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飴糖緩急
最新章節(jié)!
丁苒畢業(yè)后的第一天的清晨,是在酒店客房醒過來的。身上衣物完好,只是頭疼欲裂。
她掙扎著爬起來,努力回想了很久,還是對開始喝酒后的畫面想不起來一丁點兒。丁苒直挺挺地躺回床上,她終于默認了一個事實,她在周懷景面前喝斷片了。
丁苒不知道自己的酒品。以前林卓妮就預言過:“像丁苒這種平時一副秀氣又鎮(zhèn)定自若的人,往往骨子里都是悶騷的,一喝醉,什么話都會吐出來。”現(xiàn)在,丁苒就特別擔心自己在周懷景面前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丁苒在床上還是挺尸狀,門外卻驟然響起了敲門聲。
“丁苒,醒了有沒有頭疼?是下去吃早餐還是送早餐上來?”
或許是酒精麻痹了神經(jīng),丁苒覺得周懷景的聲音在這個清晨溫柔得讓人淪陷。丁苒和林卓妮是聲控,以前就一起迷過很多聲優(yōu),她倆在一點上達成共識,一個男生一開口聲音難聽就直接over。
“您稍等一下,我馬上出來。我們下去吃。”丁苒環(huán)顧了下四周,才發(fā)現(xiàn)住的是套房。與其孤男寡女在曖昧的套房里尷尬,倒不如到人多的地方去,坦坦蕩蕩。
門外的周懷景當然是沒想到她這點小心思,“衛(wèi)生間有一套干凈的衣服,你看看適不適合。”
丁苒跑去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有一套從內(nèi)到外的衣服,甚至鞋子都有,而且都是自己的尺碼。丁苒沒有出現(xiàn)傳說中的羞紅了臉,反之她佩服周懷景助理的能力,不過看來也是經(jīng)常跟著他做這種事才能買得這么準。
梳洗完換上衣服,丁苒有了一絲臉紅,雖然衣服尺碼都是合適自己的,但是明顯不是她常穿的風格。緊身樣式的白色刺繡連衣裙,恰好勾勒出她身體的曲線。對著鏡子忸怩了一會,丁苒才慢吞吞的推開了門。
周懷景坐在外間的沙發(fā)上,聽到聲響回頭望,就看見丁苒陷入了手足不安的局促中,卻還是驚艷到了他。以往見到她,都覺得她身上還有著稚氣的學院氣息,現(xiàn)在換了一身白裙,竟讓他有點想看她曼妙身姿舞上一曲《天鵝湖》。
“挺好,下去吧。”
他低沉的聲線像是安撫,丁苒倏地就想通了,畢竟不是在學校了,自己也不是年輕小姑娘了,這樣穿也合適。
丁苒理了理裙子,隨周懷景下樓了。兩人站在電梯里,周懷景在反光面看到丁苒站得筆直。似乎從他第一次看到丁苒,她就一直自我筑造了個堅固的外殼,稍有動靜,就把自己縮進殼里。可是,喝醉酒的丁苒,惹得人心下柔軟一片。
兩人在酒店的三樓用的早餐。丁苒還是頭疼,顯得興致缺缺,熱牛奶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周懷景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擦了擦嘴,雙手交叉放在桌面,盯著低頭的丁苒說:“把牛奶喝了,我們談談。”
如果說之前丁苒是擔心,那現(xiàn)在她是確定自己喝醉后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了。
丁苒抬頭對上周懷景黑而深邃的眼睛,有三分害怕,七分困窘。
“不知道我有什么需要和周先生您談的?”
周懷景聽到丁苒的稱呼后皺了皺眉頭,把牛奶直接推到了她面前,“先把牛奶喝了。”
丁苒端起杯子直接一口氣喝完,“您說吧。”
“關于你昨天的提議,我同意。”
“好,謝謝您。沒其他事,我回學校收拾行李了。”
看丁苒的反應,周懷景有點弄不清她這是裝傻還是真喝斷片了。
“丁苒,我很慎重的看待這件事,你明白嗎?”周懷景看著她,眼神篤定。
“謝謝您慎重的看待跟我的相親,我確實覺得我現(xiàn)在不適合考慮這樣的事。”
“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己昨天說了什么。我同意你的提議,我們結(jié)婚,組成一個家。”周懷景淡淡的說道。
丁苒像是沒繃住,輕笑出聲:“您該不會幼稚到相信一個喝醉的人說的話吧。”
“何嘗不可信,說不定是酒后吐真言。”
丁苒覺得此刻的周懷景竟然有點像抓住別人的小把柄胡攪蠻纏。“不管您怎么理解,我收回昨天的話。”
周懷景勾了勾唇,“我的同意給你保留一個星期。”
最后,丁苒落荒而逃般離開了酒店餐廳。
**
畢業(yè)典禮后的d大的空曠了很多,舊人走了,新人卻還沒到。學校雖然規(guī)定是畢業(yè)典禮后三天,畢業(yè)生全部離開,但是基本大多數(shù)學生典禮結(jié)束當晚就離開了。丁苒進研究生宿舍樓就看到各處丟著雜物,各個宿舍也空蕩蕩的。
進宿舍,臨鋪林卓妮的行李已經(jīng)收拾走了,對鋪謝秋月的行李已經(jīng)打包好了,人正站在陽臺上打電話。
“小姨,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您家司機是叫老馬吧?”
丁苒本無心偷聽,卻在聽到“老馬”后凝神,豎起了耳朵。電話那頭又說了些話,謝秋月掛電話后,從陽臺上探出身~子向下尋尋覓覓。
畢業(yè)前學院學生會組織給貧困地區(qū)捐閑置衣物,丁苒就捐出去了一部分衣服,現(xiàn)在留下來的用兩個行李箱就裝下了。她想畢業(yè)了新的開始,很多東西都沒要,扔了。
人有時候很天真,以為扔掉一些東西,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可是那些陳舊的回憶會一點點從皮膚滲透到內(nèi)心深處。就像是丁致和在田正珺去世后收拾掉家里所有她的東西,美其名曰給丁苒創(chuàng)造健康的成長環(huán)境,人不能生活在過去。然而,他抹不去田正珺留給她的回憶,美好的回憶。
丁苒倚靠在衣柜前,很久都沒有動,陷入了很深的回憶中。周懷景早上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如那句“組成一個家”來的震撼,那是她期盼了一二十年的東西。小時候,田正珺說的最多的是:“等我們苒苒爸爸買上房子了,我們就算有個真正的家了。”后來,終于買上了還帶獨立小院的房子,田正珺卻不在了。
驚醒丁苒的是幾聲短促的敲門聲,和站在門口一臉難堪的老馬。丁苒對老馬笑了笑,轉(zhuǎn)身繼續(xù)收拾桌上的雜物。
“您是老馬吧,您先把我的這兩箱搬下去吧。”謝秋月像是沒看到丁苒和老馬的臉上的神色,自顧自地的開始安排。
待老馬搬著沉甸甸的兩箱子下去,她敲了敲丁苒的桌子,“丁苒,我們談談。”
丁苒心中的那股無力感又涌上來,今天怎么有這么多人想跟她談一談,躲不過逃不了。
“蔣苓是我小姨。”謝秋月直接開了口。
丁苒臉上沒出現(xiàn)驚訝的神情,只是覺得甚是諷刺,她都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全名,自己家的事還不如一個外人知道的多。
謝秋月接著說:“丁苒,我原先看著你性子淡,對什么都隨遇而安,以為你是聰明,想得透,現(xiàn)在看來是傻。”
丁苒此時在謝秋月身上一點兒也看不到那個為生活掙扎,而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女孩的影子。現(xiàn)在想來能這么沉得住氣,是心思極重的。
“我不關心你那檔子親戚關系,我的事也輪不著你管。”丁苒沒抬頭,繼續(xù)收拾桌子。
謝秋月又敲了敲桌,“你算不上跟我擺臉,你有本事六年前就應該跟你爸鬧去,那周牧元也可能不會出生。丁苒,我不過是勸你,既然被瞞過了六年,那你現(xiàn)在應該學會去接受。你分開不他倆的,孩子就是羈絆。”
丁苒放下手里的東西,覷了門口一眼,才說:“謝秋月,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番話是誰派你來說的,你回去告訴他,我可能最近十年都接受不了。”
丁苒的聲音不大,是一副冷靜的作態(tài)。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有多惱火,原本丁致和那點破事是讓她感到失望,那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謝秋月那檔子關系就是讓她覺得是一種羞辱。
老馬在兩人陷入片刻的沉默時上了樓,直接走向了丁苒,“苒苒,我和你陳姨天天念叨你呢,改天閑著回來看看我倆。”
丁苒看著邊上謝秋月,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馬叔,您帶我向陳姨問好。我剛?cè)ド习嗫隙ㄍγΦ模@段時間就不回去了。”
老馬尷尬笑笑,沒勉強,然后和謝秋月搬著剩下的東西下去了。宿舍算是正式離開的只剩丁苒一個人了。
丁苒又埋頭開始收拾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宿醉,她覺得腦海里一片空白,未來到底怎么面對這些人,這些事,她沒有一點想法。
謝秋月就像是丁致和派來壓倒丁苒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地讓她覺得被拋棄了,一點也不想回去那個家。
丁苒簽的醫(yī)院是在一個星期后上班,醫(yī)院宿舍也提前去住不了,她打算在學校蹭到最后期限,再去酒店撐幾天。