前方就是堆得幾米高的木箱子。
“傅老弟啊!”一聲大笑從木箱后傳來。
倉庫里的木箱子只是這批貨的其中一部分,更多的堆在了外面的游艇和貨車車廂里。
一個中等個子的男人從木箱旁走了出來,他身后跟著一票全副武裝的小兵。
男人梳著大背頭,膚色古銅,一張臉笑起來格外彌勒佛,如果再胖點就更加像了。
他穿著一身的黑色西裝,耳朵上戴著耳麥,深邃的雙眼皮,突出的眼緊緊盯著傅時錯,幾秒后看向他身邊的安旭。
安旭瞳孔一涼,頭皮瞬間發(fā)麻,收回視線,沒擦額頭上的汗珠,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
烏雞笑著勾唇,客氣道:“弟媳這是怎么了?怎么這般虛弱?”
烏雞的普通話很標(biāo)準(zhǔn),甚至比滇城和西城附近的國內(nèi)百姓的普通話標(biāo)準(zhǔn),更像沿海地區(qū)的口音。
傅時錯笑了一下,“剛剛被嚇到了,內(nèi)人膽子有點小。”說著看向四周,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盀蹼u哥對貨還滿意不?如果滿意,不妨速戰(zhàn)速決。”
烏雞笑著,高深莫測的模樣,挑眉道:“急什么?”
傅時錯眉眼一斂,頂了頂腮幫,笑容有些淡,他看了眼已經(jīng)有些撐不住的安旭,抬眸見到椅子,客氣詢問:“能坐下來談么?”
烏雞笑著側(cè)身,比了個手勢:“請。”
那是一個小方桌,旁邊圍著幾把椅子。
傅時錯帶著安旭坐下。
烏雞和他的一名手下也坐下。
店老板從側(cè)邊抱了水過來,給他們一人一瓶放好。
烏雞點了根雪茄,慢悠悠抽著,他像是在逛后花園一樣,一點也不急。
抽了幾口雪茄,說:“傅老弟這次倒是真誠。”
傅時錯笑著靠在椅背上,一手搭著安旭的椅背,“想來烏雞哥是已經(jīng)驗過貨了。”
烏雞點頭,緩慢吐出濃煙,道:“貨是好貨,只不過這價格嘛……”
他說著搓了一下指頭。
傅時錯看向他,勾了勾唇角,“烏雞哥,國內(nèi)渠道確實是得靠你,畢竟烏雞哥是毒品內(nèi)銷最大的這個……”
他豎了一下拇指,“不過嘛,任何渠道只要肯開發(fā)……”
安旭坐下去后身體舒服了些,她捏著水看向傅時錯,傅時錯邊與烏雞哥打著太極,邊伸手拿過她手里的水,把瓶蓋擰開低頭聞了一下遞給安旭,低聲說:“可以喝。”
安旭接過,一口氣喝了半瓶。
而此時的倉庫外,一波又一波的武裝部隊悄無聲息地靠近倉庫。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有人在黑暗中比了個手勢,一小隊人馬悄悄靠近從后面偷襲各個倉庫口的守衛(wèi),一刀抹喉,接住往后拖,有人拿起耳麥站在了倉庫口。
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準(zhǔn)備就緒。
吉馬剛剛下了海邊大道,打了個響指,笑得瘋狂。
四五輛黑色轎車開始分叉,開得又急又快,繞著整個興市在轉(zhuǎn),警車被帶得跟在后面轉(zhuǎn)。
吉馬往后看了幾眼,笑著架起自動步//槍,“砰砰砰”一陣掃射。
直等子彈沒了,他收起槍,打開車門,與迎面而來的車輛錯過瞬間跳了過去。
警車追著那輛無人駕駛的黑車追了過去。
不起眼的一輛面包車停在了北淪小港。
吉馬從車上跳下來,看著寂靜空曠的周圍,有節(jié)奏地拍了拍手。
幾秒后四面八方冒出來他的手下,兩分鐘后一輛游艇從江面開了過來。
吉馬跳了上去,后面的人也跟著跳進去。
他站穩(wěn)摸了一把光腦袋,抽出雪茄。
手下問:“就這樣幫助烏雞?老大你一點好處沒撈到。”
“誰說我?guī)退俊奔R笑了幾口,吐出煙霧道:“老子幫的是自己。”
“那傅老板可是直接和BOSS合作的,他手里藥廠的制藥提純技術(shù),以后可以把技術(shù)提供給我們,就可以提煉更精粹的毒品了。”
手下恍然大悟點頭,還是他頭兒眼光長遠(yuǎn)。
游艇緩慢啟動,眼看著就要加速,突然,“砰——”一聲,一顆子彈飛射過來,打中吉馬的右手。
“呸!”吉馬怒目一瞪,緊緊握著手躲在座椅后,摸出腰后的槍,對準(zhǔn)遠(yuǎn)處連開幾槍。
游艇飛速沖了出去,扶著方向盤的男人脖頸一涼,嘩地倒了下去,一名特警從水里跳上來,掌握住方向盤。
另一名也從水里跳出來,一槍一個打去。
接二連三的人倒了下去掉進江里。
吉馬眼眶通紅,咬緊牙關(guān),“他奶奶的!”他撈起一把自動步//槍,“砰砰砰”一陣掃射。
倉庫里寂靜無聲。
兩人都在對峙著,一個想要壓價格,一個毫不讓步。
烏雞抽了口雪茄,忽地一頓,豎起食指擋在唇前,圍著的人立馬集中精神看向四方。
傅時錯也蹙眉,摟著安旭的肩膀收緊。
偌大的倉庫空曠而寂靜,幾聲細(xì)小的腳步聲從外圍跑過。
所有人不動聲色摸起了槍。
倉庫內(nèi)的氣壓一下低到了極致。
烏雞挑著眉眼,把雪茄丟在地上,一點點站起來,手里的槍“咔嚓”一聲上膛。
傅時錯也拉著安旭站起來,幾人都不說話,統(tǒng)一退到了木箱子后面,一瞬藏了起來。
“滋——”煙霧彈突然丟進倉庫里。
木箱后架起一把把自動步//槍。
“砰——”地一聲,戰(zhàn)爭開始。
接二連三的子彈打向這邊,傅時錯護著安旭躲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倒了下去,他們也在一步步移到最后的木箱上。
烏雞眼眶充血,惡狠狠盯著傅時錯,“你他媽身后跟著條子,還過來交貨,有病吧!”
傅時錯沒說話,緊緊護著安旭。
他也沒想到他們會來得這么快,吉馬那邊還是沒有把條子的視線引了過去。
而且,要怪就怪烏雞,啰里啰嗦討價還價,不然他們可以一進來就直接交貨交錢,隨后立馬走人。
烏雞目光在安旭上瞅了一眼,腦海里亮光一閃而過,伸手去抓她,“這娘兒們給老子做人質(zhì)吧!”
傅時錯護著安旭后退幾步,他余光一瞥,躲進機電箱里,烏雞緊跟著過來。
傅時錯眼底的狠辣一閃而過,槍從安旭胳膊下伸出去,直直對著烏雞的左心房,在烏雞還沒察覺的時候,悄無聲息的一槍,烏雞倒了下去。
傅時錯反手一扒,整個倉庫的燈光暗了下去。
他把電箱關(guān)上,外面槍林彈雨,噼里啪啦,人一個接著一個到下。
很長時間過去,槍聲熄滅,透過電箱往外看,煙霧彈也消散了,能看見特警持槍走來走去,倉庫里終于有人說話的聲音。
傅時錯垂眸,靜靜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安旭。
片刻后,他低頭,溫柔地親了親她的唇瓣,“安安,下一世,我們還要在一起,好不好?”
安旭內(nèi)心一震,囁喏著沒說話。
傅時錯眼里掉落一滴晶瑩的淚珠,他閉上眼再一次親了過去,大口吮吸她的唇瓣抱緊她的腰。
安旭要掙扎,脊背上抵上一根管口,她僵硬了一下不敢動。
他咬她的牙關(guān),安旭緊緊閉著,傅時錯退出來,一口又一口親著她,低聲呢喃:“不要怪我安安。”
“不要怪我。”
安旭呼出一口氣道:“你是不是要拿我做人質(zhì)?”
傅時錯緊緊盯著她,他捧著她的臉,保證道:“就這一次,安安,為了活著出去。”
“等以后到了新金月,我任你處罰,就算給我注射/毒/品都可以。”
安旭抿唇,吞了一下喉嚨,轉(zhuǎn)向外面。
傅時錯低頭貼了貼她冷冰冰的面頰,手里的槍移了上來,直抵著她的太陽穴。
“安安別怕,我沒上膛,不會傷害你的。”
他擁著安旭,打開電箱的門。
“哐——”一聲。
所有人緊緊盯著這個角落。
安旭腳底發(fā)軟,出去的時候被電線絆了一下。傅時錯抱緊她,兩人一前一后出去。
倉庫里的特警一瞬間支起槍,瞄準(zhǔn)他們。
“毒販?zhǔn)掷镉腥速|(zhì)!”
傅時錯呵呵呵地冷笑,手里的槍指著安旭,大聲道:“我要一艘游艇!不然我就一槍打死她!”
倉庫里安安靜靜,沒人接話。
傅時錯冷笑,提高聲音:“她還是一個孕婦,信不信我一槍斃了她們!”
倉庫里終于有了些細(xì)小的聲音。
傅時錯提了一下安旭,她沒忍住哼了一聲出來,肚子又開始疼了。
臉色一瞬蒼白,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
對面的人里有人比了一個手勢,圍著的特警一個個后退讓開了一條路。
傅時錯擁著安旭,背靠著倉庫的墻壁一步步往外挪,“別想從后面偷襲,她身上可是綁了炸//彈!”
“滴-滴——”安旭的衣擺下面一閃一閃亮起紅光。
兩人往外走去,倉庫外就是寬闊的北淪江。
到了江岸邊,周圍停了許許多多的車輛。
都在無聲地圍著他們兩人。
夜風(fēng)吹起,遠(yuǎn)處傳來游艇的聲音。
傅時錯扭頭看了一眼。
他們旁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周照被肖回洲緊緊壓制著。他握著拳頭,視線緊盯著外面,漆黑的大眼在夜里格外透亮。
夜風(fēng)呼啦啦吹起,安旭頭發(fā)被吹散,眼角的淚一下就掉落。
傅時錯感應(yīng)到什么,拇指一扒,子彈上膛,他咬牙切齒看了眼側(cè)方。
游艇開了過來,停在他們旁邊,游艇上的人跳了下來。
傅時錯一眼看過去,那人立馬抬手,快速跑回隊里。
傅時錯擁著安旭,始終躲在安旭身后,他把背留朝北淪江,北淪江對面就是越南,那邊不會有國內(nèi)的狙擊手。
他一腳踩上游艇,正要拖著安旭過來的時候,安旭突然弓腰一扭身脫離了他的槍,也就在此時,傅時錯的手腕被遠(yuǎn)處的狙擊手打了一槍,手里的槍“撲通”掉進江里,下一秒腿上也中了一槍。
他跪倒在地上,伸手一摸,一顆地/雷拿到了手里,死死盯著安旭,瘋狂大笑。
遠(yuǎn)處的特警立馬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周照要去開車門,被身后的肖回洲壓制住,然而那枚地/雷剛好就是丟向他們這里。
兩人忙打開車門一躍而下。
“砰——”一聲在他們身后炸開。
與此同時,安旭剛站直的身體突然一抖,一顆斜側(cè)方飛來的子彈打中她的身體。
周照抱著頭滾到地上,耳朵和嘴角流出鮮血,他一抬頭就看到安旭哇一聲,吐了口血出來。
身心劇裂一震,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撲過去一把接住了她倒下來的身體。
斜側(cè)方“砰”一聲,被狙擊手打掉一個,穿著西裝的符雪從岸邊蘆葦叢里掉了下去,落入北淪江里,一瞬淹沒在翻滾的江水中。
特警早已竄上游艇將傅時錯壓制住。
他雙手被銬在身后,假肢也被卸掉。
但他顧不了那么多了,眼睛緊緊盯著安旭,路過她的時候,他掙扎著大喊:“安安!”
“安安!”
“安安!”
特警抓著他拖走,遠(yuǎn)處也有人捕獲了大批的販毒團伙。
夜風(fēng)從江面上吹了過來,帶著南方特有的潮濕。
周照緊緊抱著安旭,淚水滑落,“不要睡!安旭!安旭!”
他不敢搖晃她,整個人腦海里一片空白,只余她口里源源不斷的血。
好多血……
他怎么擦都擦不掉。
他身邊一名爆破兵蹲在地上拆著炸彈,拆炸彈前還把安旭雙手上的手銬給解開。
紅光一瞬閃得厲害,周照立馬抱緊安旭。
那名爆破兵笑了一下,安撫道:“這是假的,沒事。”說著剪斷導(dǎo)線,隨后輕巧地拿下。
安旭睜開眼睛,緩慢伸手。
周照立馬接上去握住,眼淚一滴接著一滴掉。
安旭輕輕呼吸了一下,微微笑著,安撫他:“沒事了,沒事的。”
周照頭埋下去,撲在她脖頸上,感受著她還跳動的脈搏,背脊一松,淚水很快淹濕兩人的衣襟。
旁邊的救急擔(dān)架立馬抬了過來,緊跟著的醫(yī)護也從地面上滾了過來,跟著擔(dān)架上了急救車 。
呼啦啦一聲風(fēng)吹,北淪江岸邊人來人往。
只是春風(fēng)落了葉,夜里下起了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